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豆豆前些年工资一个月快九十。离职五年，一个月给工厂手洗衣服，一天最少也赚了两块，有时候还不止。一个月算下来，怎么也有六十块。段老太一个人，就算顿顿吃肉，也花不完那么些钱！魏主任还说，三个孩子都是城里户口，每个月定额供应粮。段富和段贵又是学生，每个月还会增加供应。按理，不会饿肚子。让派出所那边，再查查清楚，是不是有人虐待三孩子，不给他们饭吃。挂断派出所那边的电话，魏主任赶紧联系上了安豆豆，说起了三个孩子的事儿。也亏得之前安豆豆要重新回单位，魏主任多嘴问了安豆豆如今的情况，不然现在就抓瞎了。安豆豆这几天都在国营饭店帮忙，除了每天三顿饭，什么都不要。她这个月的定额已经被段老太在月初的时候领走了。从下个月开始的定额粮食，才是她自己领。等之后上班，安豆豆才有钱养活自己的。但段老太不一样。这么些年，段老太手上攒的钱，怎么说也有两三千块。这还是保守估计，搞不好，有更多。事情关乎三个孩子，也关乎自己，安豆豆和郝翠萍说明了情况，就去了曙光街道，见到了魏主任。魏主任帮她分析。“段超被抓了，那三孩子，你要是完全不管，也说不过去！可要是管，你也得从你前婆婆那儿，拿到钱！她现在手上一半的钱！”按照魏主任和安豆豆分析的，段老太手上哪怕只有两千块的存款。那分一半给安豆豆，一千块足够养活三个孩子还有剩。没准将来还能一个孩子留一百块给他们娶媳妇儿。安豆豆苦笑，“别人我不清楚，但我前婆婆一毛不拔，她不会拿钱出来的。”安豆豆清楚，如今段老太的把戏是又不想出钱，又想让她养三个孩子。她从来没有逃避过自己的责任。孩子她愿意养。但她不能一边养着三孩子，一边让他们三个一口一句坏女人的喊着自己。“那你就不养孩子！又或者，三个孩子跟你，让他们和你那个前婆婆别联系了！趁着现在孩子还小，好好教教，以后让三个孩子给你养老！”这是魏主任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可这个法子，根本行不通。三个孩子，只要安豆豆答应抚养，也许明天，段老太就跟着他们一起，住到了自己家。可她现在哪里有家？她现在住郝翠萍那儿。总不能让段老太去霍霍他们。安豆豆想不出法子。魏主任的法子又不可行。“你要不……问问能想到办法的人？”魏主任问。安豆豆一下子想到了安宁。安宁走的时候，给安豆豆留了一百块钱，外加一个电话号码。电话号码是辛叔办公室的。只要安豆豆打电话，就能做找到她。安豆豆壮着胆子打了电话。那边有人接了，听说是找安宁，便让她先等等。他要派人去喊安宁。等了差不多快半个多小时，安宁回了电话。她去辛叔办公室的路上，就想到了可能是因为什么事情。等安豆豆一说，果然是这事儿。安宁让安豆豆别着急，“小姑姑，这件事儿，你别当它是大事！你把他们想简单点儿，现在无非就是段老太想靠着三个孙子占你便宜。你现在还有什么便宜好给他们占的？钱？你没有！粮食？你每个月的商品粮紧着自己吃就行，管不上别人。”“可我下个月就有工作了……”“下个月是下个月的事儿，你现在吃饭，都没着落呢！那老太太不是农村户口吗？介绍信有没有？没有介绍信，乱窜的可是盲流，都要遣回去的！”“啊……”“这样，你让小姑父去找他们大队的洪队长！让他问问，洪队长这个大队长怎么当的，自己大队的，没有介绍信，到处乱跑，大队的活儿不用干的？”第494章 不妥协“老段家不是还有好几个劳力？放着在外面坑蒙拐骗偷抢，丢的是谁的面子？是他们大队的面子，是他洪队长的面子！”安豆豆并不知道洪队长这个人。不过安宁说的，都在理。的确，段超被抓之后，段老太再留在城里，是不合规矩的。她一没工作。二没和大队请假。“要是她被带回去，那我三个孩子呢？他们会去哪儿？”安豆豆忍不住问。“他们要是愿意去乡下，那就去乡下呗，正好洪队长那儿，又多了几个劳力！”安宁道。话虽如此，但安豆豆还是希望三个孩子多念几年书，明事理！电话那头的人沉默片刻，安宁知道这小姑姑是心疼孩子了。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肉，就算烂了，那也是肉。更何况，哪怕是最大的段富，如今也不过十岁。还是个孩子。能挽救，谁希望自己的孩子，和自己成为仇人呢？安宁：“小姑姑，这三个孩子，你最好别养在自己身边！你非要养，除非他们三个和段老太断的干干净净，又或者他们三个洗心革面，打心底里尊敬你！我估计，前者和后者都不大可能！我的建议是你多找几方，再立一个协议，逼着段老太拿钱出来！将那笔钱给几个孩子念书，他们自己念了书，有了谋生的能力，就随他们去吧！别指着他们以后感激你，就当是个陌生人！有些人，是养不熟的！”“她不会拿钱的，钱就是她的命。”安豆豆道。“那你就别见他们，也别管他们！他们要是找到你，你就卖惨！钱全让他们奶拿走了，不让他们不念书的是段老太，不给他们吃饭的，还是段老太。至于你，你已经拿出了自己的全部，供养他们。他们要是问你怎么不和从前一样，伺候他们吃喝拉撒，你也将这件事推给他们的奶！他们有什么不满，回去找那老太婆！”安宁说了这么多，就是要让安豆豆学着嘴硬心硬。这种事儿，谁先低头，谁先输。安宁分析了一通，安豆豆找回了理智。挂断电话，她谢过魏主任。她打算一个人去见一见三个孩子。魏主任不放心，“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安豆豆摇头，她得亲自去。安豆豆去派出所见几个孩子。见到她，包括最小的段荣在内，没有谁见她表现出半分的思念，反而都让安豆豆回去给他们做饭，给他们洗衣服。安豆豆看着三个任性的孩子，心中悲凉。她看向最大的段富，“富富这里你最大，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回去？”“我们饿，我们没衣服穿！家里脏兮兮的，都没地方下脚了！”段富一脸理所当然。“你们饿，你们没衣服穿，我难道就不饿？我难道就有衣服穿？家里的钱，一分都不在我手上，全在你们奶手上，你们怎么不找她？”“我奶没钱！”段贵开口。安豆豆觉得自己听到了好笑的笑话。“那我之前每个月赚的钱都在哪里？”“都花完了！”“花完了？花在哪里？是花在吃上了，还是花在喝上了？当初家里六口人，粮本上却只有四个人的粮食定额，我省吃俭用，恨不得顿顿稀粥粗粮，剩下来的，全进了谁的肚子？至于穿，你们一年做了计生衣裳？那么些钱就没了？五年前，我一个月工资到了九十三块。其他人一个月十二块钱，就够养活几个五六口。你奶每个月能攒八十一块。后来我被你们奶逼着辞职，接了洗衣裳的活儿，虽然洗衣裳费水，可一个月的水费是两块，肥皂你奶不让用，得用皂角，这里又省了一大笔。哪怕我一个月只赚六十，在减掉十四块的基础上，又剩下多少，你们算过吗？”这些，安豆豆从未对几个孩子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