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作者:夏宇童      更新:2023-04-29 13:05      字数:3199
  思绪突然转得很慢很慢,僵成浆糊,今朝拧起眉,模糊的视线恍出重影,试着揉眼去辨别,很快被他的轮廓吸引。摄影的直觉让她上前两步,将视线定在55厘米焦段位置,与他咫尺之距。景深虚化,自动对焦,这才看清他的脸。他额间是吹乱的发丝,眉眼生得极漂亮,浅浅的内双,眼皮略薄,但眸光锐利,好在小彩灯暗光落在他脸上,又将这份锐利柔化几分。果然是醉梦,所以这张熟悉的脸才会站在这里,而没有怒斥她当年言而无信吧。今朝肆意看他,嬉地笑了下,好久没梦见他,少年都长成了英俊青年,伸手捏捏他脸,质问:“为什么不说话?好久都没来找我!”奚行皱眉,挨在脸上的力道不轻。却没躲开。随着酒气喷薄而出,今朝逐渐嚣张:“你不知道我有多厉害还拿了奖。”“好可惜你没看过我作品。”“不过你也不爱看吧,大忙人……”很快,她嫌独角戏乏味,兴致缺缺地后退,“不说话我就走了。”脚步踉跄,矮草被曳得沙沙响。眼看高跟鞋与草叶纠缠,奚行勾了下嘴角,声音很轻:“你喝醉都这么不讲道理吗?”就在今朝准备转身时,他阔步向前,动作极快拽住她手腕,略带恨意地纠正:“乔今朝,我去找过你。”第3章次日清晨,今朝翻个身,察觉手腕被扣着,触感微凉,睡意朦胧间伸手拨了下,推动某个机械关卡。叮叮叮当叮当——音锤击出的高低音和鸣,跳跃开来。那音源与耳畔离得近,如同一颗颗音符往脑门上砸,瞬间将她砸醒,腾地一下坐起身。声响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明显,与此同时被吓到的,还有在桌边算数的汪雪莹,她往床上望,只见今朝满脸困惑地盯着自己的手腕。“我靠!”“不是吧——”汪雪莹连拖鞋都没来得及勾,赤脚飞奔过去,凑到今朝身侧,举起她腕子看个究竟,嘴里念念有词:“难怪你昨晚抱着手不肯让我们看,原来是把半套房带出门了。”听这话,今朝更是疑惑,自己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只腕表,显然响声是它发出的。表盘内刻某品牌字样,属于听说过但不会关注价格的范畴,她有些不满地解开表带,“这玩意儿……值半套房?”“你觉得它声音好听吗?”汪雪莹不答反问,同时接过手表往表盘边一拨。叮叮当,高低音和鸣再次响起。今朝细品了品,排除被吵醒的起床气,客观来听,这声响十分悦耳,而且有点耳熟。“你现在欠债多少?”汪雪莹又问。今朝如实竖起一根食指。汪雪莹意犹未尽地再次拨响表盘,清脆的音锤敲击声如同金币哗啦啦洒落般动听,“这块表够你还债了。”那么问题来了:“这块表是谁的?”“为什么会我手上?”“是你和比尔的恶作剧?”今朝连发三问,好奇地看着汪雪莹。她的怀疑不是没有根据,汪家在湾市的资产颇丰,否则汪雪莹也不能肆意追逐人生,买块奢品表应该不算难事?谁知汪雪莹连忙举双手自辩,“绝对不可能!我家就算吃糠咽菜买下这块表,也是藏家里供着,不会给我带出来晃悠。”有点道理。但今朝更疑惑了。加上头疼欲裂的宿醉,她现在只能确定一个情况——昨晚喝断片了!于是小心推测大胆求证,“我在晚宴上不小心多喝了两杯,后劲有点大,是你和比尔送我回来的?”汪雪莹:“我们谈完事情去找你,发现你在休息区护着手腕,旁边还有个女侍应生。”“啊——”今朝预感不妙,发散出某种不敢想的情况:“难道是我喝多后打人抢表,事主要去报警就派侍应生看着我?”“不不不——”汪雪莹连忙制止这种妄想:“这是块男表,你那点拳脚功夫能从一个成年男性身上夺表,并且毫发无损地坐在那儿喝热茶?”“侍应生说有人拜托她照看你,我和比尔好说歹说才把你领回来的,你当时挺乖的,别把自己想得那么刑。”“不是就好。”今朝稍放下心,抓起床上的手表发愁,这么贵的玩意儿谁会放她身上呢?天上不可能掉免费馅饼。