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光明之路
作者:
破晓荆棘 更新:2022-05-02 05:02 字数:4434
残星隐空,月落高墙,风好似一夜未停,又好像才刚刮起来。青灵转回了心神,方觉天地仅余冰寒,通体衣袍凉彻。她依旧是之前跪坐的姿态,脑后的发带不知在什么时候脱开了,黑发没有束缚,散披在了蓝色的大氅上。于发丝空隙间,还有一只只白色蝴蝶,在它们展开的翅膀上,过半都沾上了暗红色的斑点,一下子就失去了极多的灵动翩然。
撑着额头的手半放半摔,落到腿上,许久不见动作。看青灵露出的脸,褪去了原有的萤玉光泽,唯剩苍白,嘴唇上的血色变得极淡,如若在残春风雨中失了色彩的土间桃花。眸子里的神采,也都被疲倦与些许迷惘层层掩住。不过,此时她的神情,终是舒缓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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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抬起头,笼在空中的灰蒙蒙色都在快速溶解,自天边漫起的晨光,无暇而又纯净,多了它们渗在风里,身上的凉意忽然就无影无踪了。
全身都松下来,青灵的目光逐渐迷蒙,瞳孔神奇地在一瞬间消融,双眼变为了被白雪簇拥着的黑曜石,一片渐渐转蓝的天空在上面映出来,多了一抹水色。
人世苍茫寂寥,身如飞旋蓬草,飘过东海西沙,转回南疆阳北,这周而复始的暖寒日夜,亦如不可胜数的青丝,能察而不可算。
距离上一次,自己在黎明中感受到喜悦,是在什么时候呢……
在凝聚形体,睁开眼睛,看清世界的那一刻。
在走出深山,初临尘世,感受喧嚣的那一刻。
在成为神武,暗夜鏊兵,终见曙光的那一刻。
在——
没有别的了……
想魅生来时路,格外漫长,却也不过就是这寥寥几次。
而对于真正的人来说,在那短短百年光阴中,又能有几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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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有的淡淡欢愉,与生出的飘渺怀恋意,随风一直到了天边,沉浸在其中,便不舍得脱离,也难以生出脱离的力气。
挣扎挣扎再挣扎,青灵只是蜷动了两下手指。
在天上,有小小的云团缓缓飘,像在北荒的夏季里,跳进浅河里的山羊……
它们都很淘气,却是温柔地淘气,为了挨过北荒最冷酷的寒冬,羊儿们长长的毛就快要垂到地上,露出来的四条腿只有巴掌那么长。所以它们在跳过障碍时,总会判断失误,被绊出一个跟头,摔在柔软的草毯上,然后就咩咩叫着,害羞地跑远了。
“她没看见我……她没看见我……”
它们都是边跑,边这样想的……
于是,她便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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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弱的灵魂和意念,在杂乱浑浊的乌蒙蒙地界中徜徉许久,到现在,总算才落到了实处。
如往常曾经历过的那般,沉重感与不间断地疼痛,再次遍布全身。借着它们,云树开始快速地清醒,这期间,初一内察自己的状况,发现竟比预想得要好上太多,至少自己还活着,至少在各处都有的痛感,告诉他还拥有身体。
跳动的心鼓出的血,在身体内缓慢地流动,气海内空荡荡,经脉虽完好,但皆透着脆弱和无力。虽是轻缓呼吸,胸口间便传出了尖锐地刺痛,肋骨应是折断了不少。
由内而外,对外界的感知,也在逐渐清晰,凉冰冰的空气,亮起来的光线……又忍着疼呼吸了一次,云树张开眼睛,随即屏息怔住。
在侧上方,有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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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张脸,比当初迷迷糊糊时,要看得更加真切。
青蓝色氅衣在风里起伏,她无声地跪坐在那里,却仿佛随时都会和身上的那群白色蝴蝶一同飞走。一缕缕黑发在她脸前飘飞掠过,但都掩不住那对望着天空的澄澈眼眸和温婉笑容。
云树僵了眼睛,心却开始震了。
依旧和第一次一样,他被一种从来都没有生出过的惊艳与震撼吞没。而在同时,从她身上,竟还感受到了足以融化世界的暖意,与心血相融的牵绊。
初见念念不忘,再见刻骨铭魂。而此情,竟不知从何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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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过去了很久,也好像只是一眨眼,云树没有感觉到一丝来自身上的痛楚。
