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旗挂甲神武(中)
作者:破晓荆棘      更新:2022-05-02 05:01      字数:14516
  城南院中。

  郭启兴侧身闪过了秋熠下劈手刀,腕子翻起,以早有预谋的一剑反撩将他迫退。同时把过左手一握剑柄,重剑竖起,隆隆剑啸骤鸣!

  神州皇川.狱法!

  如同实质一般的元气覆盖了半个院子层层压下,处于中心的秋熠未有闪躲,却是刹那间反顺其力曲下身体。下一刻,他于郭启兴镇下的剑势中,逆势而起——

  贺王刀.空沙!

  爆响不断,飞沙走石,院里花草和两个石凳子全都支离破碎。郭启兴止住退却时,已是于刚才的位置后撤了六丈。在他身前四尺之外,秋熠停身,缓缓收手。

  郭启兴咬牙再退出几步,以剑撑地,秋熠仍旧站在那里。现在,二人都是暂无继力,同时开始蓄势。

  “你……”郭启兴直直地盯向秋熠的手,“竟还能有元气,破开一次我的狱法?”

  秋熠一笑,冷冷看着郭启兴手下的重剑,说道:“破开?如果我手里有赤云,或者随便拿上把用来断草的铡刀……刚刚我就能拉平和你之间的那四尺距离。正好,可以让我斩下你的人头!”

  “我不明白,从华兴的那夜过后,我就一直都不明白……当初你以心照初境,对我心照大成。如今,你不过是刚跨入神启,我却已感悟到一丝通天之意……比境界,比元气,比武技,比兵刃,你从来都居于下风……”郭启兴平静了下来,冰冷眼神里带出不忿和疑怒,“为何,在要杀你时,我却总差了一线。”

  秋熠凝视他良久,忽然又一笑,点头说道:“这是个好问题……现在,我似乎也开始喜欢上了说教别人,可能是在火麟书院做教习,留下的坏毛病。”

  “虽然,这是个好问题,可你,却想错了……”秋熠又摇了摇头,“我居于下风?哈,你居然会这样以为?比境界,霜王多颜.蔑尔骨南下时,不过刚刚进入王域。他一人,却能当着已成名十数年的暗王阳天宇的面,杀了二十个通天强者。境界在死战中,是绝对的么?比元气,同你交手,我能感觉到,你一直在致力于扩充元气储备。可你调用元气的速度,却无法与之同步。当初是,现在更是,杂而不纯,身神不一……呵,你已感悟通天?剑皇到底赐给了你多大的一块……黄金骨?!”

  郭启兴不由撤了一步,目光重又凶狠,切齿问道:“你,竟知道黄金骨的事……”

  “身为神武,我会不记得这个颠覆神州的……祸根?!”秋熠猛然喝道,“尔等觊觎黑王的力量,你们也在天启做到了。但百里天涯的骸骨,又岂是你等能轻易将其同化的!你没有千番磨难造就的筋骨,更没有坚如精钢的心智!尔等妄图用这副脆弱身躯,去承载最狂暴最精纯的力量之源?!你们,有资格么!”

  “但它已经是我们的了!黄金骨,已经是我的了!”郭启兴圆睁双目吼道,“我等成功地杀掉了那位神灵,神州,也在以我们的愿望重新构建……我会告诉你,最后活下来的,才是最强者!”

  “最强者?不过是一群懦夫。蛇的毒牙再如何锐利,也无法遮住它的七寸!”秋熠傲然再笑,“我会解答完,你一直都有的疑惑。除却境界元气,再比武技,你身负贺重的神州皇川剑,营造了如此大范围的狱法,真的有用么?你的大半元气落到了空处,我却能凭借凝实的空沙气劲直接切碎它!至于兵刃,我已说明,倘若我刀在手,你,可还有知道答案的机会?!”

  骨节的脆响声,从手指中开始传遍全身。秋熠并掌俯身,冷声道:“最后告诉你的一点,那就是我的身体,始终会响应我的意志,神武的……意志!”

  “你!你们!”郭启兴再退三步,面容之上是说不清地惶恐忌惮与狰狞狂热。

  “不,不……先收回你认定的道理吧!”他横起重剑,蓦地发出了大笑。

  “意志,亦存在于我等心中!无论是驱使你们神武卫的,还是驱使我等皇王卫士的……”

  郭启星猛然抬起了另一只手,将手中一枚三寸金钉,刺进了自己的额头!随着一声痛彻骨髓,可以将喉管都撕裂地长吼,他用手心,将金钉整个地按近了颅中。

  依旧是狂笑的唇形里,鲜血正顺着牙龈淌下,郭启兴再抬起头时,一对猩红蛇眼睁开,青筋与血管在他的额头双颊遍布。

  “只有死亡,才能作为这一切的终结!等到你或我,斩下一方的人头后,再做……定论吧!”

  “黑王不死!我等定会将这野火,再一次烧到……天涯海角!”

