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作者:临渊鱼儿      更新:2023-04-28 20:53      字数:4235
  夜深人静,最容易胡思乱想,该不会是……预知梦?曲鸢发了条信息给高尚:“高特助,他睡了吗?”高尚回得很快:“嗯,徐总已经睡了,夫人找他有什么事吗?”曲鸢:“没事,我就问问。”高尚:“夫人明天可以过来照顾徐总吗?”曲鸢想也不想地拒绝了:“给他请个护工吧。”知道他没事,她重新躺回床上,侧身看着落地窗外,等待天色放明。次日,曲鸢如常来公司上班,徐墨凛受伤的消息在秘书部传开了,大家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众生平等,童佳唏嘘不已:“我们下班要不要去探望徐总?”总不能知道了老板住院,还当无事发生吧?路过的高尚否决了她的提议:“徐总眼下需要静养,还是别去打扰他了。”“曲助理,”他看向曲鸢,“这里有份紧急文件需要徐总签字,你送去医院吧。”童佳听得一头雾水,说好的别打扰徐总呢?不过,徐总真的好敬业,受伤住院都不忘处理工作。曲鸢当然知道送文件是借口,当着众人的面高尚不好明说,私底下给她发了信息。“夫人,徐总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该来的总会来,逃避不了,心口的刺只有彻底拔掉,才不会时时隐隐作疼。曲鸢接了文件,童佳苟秘书等人众筹了探病基金,要她作为代表,把心意带给徐总,她没推辞,病房里有梅溪光送的花和水果篮,想不到买什么,干脆包了红包,讨个好意头。在医院楼下,曲鸢又在水果摊挑了8个水灵灵的苹果。上次送他“离”,这次送他“平安”。曲鸢搭电梯来到病房所在的楼层,门没关,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男人,坐姿挺拔,形单影只,有说不出的寂寥与落寞。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只不过此时他是面向她,显然等候已久,嗓音低又哑:“徐太太,你来了。”他凝视着她,眸色极其复杂,“我全部想起来了。”“当初,我也是因为喜欢你,才和你结婚的。”曲鸢缓步走近,不动声色地在他前面的椅子坐下,听他放慢了语气,一字一顿地说:“婚后……两年,对你的冷落,是事实,我无从辩驳。”“但我从头到尾,没有玩弄过你的感情,甚至,我以为是你故意玩弄我的感情。”曲鸢怀疑自己产生幻听了,难以置信地问:“什么?”“你还记得吗?”徐墨凛喉咙里如同烧着炭,声音涩涩的,“在我跟你求婚后,我们有过一段愉快的时光。”怎么会忘记呢?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真正让她深陷在这段爱情里不可自拔的,便是求婚和准备婚礼之间的甜蜜时光,他性子清冷内敛,不擅长说甜言蜜语,可她自带滤镜,他的一分在意能尝出千万分甜意。那时的她,怎么就这么傻呢?“我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他话锋一转,“然而,在我们举办婚礼的前一天,你妈妈跟我说,你不是真心嫁给我。”“她还说,你有个暗恋了7年刚在一起的男朋友,他,是你初恋。”“曲家为了和孟家联姻,强行逼迫你们分手。”第44章 取悦她他想娶的人,是你那天午后, 徐墨凛接到岳母的电话,她约他在外面茶室见面,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需要面谈, 他虽心存疑惑,但还是准时赴约。岳母满脸掩饰不住的愧疚之色,说她这段日子饱受良心上的折磨, 思虑再三,觉得不能让他被蒙在鼓里,最终决定把真相告诉他。从她的描述中,徐墨凛知道了自己的新婚妻子, 16岁就心有所属了,她为了那个男人,在事业巅峰期,不顾所有人劝阻, 毅然而然退出巴黎歌剧院的芭蕾舞团, 回到国内, 向对方表白,长达7年的暗恋终于修成正果。