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作者:余生怀      更新:2023-04-29 02:55      字数:4002
  见焉问津面上的气势松了,谢家二郎赶忙道:“喜婆,快将人搀扶上轿。”“哎。”喜婆忙不迭点头,对着揽月道:“快,扶你们家小姐上轿,吉时耽误不得。”揽月虽不情愿,但焉问津没发话,她也只能扶着焉谷语上娇,“小姐,我们上轿了,小心横杠。”“嗯。”焉谷语应声,矮身进入花轿。“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不知从何时起,两侧的鞭炮声更响了。焉谷语一上轿,迎亲队伍便开始敲敲打打,又是铜锣又是唢呐,再合着一下一下的鼓声,甚是热闹。*“咔”,等到了侯爷府,轿子慢慢停下。接着,帘子被人拉开,揽月和喜娘一左一右将焉谷语搀扶出来。谢家亲戚多,侯府门前围观的百姓也多,这道上的人声比起焉府外头来还要吵闹,跟炉子里刚烧开的水似的。“这位便是那美人排行榜上的第一名,前丞相的女儿。”“可惜盖头厚实看不到脸,不过看这身姿,确实窈窕勾人。”“是啊,谢三郎上辈子积德了,能娶到她。”“谢三郎自己也厉害,不然还真娶不了这样的人儿,容易招事。”……鞭炮声中,礼官扬声喊道,“请新娘跨马鞍,从此平平安安。”焉谷语抬起脚,跨过马鞍才往石阶上走。待她们走到门前,礼官又喊,“请新娘跨火盆,从此邪祟离身,红红火火。”跨过火盆门槛才算进了侯府,这时,喜娘带着焉谷语往旁走去,“小夫人,谢三公子还病着呢,眼下是拜不了堂了,侯爷让奴家先扶您回新房。”“不拜天地直接去新房?”揽月蹙起柳眉,不悦道:“这算什么,欺负人啊?拜不了堂就别拜,改日不成么,把我们家小姐当什么了!”“小姑娘,你这说的什么话。谢公子与你们小姐可是皇后娘娘赐的婚,侯爷哪儿敢怠慢。再说,吉日吉时难挑得很,能不改就不改。”喜娘搀着焉谷语,在下人的指引下往前走。“哼!”揽月怒哼。路上,焉谷语沉默着,也不晓得该说什么,但她此刻倒是有点开心。在他们彧国,拜过天地之后才算真夫妻,如今她与谢卓凡没拜堂,自然说不上夫妻。三人穿过一个长回廊,一个小回廊,走过花园,迈过小石子路,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新房。揽月望着前头的院子,问道:“喜娘,谢公子这会儿在不在新房?”喜娘咳嗽一声,压低声音道:“我听人说,谢公子怕将风寒过给小夫人,住去其他院子了,说是等身子康复之后再过来。”“那还成,算他有良心。”揽月撇撇嘴,侧头望着焉谷语道:“我们家小姐的身子可不好,真染上风寒就麻烦了。”“谁说不是呢。”喜娘点头附和,“这大喜日子的,偏偏就染上风寒了,好在也不是什么大病。”*桃花院,谢卓凡住的院子,因满院桃花而得名。主屋大,侧屋也大,门外头站着一群人,四个丫鬟六个家丁,见焉谷语过来,他们齐齐低下头,异口同声道:“见过三少夫人。”见得这一群人,揽月不禁张大了嘴,焉问津向来节俭,焉府里下人少,而他们侯府,一个院子就需得十人伺候,真真是没得比。“谢家真是有钱。”喜娘呵呵地笑着,羡慕道:“帝都城的首富能不有钱么,富得都流油了,唉,怕是上辈子修了三世福气的姑娘今生才能嫁进谢家。”蓦然,她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太妥当,赶紧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不过焉小姐本也是有福气之人,命格好的嘞,自小便被皇上认作义女,与谢公子是天作之合,谁都配得起谁。”