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过往
作者:破晓荆棘      更新:2022-05-02 05:00      字数:8087
  [元启十六年,九月十五日,午夜。]

  月夜,望北城外,少阳山深处。

  山风拂过,鼓动起的声响如同海潮。

  在海潮声中,还夹杂着哀鸣。

  老林深处,一头老鹿正在走向死亡。

  它的头已经抵在了地上,前后腿中,都只有一条在挣扎弹动,把树下的厚枯松叶刨出了坑。

  而另外两条腿,看上去已经涂满了血色。

  两道整齐的切口,分别割断了这头鹿两条腿中的动脉和肌腱。

  在做了长时间地挣扎后,它已经失去了气力,腹部渐渐不再起伏。

  在距离鹿一丈远的松叶下面,隐约地,露着一双眼睛。

  游云的眼睛。

  他于昨日正午潜伏到了这里,这个地方,也是在观察了很多天后,确定会有极少的鹿经过。

  最主要的,还有红豺。

  红豺,是虎与狮子,以及狐狸和狼的结合体。强力,凶残,狡黠,且群居。此等天性,使它的凶名不亚于殇莽群山中的妖兽,说它是北方最恐怖的野兽也不为过。

  而游云的目标,就是它。

  消去了身上的气味,他侧身藏于枯松叶中,一腿弓起瞪住树干,一手微张,手心不见汗,距腰中刀不过两寸距离。

  他的青鸾影身术,突进范围很小,但更快,又更有力,结合鬼狐军惯用的近身刀技三尺黄泉,极适用于短距离袭杀。

  他是家中的猎人,亦可以作为他们四人中的刺客。

  这一次他要的,就是一刀斩下红豺的头。

  而那头鹿,就是给红豺准备的诱饵。

  为了只吸引到落单的红豺,游云只能选择这个相当残忍的方式。

  面巾下,他的呼吸依旧平稳悠长,看着那头鹿一直受难到现在,他仍保持着平静的眼神。

  虽然他意识到,遇到红豺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红豺不吃死物,它们只喜欢自己动手。

  又过去了一段时间。

  游云心底暗叹一声。

  下一次,伏击地点会变得更难找,更可惜了那头鹿。

  不过,就在他手一动,想要站起来的一瞬间,“沙”得一声轻响传入了耳中。

  游云立即止住动作,闻丝不动,闭上了双目。

  一种某名的危机感……

  压下心中的浮躁,游云缓缓睁开眼,看向前方,手一点一点抓向刀柄。

  濒死的老鹿好似嗅到了什么味道,它的身子猛地一抖,用最后的力气叫了起来。

  下一刻,一道影子突然自林中的黑暗里现出,跃到了老鹿的身上。

  黑影口中的牙齿反射着月光,没入了老鹿柔软的脖颈,将老鹿最后的声音锁死在了它的胸膛里。

  那是一只红豺!

  它踩着老鹿的前腿,脑袋狠狠地甩动,带着老鹿的脖子左右摇晃。只几下,它就彻底撕开了老鹿的气管!

  它面上粘着斑驳的鹿血,金黄色的眼珠中透出暴虐的狂喜。

  扬起头来,它惬意地抖了抖皮毛,随后,对天张开了嘴。

  与此同时,游云自松叶下暴起!

  他于空中拔刀,身体随即舒展开,几乎是平着向红豺掠去。

  而后,游云在红豺的头前落身,刀锋带着他所能蓄积的最大力量,向红豺的颈间斩去!

  腥臭的血液飞溅出来,正要召唤同伴的红豺呜咽一声,身子向旁边滑出。

  它的目光里露出一丝惊惧,踉跄了几步后,歪倒在地上。

  游云撑地站起,凭着多年的感觉,他知道刚才的一刀,已经切穿了它的半个脖子。

  然而,面对这种生物,这一刀也未必够……

  游云盯了那只红豺好一会,横刀在前,慢慢走了过去。

  这时,只见那只已经不动多时了的红豺翻身而起!

  诈死!

  游云猛吸一口气,将刀掷在地上,飞速架起了长弓,抽箭撤步上弦,一箭发出!

  又是一声哀嚎,那红豺再摔一跤,但当游云刚靠近,它又爬起身来,向远跑去。

  见方才那箭已半根没入了红豺的颈间,知它已是强弩之末,游云二话不说,闪身直追!