  元气与血液同时沸腾,快过狂风雷闪,咆哮着的二人,死死地相抵在了一起。

  ……

  ……

  ……

  望北城,小院外。

  墙上两具尸体,一边一半。

  街上人群之中,一覆着重甲的军士,带着突然插在了心口上的短刀,凄厉大叫一声,仰面倒下。

  “废物!这样都保不下术士,对方仅仅是一人!莫留空隙,困死他!”紧忙赶至援护的人,见到军士已经死去,勃然大怒喝道。

  左右之人,皆带恨再次纵身扑出,街上人影频频闪动。连片剑影中,游云的刀光,只偶尔显出一瞬。

  一瞬,便死一人!

  十几人空挥武器,却剑剑只斩到他的残影。游云身形无迹可寻,在丈内空间中随意变动。一人看准时机,自目中死角,斜行来到了他的身侧,抖手带出一片剑花,剑头尽奔游云周身要害而去!

  剑至,当那人目中的喜悦,还未完全展现时,却有刀尖,从他的背后冒了出来。人还未倒下,刀尖已隐,游云身影随之消失。

  随后,他已在两人的背后,亮短刀!

  惨叫,与巨响声同时爆出,那二人带着几处伤口扑倒,游云也撞到了街旁墙壁上,坐倒在地。短刀险险脱手,一时间,他已无法聚气。

  “真是够狠毒……”游云抬手,抹去了嘴角血迹,“你的部下还在我身边,就敢直接动用杀招么?”

  “牺牲在所难免,我们只要结果。”为首的白虎武士亮出大剑,目光移动几番,确定了游云已无力再行动,这才开口说了话。

  “不过是区区心照,却让我用了这么久,才抓到你的位置……这种被改动过的,时断时续的青鸾影身术,与东州鬼狐的三尺黄泉结合,威力居然这般强横。神武卫……难怪,当初在华兴,杀了一万个人,都没有收集到更多的情报。”

  游云颔首说道:“到最后,你们只能用阵法和远攻。敢直接上来与神武当面作战的,都死了。”

  白虎卫士微微点头,“你们不能继续存在,这一夜过去,再无神武。”

  “黑王不死,我等亦是。”游云起身横刀。

  “没有影身术,你的短刀拦不住我。论境界,你更处于下风……顽抗的话,你得被我剑上元气,震成肉泥。”白虎武士的身上,有淡金色光芒开始浮动。

  “还未殊死一搏,我就要弃刀求死?”游云再笑,“想我死,你得来。何为三尺黄泉,你自然知道。我等战士,死战从不看境界,你自然也知道。打起十万分谨慎,别被我像杀死你的手下一样给抹了脖子,这你需要知道。”

  “……受教,那就死吧。”白虎武士静了一息时间,提剑。

  游云深深呼吸,压下了全身的剧痛,战意过目而出,定在了那名白虎武士的身上。可是,这时他的眼睛,却不由轻轻地一动……在白虎武士的身后,一下子,就多出了一个蹲着的……东西。

  在游云目光略有犹疑的瞬间,白虎武士从胸腔里,吐出了聚压多时的吼声。然后,在刚出了一步的他的胸口,露出了一只爪子。

  内脏成泥,吼声断绝,濒死的白虎武士,低头看到了那只穿过了他的身体,正在一张一缩一张一缩的——猫爪,接着,他的尸体被甩飞到了几丈外。

  对着这只比老虎还大三圈,帮他杀了敌人的……猫,游云张口结舌,片刻后,略微放低了手里的刀。

  大猫没看他,抬爪放到脑袋下,瞅了瞅再嗅了嗅,鼻子皱了皱。探爪抖了抖后放在地上搓了搓。

  “你……”游云试探着开口。

  大猫瞪向了他,琥珀般的姜黄大眼珠子闪闪发亮,接着,对游云吐出了老长的舌头。

  游云悚然呆立。

  “喵。”

  在一声绵绵叫声后,大猫倏然无影。

  良久,游云回神,带上了无法置信的表情。

  “这,这……难道是……”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手帕。是以前他一次出猎上山前,甄陶送给他的。

  手帕上面绣着的,乃是一张带着鄙视神情,吐着舌头的猫脸……

  “莫……莫非,莫非是,是师姐绣的这玩意儿……成精了?!”

  ……

  ……

  ……

  “将军,城中起了战端!在城南火麟书院附近,人数过百。”

  有黑衣之人,瞬间停身在了望北城中的一处厅堂门外。

  接着,他的身边又站出一人,压低了声音急速说道:“将军,城东也有不小的动静!”

  宽敞的堂内,只在正中的小桌上,有根点着的细蜡烛。烛火照亮的范围只有几丈大小,在堂外,能以眼看到,正盘坐在桌前地上的一人。光下,披覆在他身上的厚重青铜铠甲,反射出了斑斑黯淡光泽。

  “我听到了涛声,应该是覆海决。也察觉到了北辰剑罡特有的元气波动……”闻声抬头的将军,睁开了狭长凤目,问道:“交战的双方是谁?”