在不断地冲击着神智的种种情绪中,有莫名地喜悦,莫名地想念。万千零碎画面从心底脑海间来回闪动,从未见过,又皆似曾相识。
最后,他抓住了几个念头。
当他在大裂隙,被各种恐怖地负面情绪撕开心房,扼住咽喉的时候……那些将他的意识重新拉回,给予了他新的勇气的温暖,是来自她。
当他陷身魍魉重围时,响应了他的意志,变为了重刀形态的心伐,给予了他成功闯进望北城的力量。那些助心伐增长的魅灵,是来自她。
昨夜,那个在他精疲力竭,无法动弹的时刻,出现在了他的身前,为他挡住了最后一只黑狼的致命扑击的银色人影,是她。
一刹那,存在于心中的无数空缺,都被填补上了。
是她,就是她,都是她。
他在地狱中,听到过的话语,看到的眼睛,让他重获希望的精神,都是她的……
那种自己最想要拥有的瞬间,最想完成的事情,最想找到的人,就这样,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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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仿如万年。
青灵放在膝上的手动了下,随即低下了头,瞳孔已重新在目间浮现,眼睛里,还残留着蓝天的影子,也多了醒过来的云树。
“是你……”
云树忍着胸腔里的剧烈疼意,咧开嘴,冲青灵笑起来,“你,是……”
回答他的,是青灵扭身斜挥过去的一记犀利手刀,正中云树耳侧。
“青——”云树还没说完,便干脆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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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已至,墙外有了车马行人声。青灵把从房顶取下来的的赤云放到一边,谨慎地听听四周响动,应是没人察觉到她。
随后,青灵坐下去,瞧着半翻着白眼儿人事不省的云树。楞了小会儿,虽然知道这一击应不会对修行者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但她还是探出了手,试了下他的鼻息。察觉到云树无恙,她再直了身,把脸前和侧面的头发都顺着风拨到了脖子后。
接下来要做的,是将他的骨头都接好。
在曾经的神武卫中,每支队伍里,都要有一名除却修为,也懂得一些医术药理的军士。最不济,也得配备个能识别草木,会简单用药的,这在同南疆的妖兽作战时,发挥了极其重大的作用。使得绝大多数士兵,都能摆脱不服水土的问题。
另外,神武卫在当时得到的后方补给非常少,负责后勤的蓝甲军与其他南疆族人多次遭到过截杀,因此有很多时候,兵员都是就地寻获食物。殇莽群山中的植物虽极其繁茂,但外型特性都与神州内地的不同,而且大多数都带有各种毒性,花样百出又防不胜防。为大军辨认出能食用和入药的植物,大多都是由她做的。
几声脆响,青灵十分麻利地正好了云树脱臼的肩肘关节,拿寻来的木板和做大氅剩下的碎布把他的手臂固定住,然后再以手一点点地探查他的肋骨。
可没过一会儿,她的呼吸就变得有些急促,眉头也攒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总会生出一种被人注视着的那种异样感……
她蓦地转过头,盯向云树,而后,手伸过去一抹,把他的眼皮合严实了。不料,手刚拿来没多久,云树却突然又睁开了眼。
“哎,你……”
“啊——!~”
他才说出俩字,剩下的话就被惨叫代替了。
刚刚青灵的手,恰好就放在云树的伤骨处,被他这么一惊,下意识分错的两手直接让两块骨头在身体里分别向两个方向转了两个半圆。于是,云树又干脆地疼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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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最后一个结,青灵看着半身都被包住了的云树,再检查了下,应是没有漏过的伤处了。
疲惫顷刻涌现,双手好似变成了面捏的,无力又没有半点儿生气,这已是极度衰弱的状态了。
有些魅族的魅灵,在治愈上有着奇效,甚至能快速地变化为其他生物的肉身经脉。如百里天涯,便可以掌握的远古魅灵施展千魂,衍生出千万分身,最后更是在云树的原本身体上,为他创造出了新的身躯。
但对她来说,自身的魅灵并不长于治愈,只是在化形的方面较为出色。用魅灵制作武器,铠甲,倒是更为轻松的事。由此,为了在之前修补云树的身体,得花上极大的力气,在最后的时刻,又取出了源生魅灵,方能撑到他结束作战。
沉静神情中,青灵的眉眼中笼着说不清的顾虑和惘然。再次动用源生魅灵,导致的结果,就是使自己的大半个灵魂,都锁在了云树的身上。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后果无法想象得出,可是要救回他,就免不了这样做。
饮鸩止渴,便是这样吧?