焉谷语不作声,在旁人看来,她的命格极好,可偏偏她自己不觉得。一将焉谷语送入新房,喜娘便挥着帕子离去了。揽月扶着焉谷语坐到喜床上,顺道将跟进门的几个丫鬟赶了出去。屋内没人,焉谷语自己掀开了盖头,她随意看了眼新房,面色平淡,既不喜,也不悲。揽月在屋内转了转,瞧着桌上的糕点口水直流。今日忙活大半天,她饭都没来得及吃,本想捏几块糕点垫垫肚子,余光里瞥见焉谷语掀了盖头,她飞快上前,急道:“小姐,这盖头掀不得,不吉利的。”“不吉利最好。”焉谷语冷声道,她心里思量着,虽说喜娘说的话没毛病,但她始终觉得哪儿不对劲儿。“揽月,你熟悉侯府么?”“奴婢不大熟。”揽月摇头,尴尬道:“奴婢是跟着小姐来过几次,可侯府太大了,有些院子还长得差不多,奴婢根本认不清。小姐,您问这做什么?”“我想去见谢卓凡。看看他究竟是染了风寒,还是出了其他事。”焉谷语望着房门道。真得风寒倒是不可怕,就怕不是。“小姐您坐着吧,奴婢去外头打听。反正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奴婢就说小姐饿了,想吃东西。”揽月来了主意,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眨一眨的,“小姐,您饿的话先吃点桌上的糕点。”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焉谷语不放心揽月,叮嘱道:“你小心点儿,遇上事记得喊人。”“小姐放心,奴婢晓得的。”说罢,揽月跑出了门。*屋内烛光摇曳,满目喜色,然而焉谷语眉间却不见半点喜悦,反而嵌了一大片愁云。她心思几转,估摸着,谢卓凡会将那些证据放在何处?应该在书房,或者更隐秘的地方。明日她得找个借口去他的书房瞧瞧。早日找着,早日销毁,她便能早日脱离谢卓凡的威胁。焉谷语自顾自打着算盘,压根没听见外头细微的声响。“嘭!”倏地,房门被人踹开。这一声很响,响在人的心尖上,焉谷语猛地颤了一颤,下意识往房门口看去。“……”两人的目光在绰约的灯影中相撞。焉谷语面上神情变了变,先是诧异,诧异他竟来了侯府,还只身来了新房。随后,她看到长剑上的鲜血,隐隐约约的,空气中飘着一股铁锈味,她惊得瞪大了眼。他做了什么?杀人了?陆惊泽穿着一身肃杀的白衣从门外踏入,面容冷冽,犹覆寒霜。寒风呼呼,将他的衣摆吹得翻飞。他利落关上房门,执剑朝焉谷语走去。他每走一步,焉谷语便觉自己的心跳快一拍,快得她差点呼吸不能。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梦中的陆皑,又慌又拍。焉谷语将双手搭在双腿上,紧紧地揪起了衣裳。不等陆惊泽开口,她率先说话了,“我嫁给谢卓凡是不得已,你信我吧。”她以为自己是有几分了解他的,而她要在这几分了解里安抚他的情绪。陆惊泽一语不发,慢慢走到床榻前,他低下头,直直盯着盛装的焉谷语。她本就长得绝美,上妆后更是美艳不可方物,身姿玲珑,比这满室的烛光还亮。他最喜欢的,是她待在自己身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他最不喜欢的,是她抛弃自己,将善良和爱意都给了别人。“信你?”话间,他抬起长剑,轻轻一抖,上头的血珠便顺着剑身滑落,一时间,长剑铮亮无比。“你欺我,瞒我,就不怕我收回之前的话?”“什么?”焉谷语下意识接了一句,问完之后她瞬间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话。