  “一方是望北城中住民,身份未知。另一方,是皇王卫士!绝对是皇王卫士!”一人说到最后,声音中带上了杀意。

  “很好,第一只蛤蟆,蹦出来了……”

  将军手撑于地,起身间,沉重的甲片互相磕碰,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而后,他抬臂伸向了放置在一旁的铁架,通体如水晶一般的巨剑被他握住。

  入手一瞬,眩光于剑上闪耀而出。阴影骤然消散,在霎时如同白昼一般的堂内四周,尽是沉默地站立着的黑衣带刀武士——东州鬼狐!

  鬼狐中,青袍凤眼着青铜甲,手持天辉之人,乃是狐王,梁镇阿!

  “米磅。”梁镇阿出声说道。

  “在!”

  一人自堂外屋顶跃下,落地时刀已入鞘。

  “带五支精锐,去保护疏散那里的民众,尤其是火麟书院的学生,立即行动。”

  “是!”米磅飞速离去。

  姬华自人群之前走上,皱眉说道:“将军,这样我们一下就少了很多战力。我担心,在对上那位时……”

  “五支队伍,都是不够的。”梁镇阿一摇头,说道:“既然他们敢直接在城里动手,那么,附近所有的人,都会被灭口。民心不能乱,书院的学生,更不能出事。”

  “过百皇王卫士,已经算是条大鱼了。我们在这十几年里杀掉的,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一晚上钻出来的多!”姬华复又思索,问道,“能否……直接动手?”

  “是大鱼,但要继续等待。”梁镇阿眯起了眼睛,“萧诺行遣散了大半的巡城卫,就是在策应皇王卫士。看来这位城主,已经下定了决心。助漡为虐,令人遗憾。可他现在还没有动静,继续盯死他。到时,被我们逮住的萧诺行,和他要见的人,才是真正的大鱼。甚至,是足以吞人的大鱼。”

  姬华压下战意,说道:“好!我这就再派人手,只等萧诺行出城主府!”

  “如无异变,暂且如此。”梁镇阿点头,随后,他分别看向了城东及城南两处方向,轻声说道:“其实,我亦很好奇。身怀覆海决的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北辰剑罡的使用者,也非同寻常。我若将境界压制到与他同等,以北辰剑罡论,未必,能胜过他。”

  “怎可能?如今,除了我东州子弟还在传承北辰剑罡外,其他地域早已无人研习了。而上一代惯用北辰剑罡的人,再加上覆海决……”姬华喃喃道,忽地面带震惊,“难道,难道是……神武卫?!对……对!真得有可能是神武卫!不然,那些藏匿最深的皇王卫士,怎会如此不舍血本!”

  “是神武卫。”梁镇阿说道。

  “将军!”姬华猛然上前了几步,奋然道:“我等是否去支援?”

  梁镇阿不语,只是一摇头。

  “将军!这应该是继华兴之夜后,神武卫最后的血了!”姬华急声说道,“想不到,黑王竟还有火种在!可如果,他们今天死在了这里。那我们,岂不是真的要一生都背负着,曾经背叛他的耻辱?!”

  闻言,狐王依旧摇头。他的话音淡然,所有情绪,都隐藏在眯着的狭长眸间,“不要欺骗自己,无论今夜过后,他们的命运如何。我等在六年前,在华兴城做出的事情,就已经背叛了百里。”

  姬华以拳顶住了额头,脸上全是沮丧。

  一声重响。

  狐王手中的天辉落了下来,在地砖上没入半尺。到此时,他收回了提着大剑的力道。

  “事实无法更改,百里天涯若在世,他亦不会再见我。”狐王松开了天辉,继续说道:“不过,耻辱,却还是可以有机会洗去的。”

  “但,也非现在。当今天下,不再是黑王与我等的大衍。此刻我等,只属于东州。”看着平静下来的姬华,狐王继而露出了一丝罕见的骄傲笑意。

  “收回担忧,他们,可是神武卫。他们之中,依然有着掌旗大将,和刑天伍级别的战士!怎会轻易地,倒在一群喽啰的手下?”

  ……

  ……

  ……

  红柳跟着以弧线折跃了小半个院子的于鑫,一路切开了又一次的合围。倒下的人里,赫然躺下了一名白虎武士。于鑫放刀,带着愈发灿烂地笑容,抬手拔出了插在右胸里的剑,观者皆骇然退步。

  海剑撤回,只震力一搅,前方人的刀脱手。秦临川瞬时在突身一式开疆,将他直接击飞到了人群最后。老人剑上气刃再生,只一记横扫,破开周身所有近敌。

  秦临川俯身探手,握住长杆,墨云大旗再次竖起。晏离背着云树,和九刀随即来到。

  “伤势如何?”老人出声问道。

  晏离摇头,“复婳女帝神奇,尽愈。”

  “未脱战,一丝也不得懈怠,记得这个教训。”秦临川的话语,在此时依旧笃定淡然,“剩下的几个白虎武士,无力再联手,这批人已经废了。不做纠缠,开始突围。”

