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贾伟明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顺着小王站了起来。“是……”小王突然停下话头，鬼头鬼脑的把办公室扫了一遍，然后凑近贾伟明的耳朵，压低声音偷偷摸摸说道，“贾队长，我刚刚路过迟队的办公室，听到里面有噼噼啪啪的响声，然后迟队就兴冲冲的推门出来。见到我，就让我来叫你。”“咯噔”，贾伟明心里一慌。迟队脾气大，发起火来连局长都不放在眼里。他……他最近没做错什么事吧？贾伟明两股战战，撑着桌子才勉强站稳，然后凑近小王，压低声音，“小王，以你的经验来看，迟队的心情是好还是不好？”“好？不好？”小王皱紧眉头，挠着脸颊，“贾队长，这个我也吃不准。你知道，我看见迟队都是躲得远远的，哪敢看他的脸色啊。对了，赶紧赶紧，别去晚了。”噢对，不能迟到。贾伟明振作精神，僵硬的朝着迟队的办公室挪动脚步。刚挪到门口，贾伟明心跳已经超过一百八。伸出手，楞是没敢敲门。“啪”，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打开，探出只大手，把贾伟明一把抓了进去，然后房门再次紧闭。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除了时刻关注的小王，没有一个人留意。小王张开手指捂住眼睛，吓的一动不敢动。在他眼里，迟队的办公室就是怪兽，张着血盆大口把贾队长“嗷呜”一口吞了进去，然后“噗噗噗”吐出骨头。太可怕了有没有？“迟、迟、迟队，您找我？”把贾伟明扔进沙发，迟大队长绕过办公桌，坐进椅子里。他双手握拳撑着下巴，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难道他做的那些缺德事让迟队知道了？不能啊？他上上下下都打点到了，一点风声都不会传到迟队耳朵里，应该吧？“迟、迟、迟队您有事尽管吩咐。”贾伟明脸色发白，磕磕绊绊的说着。“额……确实是有点事情，小事。”迟队揉了把脸，把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翘起二郎腿，“是这样的，这东西哪来的？”说完，迟队从边上取出一只一次性的塑料碗，放到办公桌上。“这个？”贾伟明端起碗，仔仔细细看了个底朝天。越看越觉得这就是一普普通通塑料碗，并没有什么机关陷阱。“迟队，您这是哪找来的塑料碗？是不是化学成分超标？嗐，这种危害健康的不法分子，我们要一查到底。这事交给我，您放一万个心。”贾伟明“砰砰砰”拍着胸脯，自以为领会到了领导的真正意图。“咳咳”，迟大队长用拳头掩唇，干咳了几声，然后尴尬的抓了抓眉尖，“不是，小贾你误会我了。我是想问，这碗烧仙草你哪弄来的？”嘎？！贾伟明张大嘴巴，楞了整整十秒钟，都没能把嘴巴合拢，迟队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已经给整懵逼了。是烧仙草有什么问题？还是工业明胶这事没处理干净？要不，是嫌他把东西乱放？或者，是说昨晚遇到鲁科长那事？再或者，是暗示他要表示表示？也许……贾伟明已经满脑子猜想，跟团乱麻似的。他身体前倾，崇拜的看着迟队，这领导的脑子都是山路十八弯吧？他双手捧着塑料碗，恭恭敬敬放到办公桌上。然后他苍蝇般搓着手，“嘿嘿嘿”傻笑着说道，“迟队，我是粗人，搞不懂这些个弯弯道道。有话您直说，有事您吩咐。我就是赴汤蹈火，也一定把事情给你办成啰。”迟队单手扶额，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气的，语气里颇多无奈，“不是弯弯道道，更不用赴汤蹈火。贾伟明，我就是问你这碗烧仙草哪买的。”原来是想吃烧仙草，早这么说不就成了吗！搞得神叨叨的，吓死人了。搞清楚状况，贾伟明浑身轻松。任凭汗流到眼睛里，他思索片刻，才站起来弓着腰说道，“迟队，我想起来了，这碗烧仙草是昨晚带回来准备化验的。”昨天化验图顺手，贾伟明就把另外一份烧仙草放到了前台，然后在阴差阳错之下被送进了迟队办公室，结果令迟大队长念念不忘。“好的，那麻烦小贾今天再帮我带一碗。”原来迟队好这口？！自以为找到了领导的小爱好，贾伟明忙不迭的答应下来。这点小事，他还不是手到擒来？可事实证明，贾伟明他大错特错。今天上班时间单位里风平浪静，贾伟明灌了一肚子茶水，挨到下班时间，立即蹿出大院，直奔人民广场而去。早起的鸟有虫吃，拍领导马屁更要赶早。贾伟明花了十五分钟，慢悠悠的走到人民广场。他双手插在裤兜，潇洒如闲庭漫步。去早了干嘛？宋慧珍至少六点才到呢。广场上，一条贪吃蛇般的长龙蜿蜒曲折，并且还在不断加长。这是怎么回事？贾伟明一个激灵，凭着占便宜的本能，迅速排到了队伍的最后面。排在他前面的是一个胖乎乎的年轻人，他伸着脑袋指着长龙指指点点，嘴里还在不停的小声嘀咕。这是什么新潮流？贾伟明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然后好奇的戳了戳那人的肩膀，“哎兄弟，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那人抖了抖肩膀，对贾伟明不理不睬，反而扳起了手指，似乎正到了紧要关头。“哈哈哈”，那人突然爆发出震天的笑声。笑完了，他才擦着眼泪回头，满脸不解，“兄弟你不知道情况就排队？