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作者:鹊桥西      更新:2023-04-27 21:10      字数:3480
  “我有说不下去吗?”施绵不高兴地打断他,将手递出去,被扶下了马车。她也寻了块干净的石头,提着裙子站定,护卫已将车厢中的坐垫拿出来,铺了上去。施绵坐下,前面两个小姐被围得紧,她能看见的只有围着伺候的侍女。眼瞧几个侍女端着茶水糕点候着,施绵想起下马车前十三说的那么难听的话。她不爱攀比,她只有点坏心思。施绵捋着垂在肩上的一缕乌发,对护卫道:“那边有颗梨花树,能帮我折几枝梨花吗?要开得好的。”都不必请示严梦舟,护卫转身就去。施绵又摸摸肚子,皱巴着脸道:“饿了。”“谁让你早膳用的那么少?”严梦舟照顾她惯了,走到马车旁熟练地取出提早备好的糕点,顺手拿过一包蜜饯。施绵抬手欲拿,看看自己的两只手,为难道:“手脏。”严梦舟两只手都被占据了,石头上没处放东西,吃的又不好放在地上,他便差遣十三,“给她取水洗手。”并在十三开口前封住他拒绝的话,“一百两。”十三没半点犹豫,窜上马车取了水下来,服侍着施绵洗手,与严梦舟埋怨道:“不带她,咱俩早骑马驶出几里地了,哪至于在这耗着。下回能不能别带她了?麻烦死了!”严梦舟简短有力地驳回:“拿钱做事,少说话。”十三白了他一眼道:“你给的是做事的银两,封口费另算。”两人斗嘴时,施绵已不紧不慢地洗了手,掏出帕子擦干净,捏了颗蜜饯送入口中,咽下后,再慢慢拿起糕点咬了一口。只咬一口,她就放回去了。“其实我一点也不饿,手也不脏,更没有想要梨花。”施绵的话将吵架的两人目光吸引。“十三说我们小姑娘爱攀比,那我就比一下喽。”施绵乖巧地坐着,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嗓音清晰地问二人,“我比输了吗?”端着糕点蜜饯的严梦舟与拿着水的十三都愣了下,继而双双黑了脸。前面的小姐有人伺候吃喝,施绵也有。不同的是前面伺候人的是侍女,他们这伺候施绵的是严梦舟与十三,以及护卫。十三勃然大怒,喝道:“你敢把我当丫鬟使!”严梦舟斥责:“闭嘴!”十三快气疯了,“你愿意给她做丫鬟就去做,别捎带上我!”施绵藏着笑听他俩吵架,双腿晃着,开心极了。两人再怎么恼怒也不能把她怎么着,只能凶恶地撤下吃的和水。东西刚收回车厢,另一个“侍女”回来了。护卫对前一刻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握着几枝盛开的梨花,问施绵:“是放入车厢,还是姑娘自己抱着?有点扎手的……”“扔了!”严梦舟与十三异口同声,一个语气暴怒,一个声音冷然。作者有话说:还是输了啊,人家都是女孩子。十三:……十四:……二狗:?第44章 讨花施绵伸手去接花。护卫脑中懵懂, 在这一刻陷入选择的困境,不知该听严梦舟的将花扔掉,还是任由施绵拿去。过去多年里, 施绵鲜少差使他做事, 严梦舟更是从未下达过与施绵意愿相违背的命令。两人意见相左, 这么棘手的事情,护卫是头一次遇见。“嗯?”施绵的手已抓住花枝,疑惑询问他为何不放手。被她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护卫下意识松了手,梨花落入施绵手中。首次做出违背严梦舟命令的事情, 护卫手脚无处可放,四肢不协调地走到严梦舟身侧,不知是不是心虚作怪,觉得严梦舟的神色更加难看。“要不, 属下再去抢回来……”护卫尝试补救。这下不止是严梦舟,就连十三看他的表情也像是在看傻子了。原地歇了约有两刻钟, 前方喧闹起来, 静安侯府的马车终于修好。施绵先前的行为惹怒了严梦舟与十三, 两人已许久没人理会她, 她左右瞧瞧, 最后自己提着裙角小心翼翼地上了马车。坐稳后, 马车驶动, 因道路狭窄,只能不远不近地跟在静安侯府的马车后面。春光明媚,车帘被玉钩勾起, 只留有一道薄薄的细纱帘垂着。前方的马车中, 周灵榕年纪小憋不住话, 又说:“你瞧见了吗?后面车厢中也是个姑娘,捧着一大把梨花呢,要不是怕被人说学她,我也想去摘的。”周灵桦对她有怨气,没理会她。周灵榕看出来了,噘嘴转向小窗口,喊道:“大哥。”周敬祖驱马过来,不耐地问:“又怎么了?”“后面车厢里有个姑娘,你让人去帮我问她要一枝梨花,好不好?”周灵榕并不是非要那枝梨花不可,是周灵桦不睬她,她就更想把花要回来在周灵桦面前显摆。“要那做什么?