  “好,我已能凝聚漩涡。”晏离答道,再看了一眼九刀,带着背上的云树蹲下身去。

  “唉……”九刀会意,过去把云树接到了自己怀里,“偏偏这时候睡了,真是不靠谱。你沉也就算了,还得加上把赤云!害的我堂堂西陆贺风烈,居然只能在战场上给别人鼓劲儿……”

  随晏离的大漩涡成型,他也亮起了嗓门儿,大喊道:“下雨啦,收衣服哇——”

  “能不能喊点儿响亮的!”于鑫来至吼道。

  “道路打通,这方无人!”游云自西侧墙头现出。

  场间红影亦消,甄陶现身在几人前方。秦临川提剑说道:“会和游云,再转向城南!”几人当即往西移动,老人扛着旗自后护卫。

  “墙外的人,合围!”皇王卫士中,一直发着指令的人纵声大吼,“以伍分盯一人,冲开他们!”

  “算上你,白虎武士仅剩三人,你还想要拦截?”秦临川向他沉声喝道。

  “别想轻易离开!”那人已然带着另外两名武士向他冲上,近身后,剑剑只求攻不图守,“你们还没杀了我!其余人,合围!合围!”

  现在仅存的皇王卫士再次齐声而上,但此时,他们已经没有可以完全将秦临川限制住的战力。

  “与当年的你们,在华兴城所做的不同,本将会给尔等,最后的尊严!”狂放的笑容从老人面上显出了一瞬,秦临川再动。

  这一次,周围的人不仅无法攻破他的剑势,在得以抓到空隙,穿透围堵的老人剑下,总会有一人倒下。

  “我们,只要胜利!”不停挥剑的白虎武士动作越来越快,双目早已转为赤红,吼道:“这只是个开始!就算我做不到,后来的人,也会将疲惫的你们杀死。你们早就该,一起被烧死在华兴的城头!”

  ……

  ……

  ……

  望北城南,刘家豆腐铺。

  “闹出来了闹出来了!”小谢一阵拍手,兴奋低喊道。

  小宝冷笑一声,移开手里攥着的铁锤,另一手将凿子甩飞。

  “可算成了……哼,爷还整不过你?!”说罢,他得意地从刀鞘上,捏起了一颗赤红玛瑙。

  “没闹坏吧?”小谢把着他肩膀,探过头去瞧。

  “咋可能?先拿小锤抠缝儿,再拿凿子搞定,这是咱爷们儿的手艺!”小宝嘿嘿笑道。

  “发财了发财了!”小谢红着小脸,跑过去再捡起了凿子塞给他,“把另一边儿的,也给他闹出来!明儿一早拿去东市,卖给吴老狗!”

  “好嘞!”小宝挺起胸膛应了下来,“这下,不但能还上饥荒,新院子也有着落了。到时候,嘿嘿,咱再买辆车……”

  “对对对对对!”小谢在旁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

  不料,还未等小宝完全摆好姿势,就听见外面响起了一片嘈杂。

  离这不远地街上,嘶喊狂呼声,兵铁交击音汹涌而来,不住地透过窗户纸,俩人顿时被吓得一怔。

  “大半夜的,他娘的这是干哈呢?!”小谢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子就要往外瞅。

  “咚咚咚”地脚步声传来,随后“咣”得一声响,刘掌柜猫着腰撞了进来,拿背顶上了门。再抬起颤抖地手,指着外头。

  “爹,这是咋地了?”小宝忙过去扶住他。

  “杀,杀,杀……”刘掌柜喘不上来气儿,看他的模样儿,急得不行,却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时,外面出现的人声,替他把话补全了:

  “杀人啦!杀了啦!杀人啦……”

  “杀人?”小谢张大了嘴,“咋回事儿啊?”

  “啥玩意儿啊?”小宝开始哆嗦,“哎呀妈这可咋整啊?!”

  “你……你,你叫你妈有个鸟用,你妈都死多少年了!”刘掌柜颤声道:“还,还他娘的不找地方躲!”

  “躲,躲……”小宝四处观望,抖着手想了想后,先将玛瑙揣入怀中,再把刀塞进了柜子里。

  “还顾着那些破玩意儿干哈!”刘掌柜痛骂,再喊道:“先别关箱子门儿!咱干脆也进去得了……”

  他正说到这儿,又是“咣”得一声响,门飞了。

  门后的刘掌柜登时也给带了过去,“砰”得一声,他一脑袋撞在柜子上,昏了过去。

  “爹!”小宝小谢叫着扑过去,把他板正过来。

  等他俩再回头看去时,屋中,已站上了四个持刀的人。外头的喊杀声越来越大,向这边铺了过来。

  “你你你们,你们要干哈啊?!”

