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臣有些犹豫。

  他距离自己本来的右臂，只有一条街的距离，街头到街尾。

  可这条街上，横着李东玄，还有山君。

  这两个人一个五年前斩断了他的手臂，一个用青山压了他五年。

  “最后一次，不走，便战！”李东玄抬剑直指向将臣，剑身寒光闪烁。

  将臣深深看了一眼李东玄，随后又望了望街角的洛辰。

  他的记性不好，从来只记得住强者。

  但是今天他必须记住洛辰，因为他的手臂，在洛辰那里。

  早晚会拿回来。

  “走了，下次见。”

  并没有留什么狠话，因为他清楚那没有任何意义，将臣只是简单道了个别，说完便一跃而起进入虚空，转瞬消失不见。

  而洛辰在街角，眼睁睁的看着将臣离开，却束手无策。

  这是疯了？现在二打一，还放将臣走？

  将臣现在逃出青山域，外面得死多少人？

  带着满脑子的疑问，洛辰朝着山君走去，既然将臣都走了，他自然不必再逃。

  可没想到眼前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他一时惊掉了下巴，抑制不住的血脉偾张！

  将臣已经离开，多年未见的李东玄与山君，并没有想象中久别重逢老友的拥抱，也没有嘘寒问暖的热切交谈。

  只见李东玄竟然一言不发，抬起了手中长剑。

  剑尖，直指山君。

  “瞎子没来？”

  山君看上去并不意外，眼神依旧清澈，连声音听来也与之前没有丝毫不同。

  “没来。”

  “落落还好？”

  “很好。”

  “语堂的病，好些了？”

  “好多了。”

  “……”

  问过了几个熟识的人，山君便沉默。

  “对不起。”

  李东玄的一声道歉，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对不起？

  山君笑出了声。

  他一直以来，想听的并不是这句话。

  他其实想听的是责怪，是谩骂，是对这该死情况的遗憾。

  但是，他并没有等到。

  李东玄只是道歉了。

  “没事，看到瞎子没来，我就已经猜到了。”

  “那，走好？”李东玄长剑一竖。

  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道别。

  “嗯，再见。”

  道过一声再见，山君又闭上了眼。

  不过这次，他没什么可后悔的。

  将臣的尸毒，他在瞎子的帮助下，扛了五年。

  本来，也快要压制不住。

  他甚至能预感到，自己变成僵尸后会有多强大，多嗜杀。

  这次，瞎子没来。

  也就意味着，连瞎子也没有了办法。

  所以，将臣有句话还是说对了。

  自己，得死。

  李东玄看到山君闭上双眼，握剑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

  他是天下第一。

  而他的剑，自然就是天下第一剑。

  所以，他握剑的手抖，只是因为他很难过，与实力无关。

  兄弟，对不住了。

  李东玄手中的长剑还是动了。

  不快。

  但是杀一个闭着眼等死的人，足够了。

  于是，长剑划过。

  “你踏马有病？？？”

  没想到一道血红色的雷电，挡在了山君面前。

  洛辰握着三尖两刃刀，一把荡开了李东玄的长剑。

  他此时怒火中烧，根本来不及思索为何自己的雷电，竟变成了血红色。

  “集气！！！”

  洛辰大吼一声。

  顷刻间，无比剧烈的血红色雷电，缠绕他的周身，血色的亮光映照的他如魔神降世一般。

  洛辰此时右眼血红，眉心的竖眼张开，目露金色神光。

  身后的山君睁开眼，就看到了面前的洛辰。

  “小子，别多管闲事，快滚。”

  山君下定了决心却没死成，还是当着一个孩子的面，自然是羞怒非常。

  “我不滚。”洛辰头也不回。

  “让你滚就滚！”

  “山君，您，真的想死吗？”

  洛辰回头，看了一眼山君那极清澈的眼。

  他很担心再也看不到了，所以这一眼就看了很长时间。

  “……”