  不过,受了如此重的伤,那红豺虽跑得东倒西歪,但依旧飞快。

  皎洁月光下,一红一灰两道影子在山林中极快穿行。

  游云心中恼恨,这只红豺,比之前猎到的要顽强太多,也机灵太多。

  他几次闪至红豺身旁,志在必得的出刀,均被它以极快的变向躲过。

  尽管这只红豺的喘息越来越重,速度越来越慢……

  游云心里还是生出了一丝不太妙的感觉……

  “畜生……受死!”

  他抛开杂念,杀意凝至顶峰!

  已经没有时间重新狩猎了,况且,他也不允许手上的猎物逃掉!

  跟随红豺越过一道浅沟,游云自空中双臂一甩,两柄短刀同时出手,锁死了红豺左右。

  而后,在落地的一瞬间,他立即蓄力,青鸾影身术再次发动!

  他终于看透了红豺的动作,也跟上了它的速度!

  忍着肌肉间传来的酸痛,游云自红豺背后现出,一刀横切!

  酝酿了很久的这次突杀,将完美地废掉红豺的两条后腿——

  刀空!

  游云大惊!

  那红豺在此时,竟还能加速!

  前方是山坡,没有机会了……

  游云心里清楚,他的速度已经不能更快。

  他必须撤退……

  想到这里,游云立即停步,转身——

  一道腥风卷起!

  游云仰头栽倒。

  急忙起身之时,他只觉得眉上一热……

  鲜血自额上一道长长的口子里淌下,只差一点,他的双眼就会被挖出去。

  游云咬牙,四顾。

  随后,他俯低了身子,手一下握紧!

  前,后,左,右。

  四只红豺。

  在他背后,传来一声似是喜悦似是戏谑的吼叫。

  游云转过身。

  那只刚刚逃亡的红豺,对他发出了桀桀的怪笑声。

  红豺掉头一口,咬住了插在颈中的箭,一下拔出!

  它对着游云晃了下脑袋,把箭吐到了地上。

  游云一眯眼,而后昂头,长吸一口气。

  地上的箭,只有一半。

  “刚刚装作摔倒的时候,咬断了箭,再用脖子上的皮夹住……”

  四只红豺围了上来。

  游云冷笑一声。

  “原来,你也盘算着伏击我。”

  他对着红豺勾了勾手……

  再度横刀!

  “来!”

  ……

  ……

  ……

  三更天,院门被拍得震天响。

  晏离抽下门闩,开门只瞧了一眼,脸上便尽是惊骇的神色。

  “怎么会这样!”

  “我们进山放套网时,看到了游云,就忙带他下山了!”在晏离面前,两个猎户将游云放下,一边说道,游云此刻已人事不省,浑身染血。

  晏离忙蹲下,扶起他的上身,放在游云脖上的手感受到了极其细微的搏动,晏离的眼这才猛然有了一丝亮色。

  随后他略略扫了一眼,游云出猎时带走的东西,已经全都不见了,衣服都成了碎缕,露出的地方全是抓痕,甚至在脸上都有七八道伤口,而游云的手,却还是紧紧攥着的。

  那手正揪着一只耳朵,耳朵下连着的,是一颗红豺的头颅。

  晏离握起游云的手,想把那颗头颅取下,却是拽不出来,在一旁的两个猎人都是退了一小步,那只红豺的头还张着巨口,狰狞的面目看上去依旧令人心畏。

  “有劳你们了。”

  晏离放弃了这个举动,直接小心而快速地抱起了游云,带着惶急留下句话,人已不见。

  ……

  ……

  ……

  清晨,晏离手中端着铜盆,从房里走出,铜盆里面全是血水。另一边,甄陶也提着几个纸包,急匆匆的赶过来。

  房中,秦临川和魏渊海,以及脸色苍白的秋熠正守在床边,而床上的游云还在昏迷当中,从头到脚处处都包着纱布。

  “情况比之前好了一些,幸好游云护住了脏腑,不然就真悬了,但是失了太多血,看他身上的伤口,就跟被犁过的地一样。”魏渊海收回手,摇头说道。

  “至少四只。”秦临川眉毛一抖,眼中生出怒意。

  秋熠吸了口凉气,“我曾听说过,红豺结成了群后极其恐怖,那种东西不但下手无所顾忌,还精于配合,太大意了。”

  秦临川摇头道:“游云不是鲁莽的人。”

  “怕是中了圈套!游云杀了不少红豺,这点注意总会有。但是,红豺也会记住他,它们是会为了同伴复仇的!”魏渊海一拍大腿,寒声说道,“有多少人死在这种东西手上?都是因为只把它当作成了普通的野兽,红豺的心,才是最可怕的!”