  屋内,小宝抱着昏倒的刘掌柜,颤抖着嚷道。

  一人先上前了两步,刀子一晃,狞笑道:“你这就知道了……”

  “呀——”

  一旁小谢突然大叫一声,自柜旁桌上的大西瓜里提出了把菜刀,抖手对着那人的脑袋掷了出去。

  菜刀只穿过了他的虚影,转着旋儿飞出了窗外。那人已站在了小谢的身前,邪声笑道:“呵,还是个挺泼辣的小娘们儿……”

  小谢看着一下子就出现在她脸前的人,当即傻在了原地。那人一把拽下了她的花头巾,捏起她的下巴。他侧头听了听外面的声音,遗憾道:“啧啧,要不是哥几个赶得急,怎么说也得在你死前……”

  “放开我媳妇儿!”这时小宝红着眼睛站了起来,吼道:“老谢!过来!过来!”

  呆滞地小谢听到他的话,又发了声尖叫,跳过来站到小宝的肩后,搂住了他的腰,不住地哆嗦着。

  “哈哈哈……”那四人一起大笑出声,围了上来。

  “想,想干哈?都,都别过来……别过来!”

  小宝指着那几人嚷着,声音随着他们渐渐逼进变得越来越低。

  他掰开小谢的手,按着她往后推。胸口剧烈起伏,“你,你们……我,我他妈的!”

  小宝猛一转身,拽开了身旁柜子,从里面抓出了一把刀,两手攥着拦在身前。

  “别过来!”

  “呵,还藏着真家伙呢?”四人一愣后,轻蔑笑道。不过,等目光在刀上一扫而过时,几人眼中却立时露出了诧异和喜悦!

  “好一把刀!”

  “这样的刀,怎么会在你们手里?!”

  “……缴了!”

  四人对视一眼,同时会意,立刻上前!

  当是时,小宝一直在拔刀,一直在拔刀,一直在拔刀……

  怒从心中起,勇向胆边升!几近咬碎了嘴里的牙,在他的手中,刀,终于出鞘!

  在小宝的身后,处于恐惧与绝望中的小谢,此时,不由地将眼睛又睁大了一圈儿——

  月光般皎洁的刀芒,以刘小宝手里的刀为开端,照亮了整间屋子。随着这月霞一起迸出的,却是无比狂猛凶暴的杀气!

  近四五十丈长的月色气刀,带着已经成为了尸体的四人,破出窗外,直上苍穹!

  被接下来爆发的气浪震晕的小谢,眼中看到的最后画面,是在月色光华的末端,屹立着的刘小宝的伟岸身影……

  ……

  ……

  ……

  城南院中。

  郭启兴转起了头。

  “你为何,选择这样做?”

  秋熠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停在城东的一处空中。那里,在刚刚闪耀出了一道向天而去的月白色霞光。

  “这道刀气,竟是有近乎王级的修行者到场(刘小宝微微一笑)。其他的地方,也在苦战,我得抓紧时间。”

  郭启兴的面孔与眼睛都已恢复正常,听到这话,露出了一丝残忍笑意。他低下头去,说道:“那你就敢让我的剑……把你刺穿了么?”

  眼下,他与秋熠之间的距离仅有半尺。郭启兴手里的重剑,正插在了秋熠的腹中,一直没入到剑柄的位置。

  而秋熠的手,整个刺进了他的胸膛。

  “我给你解释过了……”秋熠看向他,讲道:“你用秘法强行提升战力,也掩盖不住你本身的缺点。换句话说,就是我一直能胜过你的地方。”

  “是……意志么?”郭启兴颤抖了起来,眼神也开始涣散。

  “不只是……”秋熠摇头,刺入郭启兴的胸膛的手,突然再入一寸!

  “——意志!”

  血从郭启兴的嘴里喷出,溅到了秋熠的袖子和前襟上。

  这时,郭启兴才撤下手去,松开了重剑。

  他用残余的力气,将喉中的血分几下咳出,轻声道:“我好像……明白了……”

  最后的故作示弱,已被秋熠察觉到。在郭启兴试图扭转重剑之前,秋熠先震碎了他的内脏。

  “你这一剑,不会刺进我的胸口,但我的手不同。我能做到以伤换死,不是意志,而是意识。你动用了最后的手段,我没有通过拉扯和闪避,来拖过你秘法的强势期。就是我对你的意志的,尊重。”

  “我已知晓……”郭启兴的身躯慢慢向下沉去,“可……你亦重伤……我虽未成功……但现在的你……也无非是……多承受别人的……一剑……”

  “我亦可以帮助他们,往你们身上,多劈出一刀……”秋熠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望你能……如愿……现在……你可……能记住我……”郭启兴双肩塌下,他还能站立,是靠的胸膛里的秋熠的手。

  “你的剑,叫什么?”