我心烦着呢,别扰我。”周敬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今日是要借请教学问的名义去状元镇拜访袁正庭,带上俩妹妹一是想让两人与袁正庭的孙女儿接触下,二是方便以妹妹散心为借口在状元镇上多待几日。马车在路上出了状况,浪费许多时间,他的耐心已所剩无几,根本没心情顺着周灵榕。周灵榕想撒娇,被他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如此行到一个岔路口,后方马蹄声忽急,周敬祖回首见跟在他们身后的一年轻人追了上来。年轻人就是十三,说道:“可否让出小路,让我们先行?”行车让路之事常有,周敬祖一行人马车多,行驶慢,挡在别人前面确实不好。他应下,点头命人将马车停靠路边。眼看着两个骑马的英挺年轻人驱马从身旁走过,周敬祖余光一瞥,看见自家妹妹掀帘偷看,以为她又是想问别人讨梨花。他随意地朝对方车厢中扫了一眼,细纱遮挡,他看不清里面的姑娘。周敬祖心道:这么简陋的马车,车厢中多半是什么乡野村姑。世家公子骨子里的高傲让他对平民不屑,然而就在他收回视线时,一阵春风袭来,将细纱掀起了一角。入目先是上等苏绣织锦的细丝襦裙,再是抱着梨花枝的细白皓腕,腕上有一只通透的红玉手镯,将肌肤衬得细腻莹白,如脂如玉。春风似乎比他更急,直入车厢,将细纱掀得更高,车厢中姑娘的全貌暴露出来。姑娘浓鬓细眉,琼鼻樱口,一手抱着梨花,一手握着书册,似有察觉,落在书册上的秋水眼眸掀着长睫簌簌抬起,对他轻轻颔首。只一瞬,细纱重新飘落,把里面的娇靥遮挡住。车轮辘辘,简朴的马车从面前驶过,直到眼前空了,周敬祖还未回神,脑中全是那双凝着春水似的黑眸。书上说积雪化春,惊鸿一面,也不过如此了。“大哥?”周灵桦疑惑唤他。周敬祖恍若未闻,驱着马立在小路中央,痴痴地看着前面的马车。任他眼神再渴盼,能看见的也只有不急不缓的马车背影。车厢中的周灵桦皱起了眉,高声道:“大哥!”周敬祖一个激灵回神,根本没看她一眼,兀自安排仆从道:“赶车,跟着前面那辆。”说完这句话,他双腿一夹,迅速追了出去,完全不管自家这三辆马车想要跟上别人轻装简行的马车有多难。周灵榕扒着车厢喊他:“大哥,你去哪儿?”喊不回人,马车已驶动,她转过来问周灵桦,“大哥怎么了?不是要去状元镇吗?跟着别人的马车做什么?”周灵桦脸色如霜,在颠簸的马车中扶着车壁稳住身子,闭了闭眼,答非所问道:“你也知府中败落,那你再想想别的,比如大哥三弟是什么德行,府中无人做依仗,将来你我会是何种归宿。”周灵榕迟疑,觉得她在说什么很高深的东西,不敢再与她顶嘴,瑟缩道:“二姐,我听不懂……”周灵桦闭眼摇头,“那便罢了,你抓好,当心跌倒。”与之相反的是施绵乘坐的马车,没有成排车队和马匹挡路了,慢悠悠驶着。她吹着春风看着花,心情像路边啼叫的黄莺一样欢欣。这趟京城之行她很开心,见识了花朝节的热闹,找到了雪莲的消息,并且没有碰见不该见的人。与严梦舟之间有一点意外,如今也不知不觉化解了。施绵隔着细纱帘看见严梦舟策马跟在外面,想了想,端起一盏茶水,卷起纱帘问:“十四,你渴了吗?”严梦舟目不斜视,她又说:“那你饿不饿?”两次问话都被无视,施绵意有所指道:“难道你还在生气吗?我当你与十三不同,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呢。”任她如何关怀或者影射,严梦舟始终跨坐在高高的马背上,不给她半点眼神。施绵坐回去,自己将茶水饮下,放下茶盏时,马车小小地颠簸了下,茶水晃动,洒了几滴在她虎口处。她忙放下茶盏取帕子擦拭。看见帕子,她嘴角一扬,又有了主意,再次掀帘,笑问:“十四,外面骑马是不是很热?”不在意严梦舟是否理他,施绵偷笑了下,捏着帕子递了出去,道:“给你擦擦汗。”随着这句话,昨日街头的打铁匠那一幕同时出现在两人脑海中,施绵看着严梦舟冷硬的侧脸,咬着唇不让自己笑出来。这时候她觉得严梦舟变了的外貌没那么不讨喜了,变得再高大、再不苟言笑又怎么样,还是要事事顺着她的。她将帕子向着严梦舟递出更多。帕子是素白的,下方边角处绣着几朵红梅,被她用两根手指捏着,手腕露出了一大截。腕上的红玉手镯太醒目,严梦舟余光不由自主地扫过去,但完全不想去接她的帕子。那么干净的帕子,还用花瓣熏过,沾上丁点污渍或汗水,就会留下痕迹。到时候不脏也变成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