  “不只是可怕。”秦临川站起了身,横了魏渊海一眼,随后对秋熠讲道:“而且,它们还会变得更可怕。”

  秋熠一愣,有些不解,“这是何意?”

  秦临川看向晏离,做了个手势,晏离见状一愣,随后点了点头,出了房门,不多时,他将一个木盒摆到了桌上。

  “秋先生,您看到这些,就能明白了。”晏离边说,边将木盒的盒盖掀开。

  秋熠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到桌前,俯身向盒里看去,随即震惊难言。

  见那木盒之中,还有着一个挨一个的格间,而每个格中,都有一对犬齿!

  “这!这些,全都是……红豺的牙?”

  魏渊海点了点头,边捏起手里的一小块布,略微摊开,露出里面的一枚牙齿,连带着布将它递向了秋熠,“这颗牙,是刚刚从游云砍掉的那个红豺嘴里取下的,你拿着它,和之前的比较一下。”

  秋熠上前接过,将它放到眼下,仔细观察了番,复又走到木盒边,细细的一个一个格子看过去,越看,便见他越发诧异。

  “这些牙齿,都是成年红豺的么?”秋熠随后问道。

  “是的。”晏离点头。

  “这样的话,那就太诡异了!它们竟然……”秋熠表情凝重,捏起魏渊海给他的那颗牙齿,说道:“这枚最新取下的牙,足足有两寸长,而且相当锐利,可最早的犬牙,最长也不到一寸半!红豺的牙齿,居然在不断的变长,变锋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嘿!可不只是长。”魏渊海挽起袖子,露出了臂膊上一道很小的伤口,伤口周围依然透着点殷红。

  “老夫自己尝试了一下,这枚牙上,可是有毒的。”

  “有毒?怎么可能!”

  魏渊海嘿笑一声,“这毒,应该是存在于它的口水中,虽然毒性很小,但的确能延缓血液的凝结,使出血变得更多。”

  秋熠缓缓摇头,说道:“我从未听说,红豺的身上还带有毒性。……难道,它们,变了?”

  “对!它们变了。”

  秦临川冷然说道:“十余年来,我等一直于少阳山中狩猎,可以看得很清楚,红豺的活动范围已经扩大了十几倍!现在,寻常的猎户已经不敢进山超过二十里。”

  “它们不但在牙齿上发生了变化,体型也较过去更大,更有韧性,也更聪明了。而且,有改变的不仅仅是红豺,其他的猛兽,飞鸟,甚至昆虫,都和过去不一样了。”晏离接着说道。

  “真是耸人听闻,它们的这种变化来得太快,绝不可能是自身原因导致的!”

  秋熠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急急说道:“难道,是南方殇莽群山中的妖兽,来到了少阳山中,改造了这里的生物?或者,是传说中的……魅族?”

  秦临川摇了摇头,说道:“据南方传过来的消息,兽皇手下的妖兽,在这些年从没有过异动。在征南之役后,殇莽群山的妖兽,包括兽皇,都已元气大伤,无力再把手伸到神州之内。至于魅族,关于这些东西的传闻,几乎已经没有了,而且他们对生灵向来亲和。”

  “那究竟是,何种原因?”秋熠问道。

  “无从知晓。游云此次的出猎,已经彻底证明了这一事实,但我们做不了什么,只能等待最后的结果。”秦临川扬起头,缓声再道:“监视望北周边的异动,如有必要,将一切不寻常的东西清除!这,就是老夫所在的神武卫鹰营,从王上那里接到的最后一个命令。”

  “最后的命令?”

  魏渊海敲了敲腿,摇头说道:“这个命令在当时,和王上其他的授意一样,令人不解。”

  秋熠苦笑道:“百里天涯的疯王之名,便是从这里来的么?”

  “疯王,疯王!嘿,可叹这天下人……”

  秦临川叹息一声,说道:“也罢,既然你们都在这里,也该对你们说一说,那些过去的事情了!”