自己不刑,就是别人刑?某种更恐怖的设想冒出来,她敲一敲表盘,刻意压低声音:“莹莹,这不会是新型诈骗陷阱吧?诈骗犯盯上目标后,放块表做诱饵,说不定里面装有gps,随时跟踪我的定位。”汪雪莹听不下去了,双手捧着今朝的脸揉圆搓扁,音量提高八度:“你到底在数字游民哪里听了多少离奇故事?哪个诈骗犯会用七位数做诱饵啊,以我多年奢品店兼职经验保证,这块表,绝对是正品!”以防她再胡思乱想,汪雪莹回忆道:“昨晚找到你时,你捧着手腕看表,说有人教你数表针,数多少圈来着?”“五圈?”“对,你在那儿数数呢。”今朝脑海中浮起零碎片段,模模糊糊连不成线。她闭上眼,笔直地往后一躺,手背盖在额间假寐。汪雪莹百无聊赖地拨动腕表拨柄。叮叮当,低音叮七下,高低合鸣叮当三下,高音叮一下。“七点四十六分。”今朝闭着眼睛,突然冒出这句。汪雪莹诧异:“你会听三问表?”“嗯,好像会。”昨晚似乎有道身影,将她摁在椅子上,西装袖下是劲瘦有力的腕骨,上面就戴着这块表。对,是这个人。醉梦片段里,自己被表盘折射的微光吸引,看了又看。他解开表带,戴上她手腕,长指拨动表盘拨柄,耐心地教她数时间。“叮九下,是九点。”“叮当是一刻,再叮两下是两分。”“现在九点十七分,你等我五分钟好吗?”他说话时尾音略沉,音色低冽,每个音都落在该落的位置,令人信服的语调。可惜,今朝醉酒的脑袋太懵了。他手机响好几次,仍不急不缓指着表盘,“你坐在这儿,数分针走五圈我就回来。”今朝记不清自己是什么反应,似乎是听着他的话,认真观察分针走势,拨响报时当玩具玩,再后来就看到找了一晚的汪雪莹出现,喜出望外的抱上去。整件事都很迷,忽然出现的人影,奇怪的举动,还有戴在她腕上的手表,根本抿不出因果关联,今朝睁开眼,腾地一下起身,迅速换衣服洗漱。“你的航班是不是快到啦?”汪雪莹坐回桌边写写画画。今朝套好衣服,抓起手表往外走,“还有点时间,我去前台问问有没有人报失物品。”“和你一起去。”汪雪莹汲着拖鞋跟上,“有事和你说。”酒店负责人查过报失记录后,表示没有相关记录。鉴于手表价格昂贵,乔今朝与汪雪莹都觉得留在前台待领不够妥当,申请查看监控,遗憾的是晚宴属于私密活动,又在椰林园这样的露天场地,根本没配监控摄像头。“只能你自己保管了,等人家来找你吧。”汪雪莹安慰道。两人搭电梯回客房楼层,今朝低头在手机上敲字,她在给主办方写失物招领邮件,没注意到汪雪莹的脚步踟蹰。到了房间门口,汪雪莹纠结好一会儿才开口:“朝朝,能帮我一个忙吗?”“当然。”“帮我把湾市的房卖了。”听见这话,今朝捏着房卡的手停顿下来,问:“昨晚没有谈到投资?”不动产于国人而言有着信仰般的存在,况且那是汪雪莹的毕业礼物,能让她动念卖房的,只有一个理由。“拉到一笔小投资,但还差一些。我早上算来算去,只有这个方案能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回到房间,汪雪莹将草稿纸上的拍摄预算递给今朝。“我已经联系过中介,还没满五年限售时间,先挂价格让中介带看。你不是也要找地方住吗,可以直接住我那儿。”“让我醒醒。”今朝从桌上捞了瓶水,猛灌几口,理清思路才说:“莹莹,卖房不是小事,你得想清楚。房子就当是租给我吧,到时要与中介沟通看房的我随时帮忙。““小房子而已,以前没放租现在更不能要你租金,还是说你不想帮我?”“当然不是。”汪雪莹将草稿纸揉做一团,腾空抛入垃圾篓,笃着声:“就这么定了。”一路相处下来,两人都是说风就是雨的脾气,今朝了解她,也没再推辞,坦然接下这个请求。-下午六点,湾市机场。斜阳将落未落,热气腾腾地从柏油路面直漫脚心,人一走出冷气大厅几米远,额间即沁细汗。今朝刚将行李抬上的士后尾箱,兜里手机就震翻天,她动作稍顿查看来电,后排车辆立即鸣起不耐烦的长笛,这是个分秒必争的城市,尤其在每日吐纳十几万旅客的机场,时间就是他们的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