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慧珍从来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心“砰砰砰”乱跳。像被控制的牵线木偶，她拉着粥粥一步一步走向橱窗。挤开人墙，只见橱窗下的水泥地上，蹲着一个乞丐。看不出年纪，他浑身上下乌漆麻黑，还散发着阵阵恶臭。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孩子的腿！他的腿从腿根处齐刷刷断掉，整个人坐在装着轮子的木板上，眼神空洞。宋慧珍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这会是粥粥上辈子的结局吗？她的宝贝会不会也被人这该死的人贩子打断腿，然后成为他们的敛财工具，早早殒命……或者生不如死？！这是宋慧珍一直不敢触及的“结局”，她痛无可痛，蹲下来一把搂住粥粥，崩溃的号啕大哭。庄城停好三轮车过来，看到的就是哭的失态的妻子。再看一眼小乞丐，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蹲下把妻儿揽在怀里，他也是眼眶通红。有些痛，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那滋味真的是叫人肝肠寸断。人贩子都应该千刀万剐！这个小乞丐被拐卖前，也曾是爸爸妈妈的心肝宝贝啊。而看他现在麻木不仁的样子，活着就是受罪。宋国豪刚想去检查小乞丐，从不知哪里就窜出来好几个闲汗，对着他怒目而视。而孩子，则连眼皮的没动一下。他可能无数次期待过有人能救他出狼窝，可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只能绝望。未来是什么？也许，还不如一顿饱饭来的实际。指使宋国豪去公安局报案，看着小舅子在人群里飞快的穿梭，庄城无奈的叹气。这只是无用功，等公安赶到，他们早就逃之夭夭。这些人都是团伙作案，流动性极强，公安也不能拿他们怎么办。宋慧珍已经到达崩溃边缘，她完全分不清现在到底是前世还是今生。而小乞丐的脸，则变成了粥粥的样子。她哭的撕心裂肺，对自己的痛恨也到达顶点。要不是她疏忽，粥粥就不会丢。现在，她必须寸步不离的守着粥粥。必须这样。从那天开始，宋慧珍就恨不得把粥粥拴在裤腰带上，二十四小时不分开。粥粥微弱的反抗，以及庄城的劝解，通通无效。生意的火爆不能浇灭的她的惶恐，宋慧珍一天比一天消瘦，而也把粥粥看的越来越紧。以至于粥粥看见最亲爱的妈妈，就像老鼠见了猫，能躲多远躲多远。八月末的一个傍晚，庄城接了一个电话后，就把妹妹赶出房间。他把焦虑到暴瘦的妻子搂进怀里，怜惜的亲了亲她的发旋。“慧珍，明天我要回一趟部队，来回最快三天。你知道，为了能够转业，我已经赖在家和领导犟了近两个月。刚刚团部来电话了，让我明天去办理转业手续。”他紧紧搂着妻子，恨不得把她刻到骨血里，“慧珍，我成功了！从此以后，我们一家就再不会有分离。慧珍，听我说，振作起来好不好，粥粥和我都需要你。”宋慧珍埋在庄城怀里，丈夫滚烫的胸膛都不能温暖到她。她眼眶通红，眼底却是干涸的。痛到极致，眼泪也会不翼而飞。“庄城，不要离开好不好？粥粥差不多就是这几天出事的。我害怕，很害怕，非常非常害怕。”宋慧珍浑身都在战栗，主动伸出手，环上丈夫的腰。妻子难得亲近，庄城却没有心思温存。他满心怜惜的朝蔫在角落里的粥粥招招手，搂进怀里，亲了口孩子的额头，“粥粥，你还记得上次看到的小乞丐吗？”他叹息的说道，“妈妈就是因为太爱你，所以才你把你看的这么紧。粥粥，你已经是男子汉了，所以不要怪妈妈，好不好？”粥粥歪着头，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陷入沉思。麻麻的爱沉重的他负担不起，这段时间连肚皮都瘪了不少。他小大人般叹了口气，靠近宋慧珍怀里，熟练的蹭了蹭，“麻麻，你是担心我也被坏人抢走，然后打断腿吗？”似是想到打断腿那样可怕的场景，粥粥吓得打了个哆嗦，然后使劲往妈妈怀里钻。