他曾许诺过她,会保护她的家人。但前提是,她嫁给他。如今,她嫁给了别人,那话自然也就不作数了。望着焉谷语明了的神情,陆惊泽嘲弄地勾起嘴角,“当年,你父亲做了辛白欢的狗,也算我的仇人。之前我开心可以不计较,不过今晚我不开心了,打算计较计较。”“你。”焉谷语仰起头。她已经晓得了陆惊泽的真实身份,也是晓得之后才发现梦里的他为何会放过父亲,因为他并非刘淑妃的儿子,跟父亲扯不上关系。至于为何要杀光其他与那事相干的人,她想,兴许是他认识那名被辛白欢送入斗奴场的皇子,两人之间达成了某种交易,又兴许是,他不愿让自己的真实身份被人探知。电光火石间,她记起一件事来。曾经有一日,她去斗奴场看他,却觉得他行为古怪,像是变了个人。眼下,她想明白了。不是变了个人,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人。这一想,焉谷语更为震惊,震惊他在里头做的事,怕是鲜血淋漓。她站起身,怕他真做出什么可怖的事,便道:“倘若你伤害我父亲,我死也不会放过你。”“怎么,你要杀了我?”陆惊泽挑眉冷嗤,他一直都想不通,焉谷语为何突然答应嫁给谢卓凡,里头肯定有缘由。焉问津焉谷语都不是贪财之人,肯定不会贪图谢家的钱财。思来想去,他觉着,大概是当年那事。谢卓凡拿这事威胁她了。辛白欢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可焉问津不能,只要辛白欢随口一说,焉问津便会掉脑袋。哪怕他为焉问津求情,陆赢也不见得会放过焉问津。其次,陆赢对焉谷语虎视眈眈,倘若知道这事,定会拿它威胁焉谷语,到时,她处境更难。所以她才答应谢卓凡,为自己选个稍微好点儿的境地。她说自己心里只有他一个,却为护着焉问津嫁给谢卓凡。所以说,在她心里,他终究还是比不得她的家人。“呵。”陆惊泽拉起焉谷语的手,将长剑放在她手中,随后退开一步,捏着锋利的剑尖置于自己的心口。他笑着看她,轻飘飘道:“我说过,只有你靠近我,我才做你的狗。”第106章 伤自己他面上在笑, 笑得邪肆,眼底却冰凉一片,像是结了层厚厚的冰, 冷漠疏离。焉谷语听明白了陆惊泽话中的意思。他在威胁她。正当她出神时,陆惊泽手中用力, 剑尖便往前递了一寸, 直直刺进衣裳,霎时,鲜血从白绒锦衣中渗了出来,仿若一簇簇梅花绽开。“啊!”焉谷语失声,果断将长剑扔在地上, “哐当”, 长剑在地上滚了一滚,孤零零地躺着。“你……”焉谷语一步上前, 心疼地瞧着陆惊泽心口, 眼中泪水积聚,瞬间夺眶而出, “你这个, 疯子!傻子!混蛋!”她慌急慌忙地扯下腰间帕子去按陆惊泽身前的伤口, 一边按, 一边掉眼泪, 她不住地抽泣着,直将面上的妆容都哭花了。陆惊泽低头凝视焉谷语,她的妆被泪水冲刷几次后全花了, 又可爱又好笑, 偏偏她眼神凶狠, 像个发怒的小豹子。是了, 他就喜欢这样,喜欢她关心自己,在意自己,为自己哭。倘若伤害自己就能换得她如此,他真不介意插自己几刀。渐渐地,心口阵阵抽痛……陆惊泽往心口瞥了瞥,这不是他的疼,是她的,很疼,很疼,可他却觉得开心,越疼越开心。焉谷语见陆惊泽心口血流不止,急道:“血怎么止不住了。”她左右环顾,忽地,看到了自己的嫁妆,想起里头有个小药箱。“你等着。”说完,焉谷语跑去箱子里翻找药箱,她急疯了,一个接一个找,将箱子捣得很乱。找到惯用的药箱时,焉谷语嘴角一弯,飞快捧着药箱回到陆惊泽身前,气呼呼道:“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