  “……无名……我乃……皇王……卫士……”

  “我会使用它,将你们杀光,或者被杀死。”秋熠道。

  “……很好……”郭启兴的脸上,现出了一个不像笑容的笑容,气绝。

  随后,秋熠将手抽出。

  郭启兴倒下,他的脸,砸进了被二人在早先,就震得浮动松软的黄土里。

  ……

  ……

  ……

  望北城东,街上。

  “漩涡消时,阿陶,游云,凝神向左。”

  “七重叠浪,动。”

  晏离手势运作极快,不时提醒甄陶与游云的出击方向。周游的气旋在随时生变,若不出言,连在漩涡中的他们,都会受到阻力。

  借力于他的叠浪式和击水劲,甄陶游云如鱼得水,速度与力量均有强化。刚要将他们成功分割开来的敌手,又被二人的穿插合击尽都挡了回去。

  “策应于先生,向前,后方我以潮汐守护。”晏离再次吸气,元气如浪潮层层拔高,复以强大重力将后方来敌抵出。见甄陶与游云已安然接应到了于鑫,晏离心中鼓舞。在三人回杀的片刻,他的目光往旁边一扫,脸不由一下变了颜色,忙喊道:“九刀你别跟着动,你差点儿把云树甩……”

  云树飞了。

  “靠——”九刀抄手一抓,没抓着。

  方才他忘了晏离嘱咐的话,见突围顺利,一时手痒就要跟着往前跑。可晏离的气劲已经变化,他又正好把架着的云树,堵在了快速奔涌而过地涡流中。一下子,云树就被带了出去。

  “啊~你快回来!”九刀举起五两长剑,纵身蹦进了云树落下的人堆里。

  “靠——”那边瞧在眼里的于鑫大骂一声,赶忙往这里赶。

  且说九刀,落地之时,把剑抖开,与周围几人的兵刃绞在一起。以贺王刀法运长剑,依旧驾轻就熟气势寒。在一阵唰唰唰唰乒乒乓乓咔咔咔咔地连绵声响后,西陆贺风烈起身架起云树,对着倒地的几人嚣张大笑三声,接着抬起手来,眼往下一瞄——

  “你大爷!”

  九刀猛然将手里只剩下的剑把砸到了地上,拽脱云树腰上的环扣,将赤云拿在了手中。摆刀抡了几圈后,他抱着云树撞开了一人,飞身破出重围!

  “你大爷……跑反了!”那头的于鑫再次痛骂道。

  ……

  ……

  ……

  “哇呀呀呀呀——”

  西陆贺风烈扬声怪吼,手握赤云东劈西撩。半抗在肩上的,还在不停地被九刀的肩膀抗在胸口的云树,哈喇子都叫他给撞出来了。

  带着云树行动不便,后面挂着三四个人,九刀跌跌撞撞地奔到了一处民房前。他一把将云树卸在墙边,抄赤云回身作战。

  贺王刀中,重刀与轻刀的区别,除却在表面上的兵器外,内在便是元气的运行脉络与腰臂的发力点。然而九刀的刀势惯走轻灵飘逸,拿着赤云,却是将这一特长消去了。巨大又沉重地赤云在他手里,完全展不开攻势,只能憋屈地当半个盾牌来用。

  九刀心中万分懊恼焦急,心道不如在刚刚就顺手捡把轻刀。现在倒好,硬是被几个不谙身法的力系犀牛武士给压制住了。

  于鑫等人还未来援,再念及云树还在,九刀意图瞬间一转。趁着这几人还未转变目标,对没有战斗力的云树动手——变招速战!

  他大吼一声,霸苍炎元气顿时于经脉中转行改道。凭着记忆,斩出了重刀中的刀式。

  贺王刀.穷奇杀印!

  赤云嗡鸣,刀锋所向突改,体内的元气也顿时流畅起来,再无滞涩之感。重刀在身前连续缭绕出了几个大曲线,赤云划过的暗红轨迹上,有血液飞起下落。三个被劈开前胸的犀牛武士摔出了圈外。

  “哈哈哈!”九刀狂笑起来,改用重刀式初显奇效。对着冲上前来的最后一人,他已摆好了身姿——

  贺王刀.霸下!

  “爸爸哎!~”九刀看着从手里飞出的赤云,嘶声喊道。

  “当啷!”赤云在几丈外落地。

  “受死!”犀牛武士爆吼落刀。

  “做梦!”九刀仰身伸出了手。

  他准确地攥住了那犀牛武士持刀的手腕,随后就被武士扑下的身体压在了躺着的云树上。

  而后,武士横过空着的胳膊,一肘磕在了九刀脸上。

  “嗷——”九刀一记闷声长叫,英俊的容颜被挤在墙上,顿时变了形状。他另一只手也拿了上去,试着将那人手臂推开。但犀牛武士身在上面,膝盖还抵着他的肚子,端得叫一个占尽地利。但这还不够,俩人手虽掐在一块儿,武士的脑袋还是可以再用一次的。说时迟那叫一个快,他仰身再进,对着九刀的脸又来了一发儿头锤。

  “嗷——”九刀再叫,眼冒金星。眼见这人还要作势继续,脸蛋与心中登时一同涌起了万千酸楚!

  就在这片刻工夫,九刀耳中却又听到了一股破风空响,直直向这处而来!

