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的房前都有木板，是用来防止出门的时候踩进裂缝里的，家家户户房门紧闭，不像他们村，还会有人再外面晒太阳，哪怕被人说还不如在家里晒也不在乎，就要出门。他们车停下来的时候，小爷爷家旁边的邻居倒是探出头来，问他们是干嘛的。“是我呀老哥哥，我来看看白杨。”老爷子和邻居认识，这会儿主动上前搭话。“白松啊，你们哪来的车呀？”“村里瞎鼓捣的。”说话的时候，门开了，白致远的堂兄白为民赶紧让他们进去，白睿把车里三层外三层的锁上，最后才拎着塑料袋跟进去。白为民家是两所房子挨在一起的，旁边是儿子家，这会儿听说家里来了客人，也是过来照应着。“你爸呢？”老爷子上来就开门见山。“在屋里在屋里。”说着，把他们引到后面的厨房，昏暗的房间里，坐着白为民的父亲和媳妇，围着一个小的电热丝炉子在取暖。两人旁边还有一个小板凳，看起来应该是白为民的凳子，他也是听到敲门声，刚从这里出去。房间里唯一的发光源就是那个电热丝炉子，再加上厨房本来空间就不大，窗户更小，为了保温，还把窗户用塑料袋封上，屋里格外的压抑，进来人一多，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白聪，给你大爷爷他们拿凳子去。”白聪是白为民的儿子，不知道怎么的，他们白家这边这一代生的都是儿子，家里人不止一次说想要个女儿均衡一下。“不用不用，我来看看就回去了，回去晚了路上冷，你们就用这个取暖啊……”这种电热丝炉子，要是他没记错的话，是很早以前的物件了，也不知道是从哪翻出来的这老古董。尽管老爷子说不用凳子，白聪还是很快就拿过来三个凳子，递给他们，白致远搀着老爷子让他坐下。“现在柴火烧不着了，真用柴火取暖，还得提防着缺氧，幸好前段时间来电了，这电热丝炉子用着正好，听说过几天防空洞有钻井车过来钻井，就能有地暖用了。”云村能人工打出来地热水只能说是他们幸运，不仅地底下有地热水，还不是很深。大部分村子只能靠防空洞的钻井机钻个几百米，看看能不能钻到地热水，难度系数大很多，不是人工可以完成的，村里人只能等。在这之前，大家只能各显神通，晚上睡在一楼，好歹没风，还能保温一些，再加几个热水袋，多盖几层被子，勉强能过去。“就是苦了静静这孩子，村里什么药都没有，也没补品，都怀孕四个月了，还不显怀。”张静静是白睿堂兄白聪的媳妇，白聪跟白睿两人的名字看起来都挺聪明的，其实两人学习都不怎么样，唯一的区别就是白聪从小要比白睿听话。不上学之后，跟着他爸到工地上，从小工干到大工，又在村里人的撮合下，一到适婚年龄就结婚了。灾难开始没多久，他媳妇就检查出来怀孕了，全家也是跟着愁，尽管家里已经尽可能的给她最好的，整个人还是虚，本该显怀的肚子，也没鼓起来多少。现在唠家常，不知不觉的就开始诉苦，其他人也没法跟他们说。“正好，白睿，把鱼拿出来，这鱼汤啊对孕妇最好了，幸亏来的时候多拿了两条。”白睿把刚进来就放在厨房案板上的塑料袋打开，看起来皱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除了两条鱼，还有几捆青菜和蘑菇。走亲戚嘛，怎么能空着手就来，虽然包装是简陋一些，可东西都是实打实的。看着白睿拿出来的东西，白杨有些愣神，其实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当弟弟，从小对这个哥哥就挺崇拜的，有什么话有时候不跟爸妈说，也会跟哥哥说。他没想到，他们来的时候还拿了这些东西，这些东西放在现在，都金贵的不得了，他哥这也太下血本了。“太多了太多了，你们拿回去点吧。”说着，白杨起身把一部分的东西重新塞回塑料袋里，要让他们带回去。“拿出来的礼哪有往回拿的道理，你这是打我脸呢？”老爷子一板起脸，白睿都得怂，更别说从小就被大哥震慑着的白杨。嘴唇动了好几下，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六七十的人大老爷们，还差点哭出来。家里冷的睡不着的时候，没火没电吃不上饭的时候都咬牙忍过来了，这时候眼睛就热热的。“行了，儿子孙子都在呢，改天我让白睿过来接白聪他们去我们村看看医生，我们村有个老中医，医术没得说，给看看有没有什么毛病，该补的补。”