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断新丰酒，销愁斗几千。

  顾晓向来觉得，若心里有什么郁闷事，就定要痛饮一番才行，她是无比热爱那种液体流过喉间、凉意肺腑的爽快感受。至于痛饮什么，顾晓觉得这倒不那么重要。

  以前失恋的时候，她曾和闺蜜在出租屋里对饮了一箱牛奶，喝牛奶喝醉的两人举着纸盒向着窗外唱“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最后高蛋白过敏，被闻讯赶来的朋友双双拖进了医院。

  后来即使到了这边的世界，顾晓也还是未改内心的中二。只是有次痛饮的时候被娘亲叶芸看到，嫌她牛饮浪费好茶，便教了她喝酒。再后来，便是遇到了沈长风，他偏宠她，宠到会亲自为她学酿酒。被沈长风的手艺养刁了胃口，绝大多数酒都再难入她法眼。可好酒难觅，娘亲又有意借此控制她饮酒，因而在沈长风去漠北的三年里，顾晓是再没得一醉方休过。

  “你当年怎么说都不说一声就跑了，我还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后来才从娘亲那知道你参军去了漠北……”

  对于当年沈长风不辞而别的事，顾晓一直耿耿于怀。

  “你那天忽然就消失不见了，师父在闭关，没人告诉我你去了哪里，我当时找了好多地方，你的屋子、学堂、药房、后山……”顾晓拨拉指头数着，没注意到沈长风的神色正因为她的话渐渐变得明亮温柔。“我晚上睡觉时还在想你去了哪，结果失眠了，半夜肚子饿，跑到你的屋子那敲门，才想起来你不在……”

  顾晓碎碎地抱怨着他的不辞而别，喝口酒说句话，有时候连前后的句子都不连贯，可沈长风却听得津津有味。

  他的晓晓，原来那么依赖他。

  他从背后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心，诚心诚意地道歉。

  “抱歉，以后不会了。”

  是他少年心性，思虑不周。那一年看着几个师兄弟和顾晓玩得都很好，而他却在被顾晓有意无意地疏远，心急之下，他在回京的时候悄悄跑去找了顾晓的父亲——祁王爷顾安辙。

  顾安辙听了他的想法，语气淡淡地询问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说，您想与微臣家结下亲事，娶微臣的女儿顾晓为妻？”

  顾父的话虽然恭敬，但态度却是明显的不赞成。抛开结亲会给关系错综复杂的朝堂带来的动荡不谈，他顾家的人一向专情，若有心许之人，势必是白头偕老、至死不渝。他与叶芸如此，自是希望女儿的婚姻也能如他们一般，嫁与良人，相知相许，相守白头。可沈长风身为太子，以后登基为皇，充盈后宫、娶妃纳妾理所应当。这样注定要三宫六院的男人，又怎会是顾晓的良人？

  “我不会。”十七岁的沈长风如此笃定地说道，“不论我以后是外放封地，还是登基为皇，我只会爱顾晓一人，也只会娶她一人。”

  那时的他还是个单纯的少年，但顾安辙不是。

  “等到了那个时候，娶不娶别的女人，可不由得你说了算。”

  当一个人真正坐上那樽宝座时，他就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他属于天下苍生。人皆道坐拥三千佳丽乃统治者的权利，殊不知这也是他的义务——他需要为这个帝国带来足够优秀的继承人。后宫三千佳丽也好，五千也罢，不过都是为了生产带有皇室血脉的候选人而存在。候选人越多，从中脱颖而出的那个继承人就越优秀，因而无论皇帝意下如何，广纳后宫、雨露均沾，开枝散叶都是他不可逃避的责任。就算他不想做，也会有人逼着他做。毕竟家里有人进了后宫，若是有幸能得陛下青眼，那便是鸡犬升天的大好事。而且谁都不会相信，有男人能在那么多美色面前不动心。

  “我会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让他们没办法再逼我。”帝王的无奈，出身在皇家的他当然知晓。可因为是她，所以他不愿意放弃。“我会有能力保护晓晓。”

  “证明给我看。”

  顾安辙没有表态，只是要他证明他的决心。

  于是他们定下了三年之约：沈长风随军征战，只要他能在三年里平定漠北，顾安辙就肯定他的实力，以后便不会再限制顾晓和皇家的接触。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