  “噗嗤”一声,从犀牛武士再一次抬起来的脑后传出。

  “嗷——”武士顿时大叫一声,抽搐几下,倒在了他身上。

  变故顿生,九刀惊喜万千。他推开武士身子,揉着脸侧头一瞧,在这人的后脑勺上,正钉着——一把菜刀!

  “牛,牛逼啊!”九刀失声赞道,屁股不由得从云树脑袋上抬了起来,掉头瞅向了街对面的那栋二层小楼,“是哪位高人助了我西陆贺风烈一刀之力?”

  “刀你妈个头,小贼受死!”回答他的,是又扑过来的两人。

  “哎呀我靠……”九刀一激灵,想到刚才死在菜刀下的武士手里还有武器,忙屈身去掰他的手。

  两人转眼来到身前,九刀这时也一直在使劲儿掰,使劲儿掰,使劲儿掰……

  手太紧掰不开!

  这一刻,对于他来说,似乎特别漫长。

  长刀渐渐临近,厉风带着杀气扑面而来。

  那两个武士的面容,正慢慢地变得更加狰狞。

  额前,从发箍里跑出来的乱发胡乱飘舞,有一根儿扎到了他眼睛。

  西陆贺风烈轻轻地合上一只眼,坦然坐地。

  嘴角露出了洒脱不羁地笑容,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万千遗憾与豪情。

  “啪!”

  旁边有人一巴掌拍到了他脸上。

  “喂!你小子摆啥造型呢?”

  九刀眨眨眼,看到了蹲在他面前的南葛。再偏头一看,那两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想不到,刚赶来,就被我捡到了一把神器。”殷赤原转过身来笑了笑,在他的脸上,赫然显出了两道纹路,从眉梢一直挂到下颌,好似红色的火焰。

  殷赤原看了眼手里,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炎王的赤云……它是你的武器?”

  “……哎呀!”九刀回过神儿来,哈哈一笑,对他们二人抬手一礼,“多谢二位捡刀相助!”

  “先别急着客套。”南葛一指,“你身下坐着的那人是谁,我感觉挺眼熟……”

  “嗯?”九刀一愣,低头一瞅,忙挪开身子,云树的脑袋露了出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见笑,见笑……”九刀羞赧,对左右二人呵呵笑道。

  “云树?他怎么了?”殷赤原走过来问道。

  “打着打着这小子就睡着了,忒不靠谱……”九刀忽然又一点云树的脸,吼道:“看!睡得还挺香,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先看看你自个儿!尿都快流出来了。”此时于鑫赶至,后面跟着晏离等三人。

  殷赤原沿一地沉尸顺街看去,还站立着的皇王卫士,已所剩无几。于其中,擎旗挥剑的秦临川无人可当。

  “野心狼子们,都留在这里吧……腾武!”他回身喝道。

  黑甲武士上前,“在!”

  “遣暗卫,追击!封城!掘地三尺!”

  “是!”腾武带身后的近三十人离去。

  于鑫收刀上前,提手拜道:“多谢二位世子来援。”

  “我的暗卫和南葛手下的伏刀,人数都不算多。得知消息过慢了,还好不算太晚。”殷赤原笑道。

  “这已经是你们第二次救下九刀的命了。”于鑫肃容说道,“这份恩情,我会带王爷记下。”

  “王爷?”南葛一怔问道。

  “咳咳……想必二位,就是早先于鑫曾对我郑重说起的……南赤原与殷葛两位哥哥了?”九刀清清嗓喜悦说道,于鑫在旁猛地抬手一把拍在脸上。

  九刀一理头发,掸掸衣裳,对着愣住地二人抱拳说道:“在下西陆贺风烈,江湖人送匪号九刀战神。我老子,哦不对,家父就是贺长安。”

  殷赤原与南葛愣完再愣,惊愕道:“战王?!”

  九刀微微一笑,“对的对的。”

  “难怪赤云会出现在这里……”南葛恍然道,随即看向殷赤原,低声笑道:“我越发觉得,我等没有做错。”

  殷赤原笑意难得豪迈,点头道:“此为英雄事……”

  “嘭!”

  突然,一声撼天巨响,自几人对面的楼上炸开,一股月白刀气撞开了整面楼墙,势如巨龙威若汪洋,直上天际!

  劈里啪啦,有四人从二楼摔在了街上,几近不成人形。

  “这是何等气兵?!谁在那里!”殷赤原急声喊道。

  于鑫的眼中却是瞬间闪出了激动光火,立马一点楼上,吼道:“九刀!那里,邀,邀……”

  “邀月,邀月!邀月!~”

  九刀早已经扬声狂笑,手舞足蹈地奔了过去。

  ……

  ……

  ……

  三步并两步,他一路冲到了那户人家的二楼。眼看去,此时屋中已是一片狼藉。

  屋里一侧,靠着墙的柜子底下,正躺有仨人。九刀上前瞧瞧,三个人都是晕迷了过去。其中倒在最前的是个翻着白眼儿口吐白沫的小伙儿,在他手里攥着的,正是已出鞘的邀月!

