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生死错身负,何日才相逢(一)
作者:顾叙      更新:2022-05-02 07:00      字数:2450
  一把隐约泛着寒光的剑上,正雕刻着精密的龙纹。

  龙纹一圈儿压着一圈儿,直指剑头,剑头首位,是一头巧夺天工般的龙头,正张开血盆大口似是要吞没着什么,男人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龙纹,隔绢布将上面的灰尘擦得一干二净,立在眼前,反射他一只如渊般深邃的眸。

  地上的奴才,一把老骨头颤颤巍巍,豆大的汗珠落在五龙戏珠的地毯上,微微渗湿了上面的颜色。

  男人将手中的剑刃插回剑鞘,转身坐上龙椅,黑色的龙袍在烛火的摇曳下隐约越能看出上面精密的龙纹,他手提兼毫,沾墨悬而不下,缓缓抬眸看向跪在地上奴才。

  “白清音在哪?”他的声音里带着令人胆颤几分,说不清的恐惧压上来。

  蒋公公面露痛色,摇了摇头:“太上皇,奴才愚钝,不知道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俯在龙案上写字的男人闻言,薄唇轻佻,漫不经心的写了几个字,笔锋如刃,似藏寒芒,他漫不经心的,如同唠着家常般:

  “蒋公公入宫有几年了?”

  蒋公公恭敬地跪在地上,尽量不让自己发抖:“回太上皇,已经三十六年了。”

  “三十六年啊?”

  沈岂容笔锋一顿,略偏过头想了想,一缕雪发自身后缓缓滑至身前:

  “竟然这么久了。”

  蒋公公垂下了头。

  沈岂容又似回忆一般的想了想:“孤仍然记得,当年你痛哭流涕的跪在孤的面前的样子,说你家中还有父母,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如今一眨眼过去这么多年。”

  他放下笔墨,抬手抿了一口茶,茶香带着水雾落在他的唇边,令他的笑容看起来诡谲几分:

  “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还好不好?”

  蒋公公浑身一震,匍匐在地总是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太上皇!!”

  沈岂容不急不缓的拿着茶盖拨弄着茶叶,凤眸中划过一丝寒光:“嗯?”

  蒋公公倒抽一口凉气,攥住了双手:“白姻姑娘她,确然是在马车中的那个,何来问奴才,姑娘在哪呢?”

  沈岂容嗤地一笑。

  “绕弯子是吧?”

  他笑容可鞠,如同夏日风雪般带着令人心尖发颤的寒意,“你不说,孤自然有办法让你说。”

  跟着,就有人从偏殿被人扯进来,蒋公公抬头一望,脸色忽地就白了:

  “九儿!”

  一妇人脸色苍白的立在偏殿门口,钟灵抬脚踹上她的膝窝,她普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泪留满面,声音尤待颤抖:

  “老蒋……”

  沈岂容微微呼了口气,看向门口的女子,瞧她那般丰润的样子,和看着蒋公公目光中的痴情眼神:“听说你们两个人是青梅竹马啊,今日一见,感情果然深厚,这么多年了,她嫁也不嫁,只守在你身边如同守活寡一般,真是令人羡涎。”

  听他这么不轻不重的语气,蒋公公红了眼,连滚带爬的上前两步磕头:“太上皇求您放过她,她只是个普通的百姓啊太上皇!求求您啊太上皇,奴才愿意当牛做马,可是白姻姑娘确然是死了啊!!”

  桌案上的男人弯了弯唇:“毓秀。”

  毓秀脸一沉,转过身,毫不怜香惜玉的,抬手抓住那个女人的头发。

  蒋公公身子一抖。

  “还要说谎吗?”沈岂容坐在主位上,似笑非笑:“虽然孤也不想让自己的奴才做这种没有品味的事情,但是蒋公公若是你不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孤说清楚,孤还是不建议用点手段的。”

  起身上前,沈岂容的视线淡淡的拂过那女人惊恐的表情,伸手拿过自己的剑鞘,抽出一把泛着寒光的剑刃,微微拂过女人的脸颊。

  蒋公公猛地摇了摇头,乞求般的看向沈岂容:

  “求您太上皇,奴才求求您了,奴才对您忠心耿耿,那车里面的,当真是白姻姑娘啊!”

  泛着寒光的剑重重举起,随着一声尖叫声落下之后,女子的乌发被生生削断了半截。

  长发散落了一地。

  女子惊魂未定的看着地上的头发,险些吓得失禁。

  沈岂容依然还是一脸的漫不经心,擦拭剑锋:“蒋公公,你说,如果我把你的女人丢到火里去烤,出来的时候,你还能认识她吗?”

  这话题也太恐怖了些,女人牙关都在打着冷颤。

  蒋公公神色略带沉痛,仿佛已经想到了她被丢进火海里的模样,微微闭了眼睛:“奴才……不知。”

  沈岂容哼笑了一声,转过头看向地上的女人:“若我将他丢进火里去烤,拿出来,你可会认得他?”

  女人满眼都充斥着惊惧,点了点头。

  “民妇……认得。”

  沈岂容眯了眯眼:“为何?”

  “民妇自小与他朝夕相处,他一得了空也回来看民妇,他就是化成了灰,民妇也会认得。”女子弱弱道。

  听得了这个答案,沈岂容起身收回剑来,看向一直站在门口的沈未桑:“这也是孤的答案。”

  沈未桑面色凝重:“皇叔为何笃定那女子不是白姻?”

  沈岂容笑着答:“你听不懂人话?”

  白清音最近身子虚弱,哪怕他一直在想给她养回来,她的体重比从前请了些许,而那个女人,乍一搂下去感觉相似,可是她手掌的大小,和清音的体重,是存在一定差异的。

  这种差异压根就经不起细细思量。

  沈未桑一哽,攥紧了双拳,抵死不相认:

  “侄儿没有皇叔那般聪慧,知道那个女子不是白姻。”

  “别说你是我侄儿。”沈岂容皱了皱眉头,这还是恢复记忆之后第一次出现的厌恶之色:

  “我的侄儿不是那个拿女人开刀的家伙。”

  “……”他心忽地一痛。

  沈岂容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沈未桑身边,眉宇间邪气更浓:“你知道孤喜欢她。”

  “很早很早以前。”

  “孤等着她长大,等着她爱上我,她爱上了,孤又等她原谅我。”

  自沈未桑一圈儿踱步,他在他正面停下:

  “可是孤不记得了,不记得之后,孤也在等她爱上我,她爱上了,孤又等她回家。”

  “可是她没有回来。”

  他垂着眸子,俯视自己,沈未桑只觉着自己心头的寒意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流遍四肢白骇,他竟也生了胆怯之意。

  沈岂容瞧见他的惶恐,眸光似利刃般披如他的神经,语气更似是从牙关挤出。

  “你把她藏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