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听到她心里的吐槽，南洛抬眸瞥了她一眼，道：“怎么，会收拾就不能叫他们来帮我动动手？”他的语气凉凉，顾晓分明从里面听出了一股威胁的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师兄我平日里那么忙，哪里还有精力去管那些个琐碎的事情，你说是不是？”

  “……”顾晓心里一阵无语，但看着南洛眯起的双眼，她本能地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当然是啊，师兄您平时那么忙，这些个小事就该交给我们来做，哪能耽误您宝贵的时间呢？”顾晓笑得一脸谄媚，话里的狗腿气息让她自己都深感汗颜。

  但是汗颜归汗颜，面子总比不得小命要紧，更何况这里还没有其他人。多年以来的经验告诉顾晓，要是她不把眼前这位大爷的毛撸顺了，以后治疗蛊毒的时候，这位大爷有的是办法可以让她生不如死。谁叫她中的这蛊毒就是这位大爷研制出来的呢……

  说到这里，顾晓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对了，南洛，”她问道，“既然每一世的我都是因为中这种蛊而死，你当初又为什么要发明这个蛊呢？”

  顾晓记得叶尧和她说过，南洛同他们一样，也是转世而生的人，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发明出来的蛊毒就是每一世顾晓的直接死因，既然如此，在这一世他又为什么还要选择再一次发明这个蛊毒呢？

  听到这个问题，南洛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一顿，但是又迅速恢复了正常。“没有为什么，”南洛道，“就算我不研究，也总会有人把这个蛊给养出来。到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这种蛊的来历，又还有什么希望能帮你解毒呢？”

  南洛的解释并不是信口胡诌。蛊毒与其他的毒药并不一样，它的载体是蛊虫，是活体。而制蛊的过程，是将数十只毒虫放入同一个密封的容器中，让它们相互咬杀吞食，最后幸存下来的那只即为蛊虫。因此，蛊毒的制作具有极强的随机性和独特性，即使在一模一样的条件下按照相同的流程再制一次蛊，出来的蛊虫在特性上也不可能与原来那只一般无二。

  而解蛊毒的过程主要是从中毒者体内剔除蛊虫，这一治疗就必须基于对蛊虫的了解。医者需要了解蛊虫的来历，它原本是哪种毒虫，经历过什么样的处理，被它吞食过的有哪些毒物，对于一些比较厉害的蛊虫，甚至还需要知道它们吞食其他毒物的大致顺序，才能知晓如何抑制或者剔除它们。而这些冗杂的信息，只有当年制作出这只蛊虫的制蛊师才能了解。

  顾晓忽然有些明白叶尧之前说过的话了。

  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所进行的所有改变，必须基于能够预见结果的前提，否则，再多的变数也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根据关键剧情，顾晓染上蛊毒已是必然。如果南洛不研制这种蛊毒，那么他们无疑是把蛊毒的发明放任到了另一个陌生人的手中，反而失去了许多有关蛊毒特性的重要信息。与其这样，倒不如由他们亲自研制出这种蛊毒，这样至少在解蛊和续命一事上，他们还拥有一定的主动权。

  “……抱歉。”想通了这一点，顾晓为之前在心里对南洛产生那一点小小的怀疑感到歉疚，“是我没有顾虑周全。”

  不过南洛看起来倒是不以为意，他收拾好东西，站起身来，盯着坐在榻上的顾晓看了几秒，道，“没有人能顾虑周全。”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平淡。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不能，我也不能。”

  还没有等顾晓想明白他这句话里隐含的意思，南洛就提着药箱走出了居室。那急促的步伐，倒是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此时的顾晓倒没怎么注意这些，她心里还在记挂着蛊毒的事情。南洛说这种蛊是他特意制出来，他既然知道了这蛊毒最后的去向，那就很可能在当初制蛊的时候就留了一手，这是不是就说明，她所中的蛊毒还有被解除的希望？

  这大概是这几天来顾晓难得听到的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了。她刚想抬头找南洛证实她的想法，却发现刚刚还站在床边的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所踪。

  算了，现在心情极好的顾晓没有计较。反正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客观的结果摆在那里，改天再问他也不迟。

  南洛走后不久，月闲楼的侍女就端了热腾腾的饭菜进来。伴随着难得的好心情，即使面前是她极其不喜欢的清淡小菜，顾晓也吃得津津有味。

  晚饭过后不久，叶尧又来了一趟。只不过她这次不是来陪顾晓畅聊人生的，叶尧这一次来，是因为月闲楼收到了一个来自京城的消息。

  “沈长风醒了。”

  叶尧毫不意外的看见顾晓的笑容出现了几分波动，不过顾晓本来就没打算掩饰她的关心。“他现在情况怎么样？”她问道。

  “不怎么样。”叶尧回答，“那个刺杀事件发生以后，皇后把东宫里的侍从和宫女都进行了一番排查和肃清，我们的人都被调到了外围，现在能在沈长风身边贴身服侍的只有伴鹤一人。”

  宫里发回来的消息很少，还大都是从其他人口中打听来的传言，可以取信的很少。但是单从这些传言来看，沈长风的状况并不乐观，醒来发现顾晓失踪以后，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直在寝殿里闭户不出，也不见伴鹤和沈长陵以外的任何人。叶尧还得知，宫里已经发出密诏，暗中宣了几个地方的封王回京，好像在筹备着什么大事。

  但是这些事情她都不打算告诉顾晓。一方面是担心顾晓无法安心养病，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些消息都没有可靠的来源，许是旁人捕风捉影也说不定，着实没有必要再多一个人为这个事情挂心。

  “听说恢复过程不怎么顺利，过几天我和南洛会过去看看。”叶尧道，“你就安心养病，等我们从京城回来，再告诉你他的近况。”

  叶尧的这话不仅仅是在安慰顾晓，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确得亲自去京城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