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雪花飘飘,寒风萧萧,一剪...
作者:不屈青铜      更新:2023-04-21 14:55      字数:4471
  “孟德,上次嘱托你去寻,可有找到桃儿?”

  曹嵩看了一眼满脸花痴的曹宪,叹息道:“我知你是想把宪儿许配给他,但如今怕是难咯,文伯和桃儿之情,我每逢想起都是感慨万分。”

  如果能找到人,那就好办了。

  无论是询问往事,或者是干脆接到曹营来,都有个善终。

  曹操摇了摇头道:“并未寻到。”

  忽然,他又想到:“会不会世上根本无桃儿此人?”

  “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啊!”

  爷孙俩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异口同声地道。

  如果没有桃儿,那荀潇写什么信?

  那不是神经病么?

  曹操面上挂不住,憋了个大红脸。

  “桃儿姐姐怕是死于战乱,文伯哥哥好惨”

  曹宪眼中带泪,说不下去了。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曹操和曹嵩均是没作声,他们想着,宪儿之猜测十之是真。

  如此一来,这出戏暂时还得演下去啊。

  松一口气就全完了。

  信,也是要回的。

  只是现在该如何回呢?

  “既然不知道,那能否不说从前?”

  曹嵩冷不丁的来了句。

  可以有!

  曹操和曹宪对视一眼,眼中出现惊喜,然后齐齐看向曹嵩。

  曹嵩极为满足,抚了抚胡须后,接着道:“当年文伯和桃儿都年幼,尔后战乱又四处搬迁,忘记些事情也正常,就像我当年和你母亲的事情,也有些忘记了”

  曹操:“”

  曹嵩无视曹操目光,继续道:“那就不谈过往,谈将来!”

  “阿翁这个办法好,若是文伯哥哥知道桃儿姐姐已经不在,那该有多伤心哪,我看书上有殉情一说,这封信便是他的希望。”

  曹宪说到此处,脸上忽然又有了笑意,全然不顾泪痕还没干。

  少女的心就如同春日的天气,说变就变。

  “但是他知道以后,怕是会更失望。”

  曹嵩又叹道。

  “也许桃儿姐姐真是阿爹未寻到呢?”

  “在此之前,我就是桃儿。”

  “若是谈将来的话,我就知道怎么写了!”

  曹宪反倒变得积极乐观起来,眼睛都笑成了一轮弯月。

  或许,这个将来她早就想过许多?

  又是谁和谁的将来?

  曹操哪里不知她的心思,摇头直叹,免不得还要提醒:“宪儿切记提起立功一事!”

  “桃儿不是在冀州嘛,要是待我拿了冀州便去接她。”

  因为荀家在曹营的关系,文伯不敢立功了,特别是不肯为将。

  谁劝都没用。

  人不能尽其用,曹操很难受。

  只能用军令压,如何让他心生臣服?

  我要让文伯尽心竭力辅佐我!

  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借桃儿之口了。

  此时,曹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微笑着研好墨,如敬神般调整好气息之后,方才将帛布缓缓展开。

  总算动笔了!

  曹操长叹一气,也没当即离开,便命人端上茶水,同曹嵩一起围在火炉边,偶然小声说两句。

  此次回信很重要,加上徐州事了,他要亲自盯着。

  看着曹宪专注的神情,心情有些复杂。

  入戏的好,但宪儿会不会入戏太深?

  时间缓缓流逝,曹宪写得极慢,看得出足够用心,曹操也不催促,连交谈的声音都越来越小。

  仿佛能听到窗外雪花落下的声音。

  “到时候在冀州接不到桃儿姐姐怎办?”

  曹宪突然停笔,抬头问道。

  方才父亲的话,她显然是听到了。

  曹操愣了愣神,看向曹嵩。

  曹嵩拨了拨火,悠悠道:“我估计活不到那个时候”

  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曹操凝眉转而大喜:“宪儿也相信我能拿下冀州?认为我比那袁本初强?”

  曹宪认真摇了摇头,道:“我不是相信父亲,是相信文伯哥哥,我记得他曾经有信提起。”

  女大不中留!

  向着外人!

  曹操的脸色突然耷拉下来,显得一旁曹嵩的笑容格外开怀。

  到时候怎么办?

  难道换到幽州,或者说交州去?

  路过兖州而不见,好像真说不过去了。

  曹操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去了院中散心,脚步极快,想必思路也转得极快。

  半晌之后,他于院中走了三个来回,抬头看了四次雪,方才回房道:“如果真能拿下冀州,文伯知道便知道了罢!”

  袁绍若死,自己坐拥青徐兖冀四州,快半个天下了。

  大局已定,便不是一两个人可以改变。

  “父亲是想杀文伯哥哥?”