他搂着宋慧珍的腰，一个劲的蹭，“麻麻，粥粥最爱你了，粥粥永远不会怪麻麻的。粥粥不要做小乞丐，粥粥不要打断腿。”说着，孩子已经眼泪汪汪。这让宋慧珍如何忍得住，她搂住粥粥，母子俩抱头痛哭。什么冷静，什么理智，什么坚强，统统见鬼去吧。此时此刻，宋慧珍就是一个忧心儿子的妈妈，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这么一哭，母子俩也算冰释前嫌。痛快的哭出来，宋慧珍也好受许多。猛然间看到瘦了一圈的粥粥，她好奇的掀开小褂子，捏了捏他松垮垮的肚皮，心疼的不得了。粥粥抱着肚皮“咯咯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麻麻，你不要捏小肚皮好不好，痒。”“好。妈妈只没想到，粥粥的小肚皮瘪成这样。是妈妈不好，妈妈……有些钻牛角尖。不过粥粥你一定要答应妈妈，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然，妈妈会发疯的。”亲了亲儿子的脸蛋，宋慧珍说的无比郑重。“麻麻你忘了吗，我有天天练功的，我可腻害了。”粥粥神气活现的爬起来，叉着腰站了个标准的马步。看着恢复活力的粥粥，宋慧珍更加懊恼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她掐着鼻梁，逼自己清醒，“庄城，去部队的时间真的不能延迟，是吗？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乱的厉害。我总觉得，最近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慧珍，你这是思虑过重。”庄城把妻子拉到怀里，背着自己，然后伸手替她按起了太阳穴，“你就是太过担心粥粥，所以疑神疑鬼，患得患失。慧珍，部队好不容易松口，我想尽快把转业的手续办妥，省的夜长梦多。三天是最顺利的情况，还要加上安城地方上的工作交接，三天不一定够。”“嗯，庄城你再重点。”宋慧珍舒服的眯起眼睛，放松下来，“你说的有道理，转业手续还是尽快办妥吧。至于家里……两天三天，应该没有问题，吧？”宋慧珍说的很没有底气。第31章 明抢今天是庄城离家的第三天。……今天是庄城离家的第三天。下午六点，宋慧珍准时出门。这几天，掌控三轮车大权的是宋国豪。家里的顶梁柱不在，他一下子了沉稳了很多。甚至不用宋慧珍吩咐，就知道主动把活干好。歪歪扭扭的蹬着三轮，宋国豪还有空和庄敏对掐。再加上宋慧珍调整好了心态，他们这一路上是有说有笑，一点都不寂寞。宋慧珍对两小的见天吵架，已经习以为常。她问过弟弟，对庄敏到底有什么想法？在她眼里，他们俩活脱脱就是一对欢喜冤家，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凑成对也算是亲上加亲。挺好的。谁知道宋国豪一听这话，就把头摇成拨浪鼓。他急促的呼吸几口，这才心有余悸的说道，“姐，你这行为属于乱点鸳鸯谱。我对庄大姐，根本没有一点那种想法。我们也不是你嘴里的欢喜冤家，我们就是纯粹的冤家。”他搓着胳膊，连蹦带跳的再次拒绝，“姐，我就是在马路上随便拉个女人结婚，也不会跟庄敏在一起！我告诉你姐，我就觉得庄敏是个傻大姐，惹她炸毛挺好玩的。嘿嘿嘿。”旁观者总看的比较清楚，宋慧珍对傻弟弟的迟钝不可置否。傻弟弟啊，你为什么不觉得其他女孩好玩？不过就他这表现，以后醒悟过来有的磨。而小姑子庄敏脾气，也不是一般两般的大。看来弟弟这追妻，任重而道远啊。自此，宋慧珍就再没跟弟弟提过这类话题。她非常清楚，但凡她说的越多，弟弟的逆反心理就越重，甚至对庄敏就越“反感”。不过奇怪的是，庄敏后来有段时间对弟弟是爱理不理。难道，她和宋国豪的对话，被庄敏听到了？这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后来宋慧珍陷入疯魔，也不知道他们俩有没有和解。不过从这三天的情况来看，至少斗嘴的正常进行的。哎算了算了，弟弟自有弟弟福。他们两小的吵吵闹闹乐在其中，她就不瞎掺和了。