  “哈哈,可算找到你了……”九刀蹲下,从那小伙儿的手里取了邀月,心意畅快不已,再度大笑了一阵。

  可他目光往旁一扫,笑声顿时噎住,目瞪口呆。

  “你,你……你们大爷啊!”九刀拿起丢在一边儿的刀鞘,怒声痛骂道:“丫把邀月的阵眼儿……给撬了?!”

  又瞪了会儿脚下这几人,九刀的手,从邀月白澈刀身拂过,目中显了杀机,阴森说道:“小爷是不是该趁你们蒙着,再送你们走一程……”

  “哎呀哎呀真晦气!这下,我是铁定得挨顿揍了……”九刀脸色突改,把邀月收回鞘里,站起转头离开。

  迈了两步,九刀一咧嘴,又转了回来,瞪着口吐白沫的刘小宝。

  “太可气了……太闹心了!”四处一瞅,九刀提手,邀月再出鞘。

  他两步奔过去,一刀劈下!

  “他娘的……你们真是……不识货……”九刀含糊不清地说着,完了又啃了块西瓜。

  “唉,算了算了……我贺风烈好人做到底……”

  收了邀月,九刀一翻刀鞘。捏着这面鞘上的玛瑙,一使力将它抠了出来。过去把玛瑙掖进了刘小宝的怀里。

  “哈哈哈,世间如我这般洒脱侠义者,有几何?”九刀用力大笑三声,转头再走。

  两步后他又转了回来。

  “太可气了……太闹心了!”九刀撸起袖子,上去拖起来刘小宝,再搬刘掌柜,给他俩摆了个造型。

  起身端瞧几番,九刀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撤步离去。

  ……

  ……

  ……

  左右看去,他们,都在附近。

  那些悬浮在空中,没有长出脚,只有几只畸形地手臂的家伙,都是还没有与魉合体的魍。

  而自己,则比他们快了一步……

  一旦将自己的眼睛盯过去,那些在悄然观察着自己的家伙们,会惶恐地埋下头,畏缩起身子。

  这种行为,令他觉得可笑。

  正在以双腿行走的他,一边不住地将双手握紧松开,感受着这种在万年间,都在想念渴盼着的——思维与真实身体紧密结合地快意。

  不过,这时站在他身后的,从远处看着他们的,乃至,在那个诱人的城池下的,魍魉……

  他慌忙缩起肩膀,掐死了这个想法,一旦被那些家伙察觉到他此时的意识,他就会被他们一把抓起,捏死,吞掉!

  这种行为,令他觉得安全。

  至于,从至高无上的‘意’那里,接到的这个任务……

  “嗬嗬……一个被我们的‘意’,所捕获到的灵魂……”他将四只眼睛,分别转向了四个方向。

  “他进入大裂隙的范围,已被划定了……他,无法,逃掉……”

  一只手,被他按在了地上,他自己的手。

  “真是完美的形状……这是我的……手!”

  “魍,你错了……这是,我们的手……”

  他不由裂开了嘴。

  “好吧,魉,是我们的手……这些从阵法裂缝中,从那个人间里,洒落进大裂隙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磅礴精纯的‘粮食’……等到进入那个世界时,我们,会拥有怎样的强大身躯呢?”

  “只要比其他的魍魉大,就够了……”

  “哈哈哈哈……”两个声音,一起在他的身体内低笑。

  “而且,如果完成这个任务的,是我们……”

  他的嘴张得更大,“那个人身体里具有的魅灵,就是……我们的!”

  巨大的六指怪手一抖。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四只眼睛,一同聚向了一处……他将手从地上缓缓收回。

  “听见了么?听见了么?”

  “人类的心脏,美妙的声音……”

  黑臣的蜷在地上的身体,用一直前倾着的怪异姿态站立起来。黑色地流质在他的手中流动,慢慢地变得坚实,成为了一把……武器!

  “靠近一点,靠近一点!”

  “一万年了,再一次用真实地躯体杀人,我们得……好好地记住这个时刻。”

  “不要急,不要急!在他死前,我们先吃掉他的恐惧吧,那是新鲜的粮食……”

  “嗬嗬嗬……好主意……”

  “嗯?”

  “怎么了?”

  “他身上,没有粮食!”

  “没有?!”

  这时,他的四只眼睛,一同看到了——扫来的一片银色光华!

  黑臣的厉叫,点燃了寂静的大地。

  他看着令他满足地手与他的臂膀分离,看着令他满足地腿与他的上身分离。

  不由他做主的视角,移到了曾经的属于他的,上面没有了任何东西的脖颈。

  不由他做主的两个视角,移到了曾经的属于他的,彼此都熟悉地半个头颅。

  两半头颅坠地,他用在下一刻就化为了黑烟地四只眼睛,一同看到了自他身上跃过,握着灿烂银刀,向他走过来的方向冲锋而去的——那个人!

  “有种一个个排队来!”

  心伐在手,云树大吼着,奔向了墨色石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