  曹宪突然放下了笔,不肯再写一字,就睁大着眼睛讶异地看着曹操。

  “我也不答应!荀潇小友于我,于曹家有救命之恩!”

  曹嵩也站了起来,郑重道。

  “那倒不至于”

  曹操嘴角闪过一丝苦涩:“但实在找不到桃儿,高低要给文伯一个交代的。”

  怎么交代,什么时候交代很重要。

  若是天下已定,信件之事便会无足轻重。

  曹操反正从来不掩盖过失,以往失败之战也从未要求史官改写,是非自有后人评判。

  偷看信件虽然丢人,但无论如何

  天下一统就好!

  结束战乱,天下归一!

  “阿翁常说,文伯哥哥于曹家有恩有功,不该如此的。”

  曹宪深深看了一眼,便低头继续写去了。

  我何尝不知?

  曹操苦涩笑了笑,还是先瞒着好了,最简单。

  最好等我也死了再告诉文伯。

  我多少还是要些面子的!

  “对了,宪儿记得夸我两句,这样文伯才会尽心尽力辅佐于我。”

  曹操又想到先前计划,提醒一句。

  曹宪头也未抬,冷冷道:“阿爹你信么?”

  “信么?”

  曹嵩也问道。

  徐州广陵郡,靠近九江一代。

  千余骑兵驻扎在一家农舍四周,只是相比于虎豹骑的威风凛凛,这队骑兵的日子并不好过。

  莫说是战马,就算是骑兵也饿得瘦骨嶙峋,连驻守的士兵都是摇摇欲坠,士气低落到极点。

  农舍之内,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胡须也是许久未曾打理,就坐在墙角,不时癫笑几声,不时提起酒壶灌一口。

  他的肚子同样饿得咕咕叫,幸好还有酒。

  至于门外的士兵,已经顾不上了。

  这赫然便是昔日威风凛凛的温侯吕布。

  想当初,虎牢关一役,是何等的威风?

  当世英雄,无一人可敌。

  本以为刺杀董卓是争霸天下的开始,谁知道却是巅峰。

  于徐州被曹操大败之后,吕布心有不甘,一路奋勇杀敌逃到了袁术处,请求庇护。

  袁术此时本就是黑暗势力收容所,二话不说便收下。

  只是嘴上说得漂亮,打发了三百余骑并令吕布寇徐州南一代,当初刘备直接投了,曹军还未彻底掌控,袁术便想着趁机劫掠些粮草。

  动手迟了,就都被曹操卷走了!

  吕布受此大辱,心有不甘,但还是收下这三百骑在广陵一代大肆收刮。

  凭借着昔日威名,又聚拢了不少拒绝投靠曹操的山贼土匪,逐渐发展到了千余骑。

  本打算回去便找袁术算账,却遭遇夏侯渊大军,损兵折将不说,致命的是劫来的粮草被夏侯狗贼打包带走了。

  有军无粮,无法形成战力。

  接连的失败,反倒让吕布看开了不少。

  我就个将军的命,何必当主公呢?

  回首出道即巅峰,一路走下坡的命运,吕布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心气没了。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雪花飘飘,寒风萧萧。

  肚子不饱可顶不住严寒,吕布看了看窗外,想着自己的命运便像这大雪一般,声势惊人,令天地变了颜色,可是待来年春天冰雪消融之时,一切都不复存在。

  仿佛没有来过。

  一切都是浮云。

  “可笑,可笑!”

  他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这个天下,最后又化作一股暖流入肠。

  “温侯,后将军有消息传来,是貂蝉夫人的消息。”

  袁术派来的使者,找了好半晌,才终于找到吕布。

  再次相见,差点没认出来。

  其实说是使者,更像是带着军令的斥候。

  给吕布抬抬身份,也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貂蝉啊”

  听到这个名字,吕布浑浊不堪的眼神才终于有了些光彩,不过很快又黯淡下去,暖阳透过门照着他的眼睛,仿佛都变成了不吉祥的死灰色。

  “貂蝉如何了?”

  半晌之后,喝了口酒,他才继续问道。

  妻女走散多时,这个名字好像太过久远,被劣酒蚕食的脑子需要很久才能回想起来。

  “貂蝉夫人为那荀潇所斩”

  来使说着便将荀潇月下斩貂蝉的传言解释了一遍,当然也没忘记添油加醋激起吕布心中仇恨:“后将军听了此事勃然大怒,于众将士前立誓,要给温侯报仇雪恨!”

  他洋洋洒洒讲了一大通,讲得口干舌燥。

  回头一看吕布,不为所动,顿时也大感唏嘘。

  你这样,我可交不了差啊!

  后将军还望你去抗曹呢!

  吕布的脸色并无太大起伏,又是许久之后才张了张嘴:“貂蝉也去了啊”

  想到袁术的虚情假意和豪言壮语,更是一笑置之。

  还报仇!