遗憾的是, 没多久,孟曲两家达成联姻意向, 在巨大利益诱惑下,曲家选择棒打鸳鸯, 强行拆散了她和初恋男友, 接着,全然不知情的他求婚成功,她顺理成章成了他的未婚妻。徐墨凛弄清了前因后果,可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在他面前的脸红耳热,眼神里透出的娇羞之色,时不时地翘起唇角,甜滋滋地笑,他向她求婚时,她的欢喜与激动,潸然泪下,难道全部是装出来的?她是不是把他当成了另一个男人?何况,作为母亲,必然不会平白无故地抹黑女儿,无中生有,编造故事。这对曲家的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岳母说完,递给了他一本厚厚的日记本,里面记录了她在情窦初开时,是如何地对那人怦然心动,少女隐藏的心事,白纸黑字跳跃在他眼中,无比刺目。在日记本的末尾,她这样写道:“我的婚姻无法自己选择,我的心可以。”没有男人能忍受得了这样的屈辱,别说是心高气傲的徐墨凛,但凡她表现出一丝不情愿嫁给他的意思,他又怎会强求?倒是委屈她,心里明明有了别的人,还能虚情假意地跟他演戏。正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无法忍受被她践踏真心。岳母哭着恳求他,看在她这么坦诚的份上,千万不要取消婚礼,让外人看尽曲家的笑话,她还建议他等婚后找个合适时机,以性格不合为由离婚,成全了曲家的颜面。当晚,在朋友举办的告别单身party上,徐墨凛喝得酩酊大醉,当他宿醉醒来,手机收到她的信息:“开心得一夜没睡,感觉像做梦一样!徐先生,两个小时后你真的会出现,娶走你的徐太太吗【害羞】”她又发了张婚纱的定妆照,黑发雪肤,唇红齿白,面含羞色,笑得明艳动人。他冷冷地嗤笑,是伤心得一夜没睡吧。她是在跟他确认会不会取消婚礼。他偏偏不让她如愿。既然婚姻是一座坟墓,他们都埋在里面,那就谁也别想好过。婚礼如常举行,徐墨凛高估了她的底线,原来她只打算为初恋男友守心,新婚之夜,她心里爱着别人,却主动向他求`欢,用身体来取悦他。这对追求爱与欲必须同时存在的徐墨凛来说,无疑是更深层次的侮辱,他拒绝了她,从那夜以后,两人分房睡,开始了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她需要为曲家谋取更多利益,而他也需要一个徐太太维持对外的已婚形象,双方各取所需罢了。后来,徐墨凛在心理医生的多次开解下,决定不再彼此折磨,放她自由。曲家帮她存了家族信托基金,只在他们的婚姻存续期间生效,这意味着他们一旦离婚,她便会一无所有,毕竟是走进过他心里的女孩子,而且是间接因为他和初恋男友分手,徐墨凛没把事情做得太绝,给了她一份丰厚的离婚补偿。出乎意料,她很有骨气地将它撕碎了。“我记得你当时红着眼眶,笑吟吟地跟我说,不好意思,本小姐有的是钱。”他说的细节都能对上,可听起来就像别人的故事,曲鸢仍处于巨大的震惊中,睫毛重重往上一颤,眸底迸出不可思议的光芒,她捂着心口,用颤音问他:“我妈妈,她真的这么跟你说?”印象太深刻了,徐墨凛至今还记得岳母的每一句话,它们曾经在失眠的夜里,无数次折磨他:“她给我的日记本还锁在孟家老宅的保险箱,我已经打电话给外公让人送过来。”曲鸢彻底失语,仿佛被某种悲凉的荒谬感攫获了,他的话字字推翻她的认知,原来他们真是两情相悦,阴差阳错生出误会成了怨偶,在这场婚姻里,没有对错,没有输赢,没有谁亏欠谁,他们同样都是受害者。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曲鸢以为妈妈只是不爱她,因为生她患上严重的产后抑郁症,败了身体,不得不告别心爱的芭蕾舞台,她能理解妈妈的苦衷和冷淡,却没想到,原来妈妈一点都不希望她过得幸福,甚至不惜颠倒黑白,挑拨离间。妈妈明明知道,她有多喜欢他,有多想嫁给他……徐墨凛心底晦涩,轻握住她的手:“跟你提出离婚后,我后悔了。”