  这种时候，这一句话，却是问住了山君。

  是啊。

  他怎么会想死呢？

  还有好多事没做，好多的人没见，怎么会愿意死呢？

  但是，他却不得不死。

  李东玄看了看面前的少年，有些意外他身上的血红色雷电。

  而看到三尖两刃刀与洛辰额头的第三只眼，他大概猜到，这应该就是新晋通灵排行榜第三，二郎神的通灵者，洛辰。

  “洛辰，是吧？”李东玄朝前迈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洛辰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压力。

  “是。”洛辰握紧长刀，站的依旧笔直。

  “让开吧。”

  说完，李东玄又迈了一步。

  噗通。

  洛辰单膝跪倒，浑身血色雷电险些消散。

  怎么可能？

  面对将臣，他都没有感受到这种威压。

  “……不让。”

  洛辰拄着三尖两刃刀，勉强的缓缓站起，左腿膝盖随之一声脆响，不是断了，但是骨头想必是受创不轻。

  李东玄惊讶于他能在自己面前再次站立。

  “最后一次，让开。”

  李东玄的心情，也很差。

  若不是洛辰是新晋的通灵榜第三，有着很大的潜力，恐怕他早就忍不住直接出手了，哪儿还会多给她一次机会？

  “将臣你不杀，你特么杀自己人？”洛辰怒道。

  李东玄面色一沉，不再放任洛辰继续口不择言，他刚才说了最后一次，那就是最后一次。

  于是长剑挥动，剑身抽向洛辰。

  啪！

  洛辰想提起三尖两刃刀来抵挡，不料却根本反应不及，看到长剑一动的同时，自己就已经被一下抽飞数十米。

  轰！

  洛辰整个人如炮弹一般，撞进街角的残壁断瓦之中。

  “这小子，挺好的，教训一下就够了。”

  山君有些担心，因为他很了解李东玄的脾气。

  现在他是叫一剑清风雨，李东玄。

  但是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却是被人叫做杀神，李东玄。

  而废墟中的洛辰明明还清醒着，却动不了。

  要不是有将臣右手对他的强化，要不是他学习了无尽锻铠，要不是他在集气状态下。

  恐怕这一击，足以让他残废。

  不过他此时无论有多疼，都掩盖不住他内心的愤恨。

  他会永远记住这一天。

  将臣，李东玄。

  都给我等着，千万别死。

  “我知道，他没死。”李东玄难得的解释一句。

  “好，那该我了。”

  “嗯，该你了。”

  李东玄再次抬剑，这次山君却没有闭眼。

  他迟疑了一瞬，终究长剑还是朝前一送。

  哧。

  一剑穿心。

  山君看着他，眼神很温柔，笑的也很暖。

  他顶了十年，很累了。

  这次，可以休息了。

  随着长剑抽出，山君向前扑倒。

  李东玄一把接住，把他背起。

  血，润过了他雪白的衣衫。

  对不起。

  他背着山君，开始朝外走。

  每走一步，青山域便塌陷一处。

  直到，青山域，碎。

  山君，亡。

  洛辰看着压在身上的瓦砾正一片一片的消失。

  他知道，山君还是被他杀了。

  自己，不仅什么都没做到。

  连山君的最后一程，都没有送。

  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那么澄澈的眼睛。

  …………………………

  此时，中城。

  沈倦清楚，山君会死。

  “沈哥，这次李东玄去北城，是要去山君的青山域？”一名男子问向沈倦。

  “嗯。”沈倦揉了揉眉心。

  “那山君？”

  “会死。”

  “恭喜沈哥！没有了山君，沈哥便可与那五人齐名，不再是什么天下第七！”男子面色谄媚。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抽飞了那名男子。

  天下前六？

  这样前进一名，我宁可永远第七！

  一剑二卫三风水，四堂五落六……沈倦？

  听着也不顺耳。

  还是六山君，听来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