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知道高华斌死了的这个消息时，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而垃圾桶里的纸条无疑证实了她心里的猜测, 他回来了。想到这里, 莫娴眼中闪过嘲讽，“他可真是命大啊。”初恋干净的脸上露出这样一道表情，像一把温柔刀, 杀人不见血。两年前, 凶手连杀了三个人, 每个人都间隔了一个星期。当时莫娴也听说过这件事, 然而并没有想到杀人凶手会出现在自己咨询所里, 而且是以病人的身份。除去他隐藏的精神疾病, 温度洲平常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正常人，知识渊博，风度翩翩。他把自己的疾病控制得很好，或者说太有欺骗性了。所以当与自己有太多共同语言时, 莫娴对他放低了警戒心。这种情况莫娴以前也有听过类似的, 比如精神病院里, 医生宁愿相信病人的话, 也不愿意相信护士的话。当时她听了之后只是一笑而过, 觉得那个医生是疯了吧才会相信病人的话。因为精神病人就是精神病人, 一个正常人妄图跟一个精神病人做朋友，除非变得跟他一样疯。然而莫娴没想到的是, 时隔几年, 这件事居然会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她成为了自己当初最不屑的那个人。同情心泛滥，自以为是, 天真，愚蠢。她把他当朋友，可是温度洲却无时不刻想着把自己拉入地狱，这可真是个讽刺。从两年前开始，莫娴就已经回不了头了。当年，连环杀人案发生后，警察局里的人并不是找不出丝毫蛛丝马迹，实际上就差一点就查到温度洲身上了。可是她却帮忙作了假证，伪造了他不在场的证明。这是至今为止，她觉得后悔的事。“不过，没关系，迟早有一天我会亲手把你结果了的”咨询室里只有莫娴一个人，她自言自语地呢喃道，协调的五官有一瞬间可怖起来。两年前，警察局的人担心受怕，等了许久，就怕他又继续杀人。就连当时的心理侧写师在经过重重分析后得出的结论也是最差的结果。然而事情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一天两天的过去了，整座城市风平浪静的，警局里面没有收到任何一条有人意外死亡的讯息。所有人都以为凶手停手了，可是只有莫娴和温度洲知道不是这样的。他消声沥迹可不是因为其它，全都是因为当时他受伤了而已。至于那伤是怎么受的，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莫娴自己了。两年前，她布局想要把他杀掉，事实上也差点成功了。只不过到底还是被温度洲给逃脱了，他眼角处的疤痕也是那时候留下的，从眉峰到太阳穴，大概有十厘米长，差一点就伤到了眼睛。置身处地，若换做莫娴处于他那个境地，也会想着怎么把那个人报复回来。所以她一知道温度洲回来，就知道他是来向自己报仇的，而高华斌的死就是一道讯息。咨询所里，莫娴再一次调出了当年他来这里看病的信息，视线落在了他名字那一栏上，杜洲两个字虚假得可怜。这些资料她事后看过无数遍了，其中有一些真有一些假，假的自然是身份信息，包括名字。要不是警察查到他身上，莫娴还不会知道他用的是假名字。很可惜的是，当初她就算是知道了这点，也没有想太多，仍然把他当成最信任的的朋友。莫娴曾无数次想过，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遇见他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大概是乐善救失，过着平凡却又充实的一个生活吧。想到这里，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犹如春风，宁静祥和。监控里，沈拓打开后就看到这样的一幕，神色一顿。哪怕是他前世见过不少容貌出众的人，但给人这种矛盾的感觉的也只有莫娴一个人。“她到底是谁？”沈拓很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之外的感觉，本来按耐住的杀心反反复复，不过最后又被他抑制了下来。似有所觉，这时莫娴抬头望了监控一眼，视线恰恰好跟正在看录像的人对上，随后又仿佛什么也没发现般，淡然自若移开。“巧合么？”沈拓怎么都不相信。赫拉跟完全没有线索的人不同，他心里已经有了怀疑人选，杀人凶手即使不是莫娴，也只会是她认识的人。而莫娴的人生经历很简单，除去身边亲人，她并没有多少可以说话的朋友，工作后更是常年与病人为伍，查起来很简单。这么一查沈拓就查到了杜洲的身上，他的身上有两个疑点，第一，他是两年前杀人凶手犯案的时候来到咨询所的，第二，他用的是假名字，无论是哪个都很可疑。“这个人着重调查一下。”他对着手底下的人说道，由于沈拓是队长，手底下的人都听他命令办事，所以一群人就算心里再不解，也还是听他的话行事。可惜，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如果能让他们查到，那温度洲就不是温度洲了。调查结果出来了，他的生平履历接近完美，哪怕知道他很有可能就是凶手，但没有证明还是不能就给他判刑。最后这件事还是要从莫娴的身上查起。但不管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他的真实信息，她都不会选择报警，温度洲也不会。因为在两个人看来，寻求外援是弱者的行为，更何况，无论是莫娴自己还是温度洲，两个人的手里都不太干净，寻求外援简直就是找死的行为。在警方把两年前快要积灰的档案找出来，进行再一次的追踪调查同时，他们两个的第一轮对弈开始了。没有什么比在警局的眼皮子底下嚣张行事更让人气愤的了。