似乎每走一段路,自己好像就会失去一些东西。手里和心间留下的东西,美好的终究太少。曾用尽全力地追寻,只是想着避免所有的作为都化作徒劳,只要在最后,剩下一点点,让人能够坚持着继续存在,就是好的。
……………………
熙熙攘攘人间,青蓝色的影子在街上一闪而逝。
青灵撤了手臂,将云树放在这条僻静的巷子里,想了想,又把一个小布包掖进他怀里,沉默良久后,举步离开。在之后,她会在不远处,等着他醒来。
倚着墙边,青灵垂下眼眸,阳光在睫毛间滤出了七彩颜色。无论想与不想,可能,自己已经看清了未来的命运。
“我的,命运……”抬眼望着碧蓝苍幕,她轻声说。
想到昨夜的那一幕,在自己为云树修补身体时,曾有短短地一瞬,穿越了层层混沌,寻到了他的灵魂,也看到了他作战的场景——
那个和人界的地貌一样,但充满着黑暗与诡谲的压抑空间……黑色的狼型怪物,像极了已经消失万年的祸斗……
那个世界,就是大裂隙。当亲眼看到它,她再不怀疑,那里的确是一个存在着无尽的危险与杀机,潜伏着掀翻人界的力量的地方。
而自己竟有一段时间,试图连通那个世界……真是愚蠢。
可在大裂隙之中,只有两个人存在,百里天涯,和云树。
那么,以云树的实力,怎么才能在这种地方安然存活?下一次,他还能顶住攻击,还能护住以她的能力,无法修复的脏器要害么?
而且……百里天涯,又会在哪里呢?以他的实力,面对的该是何等强大的存在?
对于这些,自己,又还能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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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醒来时,正午都已过去。
脑袋还有些发晕,迷迷糊糊中,云树在使劲回着神。头侧传来的些许痛感帮了他一把,终是清醒过来了。
打量着自己,云树发现身上各处都被加上了固定关节的木板,用五颜六色的布带绑着。缠在背后的赤云让腰没法使劲,他只得一手扣着墙缝儿,蹬了好半天腿才站起来。
站定了,云树忽地一愣,忙又往四处瞅去。这里只有他自己,她不见了。
心里麻麻乱乱,又有些空落落。
最终,云树叹口气,带着摇晃在心里的百般思绪,摇摇晃晃地迈出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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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青灵的脸上忽然多了点儿恼意,不消片刻,她再次戴出了面具。
抬起手来,青灵的手心中,现出了一片银华,纯净光洁,宛如一面小镜子。
把手摆到脸前,在里面映出来的,是一张微笑的猫脸。
怔了许久,青灵忽地侧过头去。
面具再回到镜里时,正慢慢地化成一张有些凶神恶煞的鬼脸。
叫你再看我……
(老赵之魂:我在自我检讨这所谓的感情戏是否太过生硬和蒙太奇……腻了矫情,深了过于YY,都是严肃,认真,道!貌!岸!然!的我,所不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