  还立誓!

  你当年不也被追了八百里,咋看不清形势呢?

  “貂蝉身死,也未曾受侮辱,荀潇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吕布笑了笑,提前酒壶,不知朝着哪个方向举了举,便又喝了一口。

  这都不生气?

  来使人都看傻了。

  都说貂蝉是吕布的逆鳞,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还感谢荀潇呢!

  “后将军还说了,如今大军已经征至兖州,粮草无以为继,不知温侯的粮草筹集如何了?”

  来使想赶紧逃离,说出了最后一个来意。

  心死之人,还有什么好说。

  “被那曹操抢去了,袁术要就去找他要吧。”

  吕布说完,便不再理会。

  他早就预料了袁术缺粮,不然怎会安排自己来徐州南一代劫掠?

  正是如此,他才打算收刮些粮草,趁机讨伐袁术,占了他的寿春

  然而,俱往矣。

  现在吕布不愿再费神,只想多喝两口酒。

  袁术爱干什么随他去,都是浮云

  来使走了,雪下得更急,吕布依旧没离开那间农舍。

  “哈哈哈!”

  大军回兖州之际,曹操心情极好,回头看了眼徐州的方向,大笑数声。

  莫管一众文武是否头皮发麻,那也得笑。

  转眼之间,便覆灭陶谦拿下徐州,救下阿父得了一大笔钱财不说,终究未曾亏了孝道。

  “文伯要记首功!”

  曹操默默提醒着自己。

  不论是徐州士族之间的分化拉拢,还是救人,都跟文伯有脱不开的关系。

  或者说,与那封信有脱不开的关系。

  想到信,曹操笑得更开心了。

  前些日子,曹家三代人冥思苦想,终于敲定了内容,而后又几经修改,终于估摸着时间寄了出去。

  只要文伯收到信,只要信中内容未漏出马脚。

  这件事便可暂时告一段落了。

  想到这段时间的紧张,即便是曹操也有些后怕。

  生平无数征战,没有更凶险的了。

  “出发!”

  一声令下,大军浩浩荡荡出发,在雪地上踏出极宽的一条大道。

  相比来时,士兵非但没有折损太多,还又收编不少。

  更重要的是,当时收编的黄巾,如今改名青州兵,有了战斗经验,逐渐成长起来。

  这又是拜文伯所赐啊!

  顶级官宦之家出身的曹操,从小被培养君子六艺,见识高远,太知道这只青州兵的重要性了!

  汉末皇权势微,地方豪族崛起,土地不断兼并。

  无家可归的百姓要么信仰了太平道当了黄巾,要么便是成为豪族的佃农。

  随着时间的推移,豪族势力越来越大,不少家族将多余的佃农训练为家丁,建立堡垒,自己便能防卫匪寇。

  势大者,家丁上万,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因此,各方诸侯大多联合当地豪族,就算是有了州牧之名义,也得仰仗豪族的支持。

  刘表为荆州牧数年,安抚百姓得民心,广开荒地囤积粮食,却始终无法跨出荆州。

  后来孙家每每外战便丢人现眼的原因正是如此。

  豪族要守护自己的地盘,自然尽心竭力。

  但要出征抢新的蛋糕,打赢了是主公的,折损的士兵是我的,谁干?

  曹操此时虽不知刘表和日后孙家的困扰,却明了手里的这只青州兵,听自己的!

  不用再受掣肘了!

  什么联合豪族,什么商议再征,都不再需要。

  我曹孟德要去何处,便打向何处!

  曹操坐在马车内,掀开帘子看着苍茫大地,白雪皑皑,豪气大发。

  就连寒风挤进来,却丝毫不觉寒冷。

  车轮滚滚向前,能够碾碎这天地的冰雪,却无法碾碎他此刻心中豪情。

  待大军走过一段路程之后,车上挤上一个人来。

  是荀彧。

  “文若来坐。”

  曹操知道荀彧找自己,定然是有要事商议了。

  以往无数次决定曹营命运的军令,便是由二人探讨而出。

  当然,现在多了封信。

  “主公,此番回兖州,接下来可有方略?”

  荀彧拍了拍身上的雪,这才在炉火前坐下。

  马车有些颠簸,曹操也不急,帮他清扫了些雪。

  不知为何,本是极为正常之事,却让曹操没来由想到荀潇的信,感觉有些怪异。

  于是只好作罢。

  曹操调整好思绪,见荀彧并未觉得异常后,才说道:“就按之前同文若商议,清兖州,拿豫州,然后讲文伯的屯田之策布全三州。”

  “如今文伯已经出征,定能取胜,豫州不用担心。”

  荀彧抬了抬眼。

  你这么相信他啊!

  “此事已经商定,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文若想说的是?”

  “天子!”

  “大汉天子确定已到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