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向南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食品厂厂长身份说了出来。她才开业没几天，跟南方那些大老板当然没法比，但她也绝不会因此自卑。果然，李唐风听说只是一个县城里的食品厂小老板，也没有表露出丝毫鄙夷的意思。他只是露出一点疑惑的表情。施向南微笑着说：“食品厂才开业不久，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我刚才在这里听到李先生是想找工作，所以……”李唐风眉毛微微一扬：“你想叫我去你的食品厂工作？”施向南微笑着没有说话。她只是想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在不确定这位从南方来的李先生确实是个人才之前，她也不会给准话。她是缺真正的人才，要只是招员工的话根本不用愁。西施食品厂的工作待遇，比整个云山县城都要好。她前脚放出消息要招普通员工，后脚就能立刻招满了。李唐风沉吟了片刻，说道：“你也是到超市来的？”“对，我倒认识李老板，食品厂跟李老板的超市有合作。”李唐风刚才被明星超市的员工赶了出来，这时听到施向南说自己跟超市有合作关系，他也没有露出任何不高兴的意思。反而兴致勃勃地“哦”了一声：“是吗？那我倒是要到施厂长的食品厂去看一看了。云山县城是吧？”施向南点点头：“对，客运站就在这儿，坐客车到云山县城需要一个半小时左右。”她指了指旁边的九河客运站。李唐风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你方便留个地址吗？我会过去看看的。”施向南想了想，还是说道：“不知道李先生现在方不方便，跟我一起回厂里看看？”李唐风露出惊讶的表情：“现在？”施向南脸上还是带着笑容：“对，现在时间不早，晚上我可以提供住宿。”她怕人多想，说完还补充了一句：“在县城招待所里。”“现在么……”李唐风还在考虑，施向南就说：“李先生，我是很有诚意的，你今天眼看着是见不到李老板了。倒是去了我那儿，李老板前几天基本每天都要到我的食品厂里进一次货，今天也去过了，中午我搭他的便车一起到市里来的。”施向南说中了李唐风最想听到的点：“你要是现在跟我去，说不定明天上午能在食品厂见到李老板本人。他的超市相信你已经大致了解了，现在是要找他本人面谈是吧？而我的食品厂你还没有见过，只看到了食品厂的厂长。”“现在跟我一起去食品厂，可以看到我的食品厂怎么样、了解我们食品厂目前的水平，还有机会见到李老板本人，你什么损失都没有对不对？”李唐风伸出右手：“听你这样说，我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施向南也伸出右手，跟他的手交握：“欢迎！”施向南去买了两张两场车票，来的时间已经差不多要发车了，所以车票所剩不多。两人上车后只看到最后一排还有两个连在一起的空座。施向南还在想怎么跟李唐风说到后面去坐着，坐车的时候可以聊聊他的情况。这个时候的客车最后一排的车窗是固定的，打不开，车里什么人都有，味道比较一言难尽。所以最后一排的座位才会被挑剩下来。没想到李唐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之后就跟在施向南身后，直接坐到她旁边去了。车子一动，施向南就低声问道：“冒昧请问李先生今年贵庚？”李唐风大概也明白她的意思：“我今年三十五岁。”他说着微微一笑：“不瞒你说，在南方也是做零售行业的。”施向南的眼睛顿时一亮。李唐风却又话音一转，说起西施食品厂来：“施厂长的食品厂，现在销量最大的产品是瓜子对吧？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关于瓜子方面很有名气的那个品牌？”他这句话一问，施向南就更加确定他确实是从南方来的了。“当然听过，那个品牌的老板有人称他为中国第一商贩的。”施向南说到最后，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低沉，“听说那个老板后面也遭遇到了很大的变故。”李唐风又露出一点惊讶的表情：“施厂长消息很灵通啊。”这个年代可不像十几年后全球信息化，哪里有个什么大事情，发在网络上分分钟全世界都知道了、这年头获知很多外界信息的主流还是依靠报纸。