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孩子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媳妇儿身体就垮了，经常生病。家里穷，也经不起一趟一趟地去镇上卫生院。一般都是能拖就拖。因此她也很早就去世了。只剩下五爷爷一个人孤苦伶仃地住着。幸好施家洼几乎全都是姓施的，左邻右舍都会多多少少照顾他一些。像是挑水担柴这样的活计都有村里的年轻人们帮忙干。有什么事儿叫一声，也有人应声过来。五爷爷的日子勉强过得下去。但他年纪大了，已经种不了地。也不可能天天问邻居要吃要喝的，所以日子过的紧巴是在所难免的。过年他这儿也是冷冷清清的、看不见什么喜气。施向南动作快，一大早就开始送，一个村子里也就十几个老人，还有老头老太太是一家的。今儿是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忙着准备团年饭，也不会狠留客。施向南基本都是把东西送上，说几句吉祥话就走了。所以到五爷爷这儿的时候，也才刚刚上午十点钟。老人家也没有忙着准备团年饭，一个人烧了一个小火盆，围着火盆在发呆。他的院子只竖了几根篱笆，没有门，施向南拎着网兜就直接到堂屋里了。“五爷爷，怎么不关着门啊，风吹进来冷不冷？”五爷爷慢吞吞地摇摇头：“就那样吧……”施向南把网兜放在地上拆开，从里头把东西都拿出来。她拍了拍手。“五爷爷，这条鱼给你挂在外头屋檐下行不行？”说着又把网兜里的苹果和橙子拿出来。“苹果是洗过的，我去厨房给你切成片吃啊？五爷爷你能吃酸的不？这橙子很甜，但也带一点酸味，我们家的人吃了都说好吃。你也尝尝看？”五爷爷颤颤巍巍的：“丫头，大过年的你不在家张罗团年饭，到我一个孤老头子这儿来干啥？”“来看看你，也给你送些年礼！”施向南说。“我奶奶说你每年都是跟福叔一家一起过年的，我就不喊你去我们家了，给你拿的这些年礼是咱们村的爷爷辈都有的。五爷爷你留着慢慢吃，吃得好跟我说，我到时候再托人给你带回来。”“咋今年给我们老头老太婆的买恁些东西啊？”施向南大大方方地说：“以前我还在上学没挣钱啊！今年高考没考上大学，就自己去挣钱了，挣了钱给家里花、也孝敬孝敬爷爷奶奶们。我从小咱们施家洼的人就是这么教我的。”五爷爷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哎，好！好女娃！那五爷爷就收着啦！”施向南笑着说：“收下吧收下吧。我奶奶还跟我说呢，我三岁的时候不懂事，往咱们村尾那个井里跑，那时候才下过雨，井里水都快满了。要不是五爷爷你看见赶紧把我抱走，我就真跑下去了。”“所以啊，五爷爷你可救过我的命，我没有就算了，我挣钱了，孝敬你都是应该的！这些你吃着觉得好，尽管托人跟我说，我还从外头给你带。今儿我没有准备的，五爷爷你有想吃的也尽管跟我说，开了年我要去外省出差的，你想吃点什么我都能想想办法。”五爷爷颤颤巍巍地点头：“好、好啊……要是想吃啥，我就叫阳娃跟你说……”施向南又把准备好的新钱双手递给老人，说了几句吉祥话。这才告辞离开。回到家时，大桌子已经摆在堂屋里，正架在火盆上方，这样围着桌子坐下的人全都能烤到火，就不会冷了。桌子上也开始上菜了。有火盆在下面，即时大雪天饭菜也冷得没有那么快。一道又一道菜端上桌。飞飞高兴得在堂屋里乱转，时不时跑到厨房里叫他二叔二婶给塞点什么吃的。施向南回来，厨房里端菜出来的速度更快了。施向北兴奋地抱着一大盘红通通的鞭炮说：“爸，可以放炮了不？我去放炮！”他们这儿的规矩是大年三十团年饭之前要先放鞭炮接财神。据说是谁家先放炮就谁接到财神。所以村里人会抢着做饭吃饭、抢着先放炮。施向北一问，正好施向西最后一道菜出锅了，就大声喊：“吃饭了吃饭了！放炮！”施向北响亮地答应了一声，就抱着鞭炮冲进了院子里开始拆外头的红色塑料皮。“给我拿一根烧着的柴火来！”施向南去厨房的灶膛i给他找了一根出来。施向北已经动作飞快地拆好了鞭炮，红通通地铺了一地。他把柴火接过去：“姐你走远一点，耳朵捂住，我要点火了！”施向南赶紧跑到堂屋里去找飞飞。结果发现张秀珍已经把他两只耳朵都给捂住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炸出一地红屑。一桌人等着唐青娥先动筷子，众人开吃。下午小孩们就一群一群地到处跑着捡没有炸响的鞭炮玩了。施向南这样的年轻人则是围成一堆下象棋的下象棋、打牌的打牌。不过他们这儿没有赌钱的习惯。都是赌瓜子或者花生。大家几个人一波，玩得也挺高兴。也有人跟小娃娃们一起在外头堆雪人、打雪仗，或者一起放炮玩。村子里到处都能听见笑闹的声音传出来。施向南先是在看人下象棋，看了一会儿又去看晚上饭准备好了没有。他们这儿的规矩，年三十儿的团年饭，中午是各家吃各家的，晚上就是一大家子人一起吃了。就像是施向南家里。唐青娥的三个儿子带着孙辈、甚至是重孙辈全都聚在一起，大家热热闹闹地一起吃一顿。吃完饭就一起守岁，守到十二点一起吃饺子。撑不住睡了的人也没关系，大年初一早上吃饺子也是一样的。他们这儿饺子包的跟元宝一样。吃饺子有吃元宝、来年发大财的意思。今年家里挣的钱多，所以施向南家包饺子用的馅料五花肉很足，猪肉羊肉都有。再区分出萝卜馅儿白菜馅儿。包的种类可丰富了，量也很足。这个天气，包好了摆在箅子上拿到外头放几个小时，就冻得硬邦邦的了。根本不用担心保存的问题。多包一些吃不完还可以装起来拿到县城里去吃。施向南也跟着一起包。大家坐在火盆边一边包饺子一边说说笑笑。听着外头时不时传来的笑闹声。气氛好极了。第152章晚上吃过饭后，就到了全村最期待的上场！施家洼穷，没有一家买上电视机。所以大家也从来没有看过中央台举办的春节联欢晚会。自然也没有这样的想法。今年家家户户从天刚刚擦黑就开始期待的，是施向南家买回来的一大堆烟花。以前村子里也是谁都买不起这东西的。太贵了。大家顶多也就多买几挂鞭炮，烟花那是别想。哪怕是比较便宜的冲天炮、窜天猴这种，施家洼的人也舍不得买。不过今年不一样，施向南家挣大钱了嘛。村里人都知道。施向南也没有想藏着掖着，她买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烟花回来。进村的时候有人看见了问她，她也大大方方地说了那一大堆纸箱里装的都是什么。还邀请大家年三十儿晚上一起到村尾的打麦场上去看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