莫娴不会亲自将他供出来，但是他要是自己不小心被警方的人查到，那又是另当别论了。温度洲同理也是。第四十章 而沈拓就是被他们盯上的杀人……而沈拓就是被他们盯上的倒霉蛋。主要是他太碍事了, 留着也只是祸害，在这一点上，莫娴和温度洲的想法出奇的一致。两个人都是高智商犯罪分子, 策划出来的犯罪计划几乎无可挑剔。但要说在短时间内策划出多么新颖、富有哲学的杀人手法, 这是不可能的事。三天后，当沈拓再一次躲过了远处的红色瞄点，神色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任谁一天里面遇见许多事故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虽然以他的能力, 躲过这些并不在话下, 可一次两次的还好, 见多了也挺烦的。比如半路上货车突然失灵, 十楼上掉下个花瓶, 这些都是个小事情, 但让人防不胜防。想到这里，沈拓神色露出了一丝烦躁，如果她想用这些小手段除掉自己，那可就想错了, 。于是这周五, 仁爱咨询所里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当沈拓被助理带进来的时候, 莫娴刚送走一位客人, 看到他, 眼中露出疑问。“如果没记错的话, 沈先生，我给你预约的是这周六吧？”沈拓：“我记性不差。”明显就是不请自来。来都来了, 莫娴也不可能赶他走, 只不过视线落在他的脸上时，还是忍不住逗留了几秒钟。“你这脸上……”她的话只说到一半，随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同样也是沈拓脸上所在的位置，在那个地方，一滴红色的血滴印在上面，格外显眼。沈拓用食指轻轻抹掉脸上的那抹血迹，低眸看了一眼，可能是刚才没注意，不小心伤到了，如果不是莫娴提醒，他可能都不会发现。难怪一路上有不少人盯着自己。一道细小的划痕在他脸上，不注意看还发现不了。莫娴没有要提起的意思，然而沈拓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莫医生难道就不问这伤是从哪来的吗？”莫娴不想知道，但他都这么说了，不问又好像说不过去，只好问道，“从哪来的？”沈拓：“就在刚刚，被人狙击，躲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莫娴：“那凶手找到了吗？”沈拓轻笑了一声，“凶手？她可狡猾着呢？莫医生，你说，我能不能抓到她呢？”“这我就不知道了。”没说肯定，没说否定，这本身就是一道讯息了。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门外来了一声敲门声，沈拓和莫娴同时抬眼望去，助理领着又一个人走了进来。“莫医生，有个自称是你朋友的人来找你。”女助理让开位子，露出了一道身影，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他眼角处的那道疤痕。“哟，好生热闹哦。”待温度洲看清咨询室内情况，语气意味不明。因为上次沈拓让人查过他，所以这不是温度洲第一次跟警局的人交涉过了，看到沈拓，他不需要别人介绍，就已经知道他了，三个人都认识，这气氛莫名让新来不久的助理感觉奇怪。其实，未经允许就将人带进来，这并不符合咨询所的规定，然而因为是新来的，莫娴还来不及跟她说，没想到一下子两个讨厌的人都凑了个齐。看到温度洲，莫娴问道，“你怎么来了？”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不客气地说你来做什么。但因为有沈拓在，这句话终究是换了个说法。“我想你了，想你死”后面半句话温度洲没说出来，但莫娴知道他的意思，但沈拓不知道，在他听来，这句话怎么听都有点暧昧。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想要杀自己的是他们两个人，那莫娴和这男人是什么关系？情侣？还是追求者？从外貌上，除去温度洲眼角的疤痕，两个人还挺配的，不是一家子，不进一家门，两个神经病凑成一对也不奇怪。这时，沈拓忘了，自己也是精神病患者中的一员。几个人面面相觑，若说沈拓不客气，那么温度洲更为过分了，他径直穿过沈拓，走到莫娴的身边，对这里轻车熟路。在沈拓看来，两个人的关系绝对不止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关系，可惜，要不是时间太久远了，找不到以前的录像，不然的话，一切疑惑都将迎刃而解。助理这时已经退了出去，咨询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莫娴看沈拓还有温度洲一点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头一次觉得头疼。“我后面还有客人，一时半会也没空管你们，你们两个要不先走吧？”听到这句话，沈拓还没说些什么，温度洲反而不满了。他冷呵了一声，俯下身在她耳边道，“怎么？他可以在这边待着，我来了，反倒没时间了”“莫医生可别厚此薄彼啊”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只让人觉得寸寸发寒。沈拓看着莫娴冲自己尴尬地笑了下，面无表情地推开了旁边的人，眉毛上挑了下。他没看到两个人对视的时候，莫娴朝温度洲露出的警告神色，否则绝不会把两个人当做是情侣看待。沈拓：“两位就算是要打情骂俏，也不必在这个时候吧？”他没有一点破坏氛围的自觉性，突然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