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作者:青青绿萝裙      更新:2023-04-26 16:17      字数:2948
  程丹若紧紧闭上嘴巴,没想到?自己居然说出口了。这可?不是在宿舍,和?同?学们一边看电影,一边指指点点,吐槽不科学的情节。肯定是今天太累,月色又惑人?,害她?昏了头。谢玄英应该……没听见吧……她?忐忑着,觑眼瞥他?。他?默默地看着她?,唇角紧抿。程丹若:“……”没事,只要她?装得?若无其事,他?就会怀疑是自己幻听——说不定刚才压根就没说出声呢。遂收回目光,镇定自若地继续看。残碑就在亭子后一米多远的地方,看得?一清二楚。女人?伤痕累累,平日肯定没少被丈夫拳打脚踢。亭中的青砖凉得?沁人?,她?却半点都不在乎,沉浸在与?相爱之?人?亲密的愉悦中。男人?抚摸着她?清秀的脸庞,叫她?的名字:“美娘。”一声一声,活色生香。程丹若逐渐入神,方才受惊缩回的心绪再度冒头。情啊,爱啊,欲啊。再森严的礼教,再苛刻的防守,也压不住人?内心的渴望。她?在这个世界压抑得?太久,仅在这一刻,借着交缠的一对野鸳鸯,悄悄找回了人?的本性,唇角控制不住地扬起,莫名愉悦。谢玄英握紧负在身后的手。他?比程丹若自觉多了,背朝亭子,非礼勿视,只看着她?的侧脸,谁想她?一点都没有转身的意?思,仍然一动?不动?。接着,响动?愈发激烈,她?却微微笑了。谢玄英好奇又窘迫,忍不住扫过余光,一眼便全身绷紧,仓皇地收回视线。她?似有所觉,侧脸看来。四目相对,各有心思。谢玄英身体僵硬,很想做点什么,但石碑本就不大,还残破不堪,略微动?弹就可?能遮不住,不敢乱动?。但他?又非常不自在,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并非错觉。程丹若才看一出成人?剧场,思想尚未回归纯洁。瞧他?的时候,难免带了点奇怪的打量。平时的谢玄英,集万种光环于一身,好似莲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她?欣赏他?的美貌,将其与?明月晚霞同?列,望而生慰。然则此时,深夜竹林,呼吸相闻,再像神仙的人?也要下凡了。今朝是六月二十,已?入初伏,照习俗换作纱衣。谢玄英白天穿的纱袍是妆花纱的,肩膀、前胸、后背都有织金妆花的纹样,但夜间行走避人?耳目,特意?换成四合如意?云纹的暗花纱。这种料子乍看是素面,但在光下能看见经纬交错的纹样,非常美。不过,最重要的是,纱很薄,假若放到?阳光下,光线能轻易照出纹样的形状,能透肌肤。月光照亮一角,好巧不巧,是在他?的肩颈。圆领袍不似道袍,没有白色的护领,底下就是肤色。程丹若之?前满腹心事,没有多留意?细节,如今近距离地看,能看到?他?宽敞纱袍下的轮廓。若隐若现的暧昧,永不过时。她?艰难地控制目光,决定继续看苦命鸳鸯。而谢玄英已?经宣告放弃。他?今年虚岁十八,实岁也满十七,正是最血气方刚的年纪,她?能看他?,他?当然也看见了她?。不能失态。他?暗吸口气,赶紧抬手环过她?的脑袋,掌心捂住她?的双眼。程丹若:“?”他?俯身靠近,在她?耳边低声说:“不许看了。”她?:“……”刚才看的又不是亭子里的午夜剧场。但他?既然误会,最好不过,假作不知,微微点头。谢玄英暗暗松气,也很君子地垂下眼,等隔壁结束漫长的重逢。不知过了多久,野鸳鸯鸣金收兵。他?们紧紧抱在一起,互诉衷肠。男人?说:“这和?尚我?不当了,你跟我?走吧。我?会好生待你。”“别说傻话?。”女人?眼含热泪,“这是我?的命,我?认了。”男人?发狠:“我?杀了那个混账东西,总不能要你一直受他?的罪。”女人?