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南门与南门独孤楞住，对视了一眼，忙解开腰带，在下面掏出了钱包，双手捧上。

  “大哥！给你钱！”

  云树没接，“打开看看。”

  “好好好！”二人依言照做，把包摊开。

  云树看去，那俩包里，都是堆着一层银块，白花花地，加起来差不多有个几十两。随后，他又打量了独孤南门和南门独孤好一会儿，问道：“你俩这身衣服……多少钱买的啊？”

  二人再愣，又不由得有些发毛，南门独孤咽口吐沫，颤颤地竖起了根儿手指，“一……”

  “咔！”

  孤独南门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折出一个直角，“半两，半两买的！”

  “……对，对对！半两，半两……”南门独孤热泪盈眶地说，然后死死咬住了嘴唇。

  “那我抢半两。”云树点下头，从独孤南门的包里捏出一块银子。

  “呵呵，大哥请笑纳，笑纳……”独孤南门堆笑说道，南门独孤这时也把手往前送了送，“那啥……大哥，我的，你也来点儿不？”

  云树移眼瞅下袋子里，静了片刻，“你不要诱惑我……”

  “呃……不诱惑，不诱惑不诱惑！呵呵呵，大哥您放心……”南门独孤赶紧收回手，再把包掩上，笑道：“那个，大哥你……还，还有啥指示啊……”

  “没了。”云树装了银子，拱了下手，说道：“既然大家都是修行者，就不能只想着打打杀杀嘛，是不是？”

  “……是是是！没错！”

  “更不能总是做对人民有害的事，是不是嘛？”

  “……对对对！精辟！”

  “你们好自为之啊，告辞了。”

  “……告辞告辞！”独孤南门与南门独孤忙回礼，接着目送着云树，挥手致意。

  “大哥慢走，慢走哈……”

  “一路顺风，半路，也顺风！……”

  ……………………

  看着云树远去，两人惊魂定下，相互倚着长长吐气。

  南门独孤一叹，说道：“这次算是栽了啊……”

  “没辙啊！……你说他是不是玩儿咱们！上来先装孙子，接着，就把咱给怼了！”独孤南门愤怒道。

  “唉，技不如人，甘拜下风，谁叫咱先上的手……娘的，玉版飞了不说，还倒亏了半两……”

  “算了算了，就当交学费了！明儿咱得找一个能事先观察到目标的地方。”独孤南门说完，又仰头看看，“变天儿了啊，就快下雪了。”

  “那咱回家吧，妈说给咱俩炖菜呢。”南门独孤起身，把刀捡回来。

  “回回回，她也真是，大晚上的炖啥菜，再把狼给招来……”独孤南门系着裤腰带说。

  “可能是之前我哄她说咱要往南搬家，她当真了。”

  “擦，你急啥！等些日子的，咱再趁乱捞几笔啊！”

  “其实吧，这些也差不多了我觉得，银子多了烫蛋啊……”

  “不烫着命就……哎？！”独孤南门正说着，忽然喊出一声。

  “嗯？”南门独孤一回头，登时吓得提了刀。

  两人之前，悄无声息地多出一个人。看身形是位女子，脸上却罩有透着凌厉杀伐气的银色吊眼面具。这时，正有两把银刀，从她披着的蓝色氅衣下显露出来。

  独孤南门畏声道：“你，你是谁！干什么！”

  “打劫。”青灵说。

  “……哈哈哈，就你？”独孤南门和南门独孤火气再起，“拿重刀的那位我们不是个儿，教育你还不简单？！”

  待二人摆好架势，青灵闪身而至。

  只两声响过，她的刀便一左一右，压在了已是手无寸铁的独孤南门和南门独孤的脖子上。

  “噗通。”

  独孤南门和南门独孤双膝跪地，腰带都来不及不解，飞速掏出了钱包。

  “大姐！给您钱！”

  青灵沉默片刻，捏出半两银子，走了。

  良久后，独孤南门和南门独孤同时长叹。

  “这些肥羊不简单……”

  “搬家从良保平安……”

  “搬家从良保平安……”

  “这些肥羊不简单……”

  ……………………

  风力消减了，雪就要落下来。

  几块竖立堆叠的大石，庇出了小小一块干燥地，云树在这里坐下，放了刀和另外几个包袱，随后将身上的带子木板都拆下。身体的恢复速度令人相当吃惊又振奋，仅大半天，就不再需要这些东西了。

  但在精神上，终究还是有疲惫，失了很多血，再加上那些在战斗时爆发的，热切又剧烈的意念，在心脑间盘桓了太久时间。

  刚一放松，困意便泛上来，有些难以抵挡。云树躺在刀上，身上各处都有干巴巴的感觉，是因为血都渗到了衣服里。所以在打趴下那两个劫匪后，他才从他们的手里，拿了半两银子。

  “秋先生，你教给我的，我都用上了……”

  云树扯扯嘴角，把手伸到怀里。

  触手的东西滑润温热，是那枚中州玉版。

  蓦地，他就想到了第一次看到的，汤圆。

  “为什么你做了这么多，却……”

  “却是带着……”

  “……厌恶？”

  “难道你……是……”

  “身不由己？”

  断断续续地低声说完，云树揉揉眉心，拽了拽黑氅，合上眼睛。

  ……

  这处空间之外，羽雪飘转长空，落于暗哑旷野，侧耳细闻，能听到它们落到地上的声音。

  石下，云树陷入真正的睡梦。

  石上，青灵伫立在这里，任由头发被风吹散，雪花洒覆双肩。

  “你猜得对。”黑暗中，她低声说。

  此身，来自山川湖海——

  却囿于昼夜，与他的，山川湖海。

  ……………………

  北荒，风眼山口。

  由西到东，神州北地皆降大雪，但没有一处，能胜过这里。

  “好风雪。”

  贺长安抬眼四望，淡笑着说道。

  刀被束在了背后，他的月白衣衫，在啸风中丝毫不动。

  而后，贺长安开始在灰茫茫愿野之上疾行。脚下的地势在不断升高，并渐趋陡峭，停身时，他站在了雁荡山的北侧山腰。

  “真热闹。”

  望前方，在山下的地空间，风中加雪，再加火。

  风雪火中，正不断生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