到了广场角落，宋慧珍笑着招呼食客，他们早就翘首以盼，等待多时。一天的期盼，就为了这一刻的享受。刚卖几碗，变故陡生。事情是这样的。宋慧珍是调整好了心态，但也只允许粥粥在她视线范围之内玩耍。为了安抚孩子，宋慧珍买了许多连环画，粥粥这样的小孩子也可以看个热闹。今天，粥粥就坐在树荫下，认真的翻看最新一本连环画《鸡毛信》。虽然粥粥是个文盲，但完全不影响他沉浸到故事中。他把连环画放在膝盖，一手托腮，看的眉飞色舞。宋慧珍眼角一瞥，就可以把粥粥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帘，这样做生意看孩子两不误。粥粥只翻了两页，一个中年大妈笑嘻嘻的接近粥粥，蹲下来和孩子聊了几句。又从口袋里逃出什么，硬塞给粥粥。粥粥的心思都在“海娃”身上，只是敷衍的点头应付。也是，每天这样跟他套近乎的食客如过江之鲫，粥粥从不耐烦到习惯，最近变成敷衍。到目前为止，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宋慧珍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她把收银的工作交给庄敏，自己则解下围裙，朝粥粥走去。在宋慧珍摊位附近凑热闹的闲人很多，正好有几个挡在你宋慧珍和粥粥之间。等宋慧珍挤过人流，树荫下只留下倒在地上的小板凳，和缺了一页的连环画。“粥粥！”宋慧珍张口大叫，然后踮起脚尖四处寻找。事到临头，她逼着镇定下来。等待的过程太过折磨，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她心里出奇的冷静。肯定就是刚才那个中年妇女！宋慧珍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她来不及懊恼自己没有早一步赶到粥粥身边，让人贩子有了可趁之机。但是，更令她惊讶的，是粥粥居然没有反抗没有哭喊。这不合情理！粥粥这小胖砸闹起来一般人真搞不定。莫不是这个人贩子手段了得，手里还有什么违禁药品，比如蒙汗药之类？宋慧珍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就在那，在广场的大花坛边上！粥粥虽说瘦了几斤，但抱在手里还是沉甸甸的。中年妇女抱着很吃力，孩子已经掉到她腹部。宋慧珍没有犹豫，冲着粥粥拔腿狂奔。事后宋国豪形容，就像使用了火箭助推器一样，“唰”的飞了出去。食客只看到宋慧珍喊着孩子的名字，拔腿狂奔。现在搞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跟着宋老板追了过去。跑在最前面的宋慧珍，已经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害怕，只知道自己要快，哪怕只快个零点零一秒，粥粥就多一分救下的希望。前世今生，她一直期待亲手解救粥粥。孩子是在她手里丢的，就必须在她手里回来。这是她的执念。粥粥，妈妈绝对不会再把你弄丢！坚持特训的好处现在显现出来，宋慧珍好像跑的毫不费力。就是最后启动的宋国豪，也在短时间内已经超越了大部分食客。当然，跟他急切的心情多少有些关系。食客再疼粥粥，但毕竟不是自己人，肯追已经是够意思。中年妇女越来越吃力，而宋慧珍越跑越快，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短。现在宋慧珍甚至能看清楚粥粥的现状，孩子昏昏沉沉似乎陷入昏迷，手里还紧紧攥着一页连环画。粥粥的手，随着妇女的跑动，起起伏伏。宋慧珍在后头看的胆战心惊，牙眦欲裂。这帮畜牲，居然真的对孩子下药。要是粥粥有什么后遗症，她……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报复人贩子的家人。让他们尝尝切肤之痛！对，她就是这么睚眦必报。粥粥今日受到的苦，来日她必十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