又哭又笑,却还是摇头,抱住他?的脖子,温柔道:“不提他?了,好不好?咱们只求今夜,不求明天!”程丹若听见这句,就觉得?腿疼。果不其然。加戏了。第90章 情丝缠这注定是程丹若的前半生?中, 比较难忘的一天。白日上?班,入夜还?要加班还?人情, 累倦交加之刻, 看一出少见的剧目,也算是压抑的宫廷生?活中,一些小小的放松吧。尤其这出《野鸳鸯》调子很美, 长满青苔的茅顶亭, 相爱而不得的一对爱侣,竹林的叶子在晚风中沙沙作响, 明?月当?空。她不由想起了当?年宿舍和?同学们一起看的香港风月片。香艳糜乱又不失情调, 还?有淡淡的悲凉。但身?边有个大美人, 又不一样了。这回, 他还?蒙着她的眼睛。虽然纱袍放量多, 但抬起了手,袖子垂落,怎么都不可能再?隔一层。她感觉到他的手指, 第一反应是光滑, 真真切切贵公子的手,犹如丝绸。唯有在眼睑下的地方, 能感觉到略微不同的质感,是修剪后的薄茧子,却也不扎人, 近乎于棉纸的触感。五指就这么虚虚拢在她的面孔上?,修长而分明?,感觉得出来, 体温有些高,指尖偶尔细动, 传递着主?人的不安。耳畔又是那?对有情人的低语,时而高亢,时而哽咽,断断续续,如泣如诉。那?个女人是在哭吗?她在为谁流泪,为自己不公的命运,还?是为情郎的慰藉?程丹若心生?涟漪,不由握住他的手指,想拉开看一看。谢玄英的神思其实也在石碑后头,冷不丁被她碰到,受惊收拢掌心,却正正好扣住了她的手。比起去年上?巳节,匆忙拉她爬上?山坡,今日的接触无疑更?彻底。她的手很凉,指甲修得圆润干净,但并不留长,像一弯弯的月牙,也不曾染浅红的蔻丹,是微微的粉白色。冰凉干净的感觉,像……霜雪。心底跃出轻盈的愉悦。而程丹若呢,想拉,没能完全拉下来,拨到了鼻梁处,勉强恢复视野。她没好气地瞪他,却也知道非礼勿视,只好觑眼偷看。亭中,男人抹去女人的眼泪:“你哭什么?我弄疼你了?”“彭哥,”她哭着笑着,“现在我就算是死?了,也心甘情愿。”这句发?自肺腑的感慨,带着莫名的深情与悲凉,听得谢玄英一怔。他转头看去。男人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女人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甚至一个是六根不净的和?尚,一个是不守妇道的有夫之妇。他们的所作所为,谢玄英自然是不齿的,然而……他必须承认,这一刻,有某种东西触动了他的心弦。倘若是丹娘嫁给了旁人,那?人又待她不好,我该如何呢?此念一起,立刻心如刀绞。夜已深,男人和?女人终于开始穿衣,依依惜别。“你想好了,就来寺里寻我,天高皇帝远,咱们跑到北边去,跑到南边去,总有出路。”男人抚摸她的脸,“要是放心不下孩子,就一起带走,我当?他亲生?的一样,绝不负你。”女人忍着眼泪点头。两人作别,各自离去。程丹若叹口气,张口欲说话,却出不了声。他的手还?蒙在她脸上?,无名指和?小指都碰到嘴唇了。她有点想咬他一口,出一出今晚熬夜的气,但终究顾念美人难得,没忍心。“咳。”她清清喉咙,提醒他松手。谢玄英骤然回神,这才发?现掌心贴着她的唇,赶忙松开她:“抱、抱歉。”他心虚地扭头,生?怕她发?现异常。美人窘迫,还?是很好看的。程丹若宽容道:“无事,谁也想不到。”她舒展身?体,刚才躲在那?么小的阴影后头,身?体绷得厉害:“该回去了。”谢玄英这才想起来,真正想问的事,还?没有问出口。“世?妹。”他叫住她,“你在宫里可有为难的事?”程丹若扭头。他道:“若有不好办的,难办的,不妨同我说。”“谢郎。”她不答反问,“你觉得皇宫是个好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