那赶紧走，让给后面需要的兄弟。”说话的工夫，后面已经陆陆续续增加了十几个人。看来老百姓爱扎堆的习惯，真改不了。“不，我就是特地来排队的，怎么能随便让给别人？我只是没想到队伍这么长，不知道轮到我……？”看见这架势，贾伟明哪里肯让？他灵机一动，含含糊糊的敷衍过去。“嗐，谁说不是。”后面的瘦高个愁眉不展，“今天我可是在对象面前立军令状了，要是再买不到烧仙草，我们俩就要拜拜喽。看今天这情形，我估计危险。”“听说今儿个宋老板卖一百份，我已经数了三遍，我是第九十九。哈哈哈，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能够吃到传说中的极品烧仙草。”小胖子猖狂的仰天长笑，把后面人的心笑得拨凉拨凉。贾伟明挤在长龙里，那酸爽真是难以言喻。他以为板上钉钉的一桩小事，居然这么麻烦？五点五十八，宋慧珍的破三轮准时出现在广场上。现在正值盛夏，天气炎热，可比天气更火爆的就是广场上的长龙，蜿蜒的队伍看着估计有一里多。粥粥的偶像包袱还挺重，他扶着宋慧珍的肩膀，顽强的站在车斗里，还朝着广场上的人摇着肥爪。听到一声声赞美，粥粥挺了挺肚皮（不是），他本来是想挺胸脯来着，结果……，脸上更是得瑟的不行。宋国豪乡巴佬一样，抓着三轮车挡板吃惊的合不拢嘴：我的妈呀！姐没骗他，这生意是真的好。宋慧珍捏了捏手指，也被这许多食客吓了一大跳。来到摊位前，整理好东西，她首先把宋国豪介绍给食客，“大家好，这是我弟弟宋国豪，刚从老家赶过来帮忙。”“大家好，我叫宋国豪，今天起我和姐姐姐夫一起干活。”见到这乌泱乌泱的人，宋慧珍是习惯性的想躲避，而宋国豪则是热血沸腾。宋国豪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紧张害怕？不存在的。人越多他越放的开。“我和姐能力有限，目前只能提供一百份烧仙草。可喜欢它的人太多，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先约法三章：每人限购一份，队伍不允许插队。谢谢大家配合。”说完，嫩生生的少年弯腰鞠躬。这个做法还是得到来大多数人的拥护。不然排队就失去了意义。给第一百名的幸运食客打完烧仙草，宋慧珍觉得手都快断了。她揉着手腕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红袖章站在她面前。“宋慧珍是吧，摊位管理费，一百。”第22章 大哥大“什么？你怎么不去抢？”……“什么？你怎么不去抢？”累成狗的宋国豪用最后的力气跳了起来，一蹦三丈高的那种，“你不会以为带了个红袖章，就可以乱收费了吧？我告诉你，门都没有。”这群人明摆着就是趁火打劫啊。辛辛苦苦一整天就能赚一百块，本来宋国豪觉得相当了不得。可现在这个“红袖章”一开口就能赚一百，他又觉得今天这苦，算是白吃了。“同志，你有工作证吗？这摊位管理费收费标准是什么？你能出示相关文件吗？还有，你能提供正规□□吗？”宋慧珍反应过来，问题连珠炮一样，问的“红袖章”瞠目结舌。“红袖章”把挎包往胸前一拉，梗着脖子说道，“没有没有统统没有！可宋慧珍你要是少交一个子，就别想在广场摆摊，我和我的弟兄们会让你知道厉害。”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蹿出七八个彪形大汉。他们梳着大背头，穿着喇叭裤，一看就不像好人。“红袖章” 下巴抬的更高，他厚颜无耻的冷笑着，眼光高高在上的扫过人群。宋慧珍朝其他小贩看过去，只见他们怂叽叽的缩着脖子，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哪怕只是说两句公道话。看来这帮混混无赖，为非作歹不是一天两天，商贩们受压迫久了，久的都忘记什么是反抗。事到临头，这么多商贩冷眼旁观，宋慧珍还是失望的。既然无人应和，那她就算只有一个人也要抗争到底。凭什么她辛苦赚的钱，要便宜这帮地痞流氓？没天理了！“既然你什么都不能提供，那我肯定不能交钱。谁知道明天、后天、大后天你们还会不会再来收费，这就是个无底洞。”宋慧珍一把抱起粥粥，后退几步。儿子在手，她才有踏实感。“宋老板，我帮你打110。不要怕，让警察和这帮人谈谈心。”一个三十来岁的食客端着碗，正义凛然的拿出了“砖块”，“喂，110吗？我要报案，在人民广场……”哟，九零年就能用上大哥大，这位肯定是个大款。“大哥大”一出手，“喇叭裤”们心虚的退后了几步，大款他们肯定是惹不起的。他们齐刷刷的看向“红袖章”，这个应该是他们的小头目。“红袖章”油光水滑的头发也有几分发蔫，他带着红袖章在这里创收好几个月了，第一次遇到敢质疑的人。玛德，踢到石板了。“红袖章”心里自然是慌的一批。他假冒工作人员收费，这事见不得光。他就是利用小商小贩害怕制服，并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成功的唬住他们几个月。真要见公安，他……他跑还来得及吗？庄城见“红袖章”目光闪烁，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不过就是一群混混假冒工作人员敛财而已。庄城顺手解下围裙把湿漉漉的手擦干，“咔咔咔”扳着指关节挤到前面，然后给了呆若木鸡的小舅子一个眼神，示意他保护好宋慧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