因为他发现,互相折磨,远远没有比失去她痛苦。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她已经是他的徐太太,只要他真心以对,总能打动她,即使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要他这么卑微?他这辈子何曾向人低过头?他真的有那么喜欢她,非她不可吗?她又有哪里好?她在婚后对他的好,眼里无所遁形的爱意,受到冷落时的难过,他稍微给点回馈显露出的窃喜,太具迷惑性了,轻易让他产生她变了心,移情别恋,爱上他的错觉。那些天里,他的高傲在极力对抗着他的卑微,最终输得彻彻底底。“签字离婚的前一晚,我开车回宿鹤公馆找你,”徐墨凛闭了闭眼,若有似无地叹息道,“路上出了车祸,醒来就失去记忆了。”“我之所以忘记了全部和你有关的事,不是因为你无关紧要,恰恰相反,因为你在我心里太重要了。”人脑是生物学上最神秘的器官,当遭遇的创伤超过一定限度时,就会启动保护机制,主动遗忘某些痛苦的记忆来达到自我保护的目的。“也许我的潜意识也在顺从这种遗忘,掩盖我们的婚姻即将破裂的事实。”曲鸢想起来在孟家老宅的书房,孟老爷子严词斥他“色令智昏”,他是在回来找她,挽留她的路上出的车祸,所以,红颜祸水指的……是她。既然他知情出车祸的原因,为什么又丢下她一个人独自离开?徐墨凛一眼便看穿她心中所想:“失忆的我,无法接受自己冲昏头脑下的失智行为。”曲鸢能够理解,如果不是他亲口说出,她很难相信他曾放弃自尊,做出过这么大的妥协,她更难以理解的是:“以你的缜密心思,怎么会这么容易受到我妈妈的欺骗?”徐墨凛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当局者迷吧。”他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初入陌生领域,也不是时时刻刻能保持理智的,加上婚后刻意疏远,工作繁忙,聚少离多,最重要的是,谁能想到,她妈妈会编造出这样荒唐的谎言?那本她亲手写的日记,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事实上,存在于少女心事字里行间的人,被她喜欢了7年的人,是他。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第三个人。“笃笃笃。”门口传来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两人齐齐望去,异口同声道:“外公。”孟老爷子一身白色的绸质休闲服,目光如炬,精神矍铄,不见长途飞行的疲态,也不知道他在门外站了多久,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外公,”曲鸢过去扶他,“您怎么来了?”孟老爷子“哼”了声,上次出车祸费尽心思瞒他,这次倒主动找他帮忙了,他不亲自来一趟,恐怕没多久传到耳中的就是他们离婚的消息了。他直接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曲鸢,她接过来,随意翻了几页,面色骤变:“外公,你们先聊,我出去一下。”曲鸢走到走廊尽头的小阳台,日记本摊放在腿上,一页页地翻过去,这是她零零星星写的日记,涵盖了从16岁到23岁的7年时光,她终于知道徐墨凛轻易受到蒙蔽的原因了,日记里所有能辨别他身份细节的内容,比如在他外公生日宴会上初遇,酒店失火时他牵着她逃离险境等信息,全部被别有用心地撕掉了,最后面几篇日记,竟然还是伪造的,笔迹不能说像,只能说几乎一模一样,连标点符号都在表达她对这桩商业联姻的抗拒,以及对初恋男友的不舍,甚至直言他是仗着权势,强娶她。曲鸢气极反笑。笑着笑着就落泪了。只有离得足够近的人,才有机会往她心脏里捅刀子。妈妈捅的这一刀,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