但像是人民日报这样的报纸，每天的版面有限，要报道全国各地、甚至国际上的大新闻，作为国家刊物，需要考虑的因素很多，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提到的。施向南想了想，又说起另一个话题：“南方经济形势一片大好，李老板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我听你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吧？”李唐风叹了口气：“我祖辈是九河市人。今年初爷爷病重，老一辈总是挂念着落叶归根，日思夜想回故乡。”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不知道该说巧还是不巧，本来我和父亲还在犹豫，但生意上遇到点事，赔出去一大笔钱。我们家的生意，负债率略高，资金周转不灵后就……”话没说完，他露出了苦笑。不过也不用说完，施向南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知道李唐风为什么会出现在明星超市的店门口了。估计一家子人回来之后，他们没有本钱自己干了，只能先找个工作后面慢慢来。但因为自己曾经当过老板，要弯腰给人打工总有些困难。太差的看不上，好的吧……说实话，虽然现在报纸上说是全国的经济都在快速发展、老百姓的日子都在变好。但这要看跟谁比。就像施家洼，日子的确比一二十年前都好多了，至少不会再饿肚子了。但要跟南方比，那又是另一回事。在南方大城市待过的李唐风一家子，千里迢迢回九河市来，估计就跟城里人搬到了乡下差不多。更何况李唐风还自己做过老板。在本地人看来已经是很好的工作，或许他根本不会看在眼里。好不容易挑上了未来大有发展前途的零售行业明星超市，又因为离乡多年在本地没有任何人脉，竟然见不到超市的老板李小明本人。施向南想了想，问了一个问题：“李先生从南方回来，不知道怎么看待零售业？怎么看待我们九河本地的零售行业？”李唐风沉思了一会儿才说：“这个问题有点大……”第77章两人聊了一路，到站时，施向南可以确定李唐风说的都是实情，并不是骗子了。至于他有真才实学为什么没有能成功到明星超市工作？一是因为李唐风从没有想过从底层做起，所以他一开口就要见大老板李小明。却又因为李小明不固定在店里所以一直没有找到，频频碰壁。二也是因为九河市这里跟正在飞速发展的经济特区不一样，尤其是找工作的方式不太一样。南方这时候的座机电话已经不少，联系起来很方便，不少大老板腰间都别着大哥大的。一些正规的工作单位也可以去看招聘信息、投简历应聘。但九河市这样的地方没有这样的途径。就像施向南的食品厂，她想招人，就只能通过本地人朱大姐，她人脉广、消息非常灵通。施向南要招人可以通过她，给市场上想找工作的人传达这个信息的同时，朱大姐那里有合适的人了也可以及时告诉她。可施向南能通过朱大姐，那是因为她认识这个人，知道朱大姐能做得到，有这个需求的时候直接去拜托她就行了。要是她对县城不熟、根本不知道有朱大姐这样消息灵通的人呢？就得抓瞎。只能在食品厂大门口贴招人信息，那能不能招到合适的人、什么时候招到就完全看运气了。李唐风就是这样的情况。他爷爷中年时机缘巧合一家子搬到了南方的城市，这都几十年过去了，本地认识的人没几个了，就算认识，也因为几十年没有来往而生疏了许多。所以李唐风要找工作，一时碰壁也还算正常。下车后两人一起从客运站往食品厂走去，施向南在前面带路，李唐风走在后面。施向南想着，李唐风没有能立刻找到工作，也是她的运气好了。他要是找到了，也就没她什么事儿了。到食品厂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冯大山的大货车停在食品厂大门口，厂里的职工正在从车上卸货，干得热火朝天。见到施向南，他们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跟她打招呼。“厂长！”“厂长回来了！”同时好奇地看了几眼跟在施向南身边的李唐风。“你们干活吧！”这个时间点，白天出去零售的周玉芳等人也都回来了。因为马上就要到下班时间了。既然确定了李唐风是有真才实学的，施向南就要用心招待对方了。这已经到了饭点，总不好让人饿着肚子。避开卸货的工人进了厂里，施向南就说：“李先生你随便看看。”说完又对旁边的人大声说道，“李先生问你们问题知道就回答，不知道就说不知道。”最后她又看向李唐风：“我这儿有点事要去处理，先失陪一下。”李唐风点点头，先转着身体四面看了看食品厂的大致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