  ……

  ……

  ……

  “在大商王朝存在的最后一年,八十万联军围攻天启,大商的那位暴君点燃了皇城大殿,将自己烧成了飞灰。王上入主天启,立国号为衍,天下首领于天柱山下会盟,人界终成一统。”

  “就在那时,北陆有传闻,那里的一些牧民,和巨大的夸父族人,都在北海中看到了龙,而于南疆,王上踏足殇莽群山,万兽俯首,这些,好似都预示着新时代的开启……”

  魏渊海脸上显出一丝笑意,眼中带着怀念的神采说道,而后他的表情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然而,时局一下就变了。次年一月,西陆,联军在黄沙海对抗虫族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战王军四个月内,共计突进一千两百里,神武卫右军及我等也在其中。

  沿路上,大军捣毁的虫巢不计其数。最后一战,战王贺长安连续斩杀三只母虫,带领大军进入了之前从未有人踏足过的虫族禁地!我们筑起壁垒,准备进攻虫人的本营,被它们称为“陀拉卡”的巨型巢穴。

  但就在这时,王上的分身突然出现,强令战王退兵。最终,我们放弃了这个天大的机会,退回了西陆的贺氏领地。”

  “嘿……”魏渊海笑叹一声,两手一上一下放在身前比量着,边对秋熠说道:“当我等肃清前路后,虫族,和人的尸体,足足将通往陀拉卡大门前的道路抬高了三尺。换作是你在当时,到这个份儿上却撤退,你的心里,能没有不甘么?”

  “……自然会的。”秋熠细想下,点了点头。

  “便是你们,从那时,就开始有了怨言和异心!”秦临川转头对魏渊海斥道。

  “放你娘的屁!”魏渊海边拍大腿边骂,眼见二人又要发作,周围几人忙是几番劝解,两个老人才罢口。

  秦临川咳嗽一阵,又继续说道:“从三月起,一直到五月过半,北方没有等到一场雨。旱情已经无法挽救,人都没有水喝,更别说牲畜,上一年囤下的草料耗光,牧民只好杀掉自己的牛羊,如此下去,怎会不生暴乱?

  北荒的部落都在互相掠夺,争夺最后的草场和水泡子,甚至在最后,夸父族人都进入了战场!尽管,霜王在北荒的声望与力量都无人可及,但天灾带来的混乱,无法弹压。

  兴君地界里也是一样,对于天灾,兴君王铁贵,以及风妖之王铁燃棘都无可奈何,形势依然变得越来越严峻。”

  “而在六月间,柔然境内出现了极其猛烈的黑风暴,席卷了半个柔然,差一点就波及到了柔然主城。但是,在当时正有一支队伍,奉王上之命,赶到了在紫悠城外的大祭坛中……等风暴过去了几天,人们才发现,在那里的所有女皇铁卫和将官,都死在了祭坛里面!其中,也包括大女皇慕沙.希亚尔的妹妹。”

  “原来,被誉为柔然之蝶的萨娜.希亚尔,就是这样死的么?或许,我能猜测出一些,关于炎王和大女皇,会因为什么缘故,而反对王上了。”秋熠低声道。

  “萨娜.希亚尔为何带着女皇铁卫出城,又因何而死,至今都没有一个说法,无论怎样,女皇失去了她的妹妹,炎王也失去了他的未婚妻子……”魏渊海摇头道。

  “呵!他们想要弑君,只是因为这个理由?我才不信!”秦临川叱道,“我们自然不清楚萨娜.希亚尔的死因,但是他们,也未曾深究过!只是认为王上有意如此,到最后,都只是成为了剑皇的助力!咳咳……”

  “老顽固……剩下的,还是我来说吧!”魏渊海撇着嘴看着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秦临川,话语间带着点儿鄙夷的意味。

  随后,他接着讲道:“当时,我等已离开西陆白虎界,沿着风眼山脉,一路看着北荒的草原向东进发。与神武卫本部汇合后,大军进了西山,于东州章平城休整了三日,再登船,顺蓝河至望北城。最后,在八月初,我们站在了东海的海岸上。”

  “东海?难道,那时大衍就要进行拓海了么?”秋熠听言一怔,忙问道。

  “不错,探索东海,绘出海图,找到那些鲛人的国度,这是王上,以及我们的愿望,可是……”说到这,魏渊海摇了摇头,苍老的脸上有遗憾之色,“可就在出海当日的凌晨,当所有的大船都已升起了帆时,我们接到了王上的命令:停止出海,神武卫即刻分散,被遣往神州各地。”

  秋熠闻言叹息,魏渊海亦击掌道:“不甘心啊!先是灰溜溜地撤出虫巢,再是灰溜溜地只看了眼东海,多年的理想成为泡影,怎能甘心!”

