狂风携着利刃，如绞肉机一般，刹那间便将蟾蜍怪搅成一滩烂肉。

  蟾蜍怪既死，那利刃狂风却仍呼啸不停，收割着前进路上一切物什，便是那墓主人已散落一地的骷髅架子，此时也被绞成了糜粉。

  最后，猛地撞上墓壁，只听得“轰隆”一声，这方墓室终究是再承受不住，被砸出一个二尺左右的豁口。

  许是击穿了某条暗河，只见滚滚洪流从那豁口涌入，将那豁口撕扯裂大，水流瞬息间便淹到三人膝盖。

  顾老道三魂不见了七魄，登时吓得脸白，嚎啕哭喊起来。

  赵谷丰与徐行邈匆匆对视，却是不约而同地架起顾老道，往隐蔽在角落中的几个孔洞走去。

  此时水流变缓，但仍有要将这间墓室灌满的趋势，已淹至腹部矣。

  再作不得迟疑，徐行邈深吸一口气，一头扎入水中，又钻入那孔洞里，在洞壁上摸了一把，这才钻出来，一边喘着气，一边言语。

  “确认了，是斜着朝上的方向，能容一人通行，洞壁光滑，是人凿的盗洞。”

  水已漫至胸颈处，顾老道听得有活路可走，也不顾自己不会泅水，只管闭了气，便一头扎入水中。

  徐行邈伸手去拽赵谷丰，却先被后者抓住手腕，反抵在他腰背。

  赵谷丰又伸出一手，按着徐行邈的后肩，道一声“吸气，闭气”，便将后者压入水中。

  此时，水已漫过头颅，眼看着便要触顶。

  赵谷丰游历江湖，倒也会一点水，先是上浮，勉强将口鼻伸出水面，快速喘几口，然后才是深吸一口气，继而潜入水中。

  墓室离着地面并不算远，只是那盗洞打的是个“之”字的形状，虽说增加了爬行的困难，减缓了爬出地面的时间，但无疑很有效地阻挡了水流的漫入。

  应是外间下雨的缘故，洞中可见小股水流，流经之处，一片泥泞，让人难以下脚。

  顾老道手脚并用，甚至顾不得养了多年、用以装点形象的胡子，以下巴抵地而走。

  徐行邈在后，吃了不少被顾老道带起的黄浆，不时还得被当成垫子，或是给顾老道垫垫脚，或是直接便垫着那一整个，脚下打滑而落下来的顾老道。

  也不知过了几息，再看不到那脚下漫追过来的水，二人停下来，便就那么趴着，让早已酸麻的双臂获得片刻休息。

  远远的，脚下传来阵阵喘息声，徐行邈侧头往后看去，逐渐地，喘息声愈重，而赵谷丰也从黑暗中冒出头来。

  二人相对而笑。

  突然，地里传来一阵连绵的“轰隆”声，周身如遇山崩一般晃动，一股劲流从侧面冲进盗洞，没过了赵谷丰，逐渐漫至徐行邈的脚踝。

  一息……二息……三息……

  热泪如雨下。

  明明是才认识了一个晚上的那人，却感觉跟他相识了十年一般。

  徐行邈咬着牙，紧握双拳，恨恨地砸着身下的黄浆。

  那水逐渐漫至徐行邈胸腹，他这才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继续往上爬行。

  外间天光早已大亮，徐行邈站起来，眯着眼去看那太阳，许是刚从暗处入明处的原因，阳光晃得他双眼刺痛，不得不再伸出一掌遮挡。

  顾老道解掉外袍、里衣，只余一条褥裤遮羞，刚下过雨，纵是生不了火，脱光了也总比浑身湿透来的舒服。

  “徒弟，你去走走，看哪里有路下山，咱们师徒累了这么一宿，可得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番才行。”

  说罢，顾老道便找了处地方，颤颤悠悠地躺下，好似又想起了些什么，呼喊道：“记得走大路，去找官道。”

  徐行邈随便应了一声，环视左右，群山环翠，却是一副好风景，可他怎么也提不起兴致。

  也许，该换一个活法了。

  他深作呼吸，收拾一番心情，正待抬脚，却听得身后一阵窸窣，转身看去，原来是一个披着黄毛的小脑袋，不是墓中的黄皮子又是谁。

  那黄皮子也不怕他，甫一看到徐行邈，便从洞中爬出，俄而向洞内招手，紧接着便看到，六只黄皮子扛着一个匣子，从洞里爬出来，而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两只黄皮子，一只双手提着块黄色的牌子，另一只却拿着一块碎布。

  最后出现的那两只黄皮子，一并走到徐行邈跟前，将手里的物什递过去。

  徐行邈先是将碎布拿起来，不需仔细辨别，他认得，这便是赵谷丰的衣袍。

  他将碎布收入怀中，接着拿起那块牌子。

  “这也是赵道长的东西吗？”

  黄皮子点头。

  “嗯，那我便一并收着吧。”

  至于那匣子，徐行邈认得，这绝不是他们几人的东西，早在众人进入墓穴后室前，便已被那蟾蜍怪压在屁股底下。

  想必，也应该是个宝贝。

  或许，便是为了这个匣子，赵谷丰才来到这处墓穴，乃至于最终害了性命。

  “哟，这是个什么东西？”

  顾老道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一把将匣子抢过去。

  徐行邈对此并无兴趣，再去看那黄皮子一家时，已经找不到踪影了。

  “徒弟，我说这寻了宝物，可不敢自个儿藏着呀，且让为师检查一番，若是珍宝，师傅好歹得买处好院子，再给你说一门好亲事。”

  “别看咱师徒俩是道士，但这道士跟道士之间也不一样，咱这一脉没有那么多规矩，喝酒吃肉，娶妻生娃，那是样样都不拘束。”

  顾老道嘴里说个不停，手上动作也没停下，先是在那匣子身上敲了几下，俄而将其抱起，摇晃几下，左右不见有什么异样。

  那是一个木制的匣子，颜色灰黑，无画无雕，外表不显贵重，却不知为何，能被那蟾蜍怪当做宝贝一般守着。

  入手极轻，摇晃的时候也听不出内部有何动静，怎么看都是个空匣子的模样。

  顾老道检查完，伸手去翻开卡扣，将盖子掀起来。

  一道黑烟自匣内涌出，直扑顾老道面门，又从其脑后透出，绕着他转了几圈，这才换了方向，冲着徐行邈过来。

  “什么玩意，可熏臭死我了。”

  顾老道丢掉盒子，一手捂鼻，一手扇风，俄而趴地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