  “嘿,虽然在现在看来,当时的我们辜负了王上,但老夫在那时,就是这样想的,真是愚蠢啊。”魏渊海止住话语,看向窗外夜色。

  良久,老人平复下来情绪,继续说道:“那时有这样的想法的人,不只是我,绝大多数人都是一头雾水,又满腔怨念,以至于生出了很多争执。神武卫左军之首,老将军谭信言主张撤军,而中军和右军的两位大将军,白山恒与公羊启明,则认为既已至东海,怎可罢手,理当不受王命。在二十四位掌旗将里,共计有十九人,均同意如此,老夫也在其中。”

  “真是愚蠢!”秦临川在旁狠声指责。

  魏渊海啐了一口,想要反驳什么,但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这致使了神武卫最终的分裂!”秦临川怒声道,“白山恒和公羊启明终究没有胆子违逆命令,可也就在一天之后,神武卫就接到了来自剑王贺重的密令,那二人便带着大部分的神武卫,开向了天启城!”

  秋熠吸了口凉气,长叹道:“由此,于一年九月二十三,王上便被……”

  “那天的天启城内,王上杀了多少人?白山恒,公羊启明,还有那些跟着他们的掌旗将,都在里面!叛徒的下场!”秦临川冷笑道,又斜视着魏渊海,“也有一些被王上放过的。”

  魏渊海哼了一声,仰头道:“王上心中自然有数儿。”

  “呸!还不如顺手把你也干掉。”秦临川接了一句,随后又愤然道:“王上陨落后,天下仅平静了多久?元启三年,虫族卷土重来,仅两个月,便将沉沙界夷为废土!直到现在,黄沙海中,战王军与虫人依旧在不停厮杀,可没有了昔日的神武卫相助,就算是战王,也只能采用守势。”

  “再看南方,除了法王纳兰雾的云中地界里还算平静,剩下的地方,尽是乌烟瘴气!西南夏朗与野人和妖兽纠缠,分身乏术。而那几个大家族,霍氏,樊氏,南氏等,日日皆在勾心斗角,互相挤兑!社面之上,刺客飞贼行于白日,修行之人道心尽失,这偌大神州,这偌大神州……”

  秦临川一手点着南方,越说便越生气,“天下易主后,剑皇的臣子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列出了神武卫的罪责,将我等归为叛军!老夫隐于望北,直到元启九年,听闻炎王归拢神武残部,杀出了狼平关。可第二年,便传来了那支神武卫尽数死在华兴的消息……若非一直惦记着王上最后的命令,我等只怕也变成两把骨灰了。”

  秋熠默然良久,出声讲道:“您和魏将军,应该是神武卫最后的掌旗将了,我在老师死后,也曾一度迷失。幸好,阴差阳错后,我辗转来到了火麟书院,在吴长风那里听到了您们的名字,才知道神武卫还没有在世上消失。”

  “吴长风,和另外几个老家伙,曾在梁王梁千河麾下,我等有同袍之谊。他为人虽刻薄,但不至于去揭发我们。”魏渊海插了几句话。

  “如此还好。”秋熠点点头道,“倒是不需要清除掉。”

  “嘿!你倒是承了姓贺的几个人的作风,杀伐果断,心狠手辣!”魏渊海眯眼看着秋熠道。

  “这算是赞扬么?”秋熠笑起来,接着道:“算起来,北荒和兴君自元启十一年同时起兵叛乱,至今已有五年,战火仍然未熄,不知何时才能终结。而我们,也不会再有其他的助力,对于发生在少阳山中的事,两位将军觉得,留给我们的时间,还有多少?”

  魏渊海思索一会,伸出三根手指。

  秋熠见状,试探问道:“三年?”

  “嘿嘿……”魏渊海摇头而笑,“三年,三个月,三天,都是有可能的。”

  “还是无法确定么?”秋熠皱起眉,“那我们该怎么做?”

  秦临川看着床上的游云,又扫了眼晏离与甄陶,咳了声后说道:“一切照旧,少阳山中的野兽再如何异变,也成为不了望北的威胁。但在这件事情背后,定然有着什么东西,那也就是在多年前,王上预见到的东西。”

  “所以,我们……”

  “我们等着它出现!然后,不管那东西是什么,都要解决了它!”秦临川握紧双拳,斩钉截铁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