这个时候怀孕确实棘手，怀孕过程中难受还不算什么，等到生孩子的时候才是真的难。本来女人生孩子就是九死一生，即使是医疗条件充足的条件下，也没人敢保证就能母子平安，更别说现在根本没有医疗条件。话说，林子成父子俩会不会接生？之前他们也没问过，这次回去得留意着问问。村里再早十几年前还有接生婆，现在早就没了，大家都是去医院生，再不济也要是县医院，哪有自己在家生的。正在给老人测量血压的林子成突然打个寒颤，明明屋里也不冷啊。看过自己兄弟之后，老爷子催着白睿打道回府，留他们吃饭也被拒绝，只说着家里等着他们回去呢，得早点走。路上，坐在前面的白睿听着老爷子在后面长吁短叹：“你小爷爷家虽然现在条件不好，可是他都要有曾孙啦，咱们家这么好的条件，别说曾孙，孙媳妇都看不见……”“有些人呐，是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真是他爹的好大儿。”“爸，你说白睿就说白睿，别扯上我啊。”听着老爷子在后面各种感叹，白睿终于忍不住了，问：“爷爷，你干嘛非要这么早走，其实咱们晚会儿走也一样。”原本喋喋不休的老爷子停顿一会儿之后，感慨的说：“你小爷爷家实在是太冷了，你爷爷我受不住啊，年纪大啦……”前面开车的白睿偷偷笑，他就知道是这个原因才故意问的。等到家的时候，三人冻的齐刷刷吸鼻涕，赶紧进屋换上暖和衣服，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等会儿还要把车上的棉被什么的拆下来，明天还有别人要用呢，可能是因为电动三轮车刚做好，大家都想尽快去看家人，现在都赶在一块。每天都排有人家，一天也只能排一家，因为电动车还要充电。白杨家，把白睿他们送走之后，一家人赶紧回家看塑料袋里的东西，那时候他们看的清清楚楚，白睿拿出来鱼和蔬菜蘑菇之后里面还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什么。“还有鸡蛋！”白聪惊呼出声。“小声点！”白为民用手直接给白聪后脑勺一巴掌，白聪总觉得，自己学习不好说不定就是被他爸打的了，等他以后有孩子，一定不打他后脑勺。不过声音还是放低了，这时候家里有好东西确实不敢让别人知道。“这东西谁都不准碰，娟子，你把这东西分配好，每天给静静做点，家里的好东西要先紧着静静来。”别看白杨被他哥教训，在他家，他也称得上是说一不二的。当天下午，白杨家就炖了鱼汤，没有别的调料就只放了点盐，正好孕妇也吃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你媳妇端去，让她放心吃，这几天都有，等到地暖铺好，咱们家就去你弟家换几条鱼回来养着，肯定能给静静补回来。”“知道了。”小心翼翼的端着已经满到不能再满的鱼汤，穿过两栋房子中间的小门，回到自己家。白睿他们来的时候，因为张静静是孕妇不方便出门，就一直呆在家里，只知道有亲戚来，还不知道亲戚来还带了礼，白聪又一直在厨房帮他妈料理鱼汤。等白聪进门的时候，就听到张静静在小声的哭，这已经不是她这段时间第一次哭了。自从怀孕之后，产前焦虑再加上现在艰苦的环境，张静静还想过要不直接打胎，不要这个孩子。“怎么哭了呢，我去的时间是有点长啊，不过你看看，这是什么，你闻闻香不香。”进屋之后，鱼汤特有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散，很快充满整个屋子，阳光下，乳白色的鱼汤还泛着微微的油光，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这哪来的啊？”咕嘟一下把嘴里的口水咽下去，之前的眼泪这会儿全变成口水，让人不停的往下咽。“大伯家送来的，赶紧趁热喝了，明天还有，不只有鱼，还有鸡蛋呢，都留着给你吃。”拿起勺子舀一口，一直暖到胃里，之前的郁闷害怕这会儿全都变成食欲。“你也尝尝。”把一勺鱼汤放到白聪嘴边，要让他也喝一口。白聪把勺子推开说：“这是专门给你吃的，怀孕这么久，一直跟着我们吃苦，这是专门给你和孩子补身体的，等过段时间，再带你去大伯他们村看看中医，别担心了。”抿抿嘴，张静静也知道自己最近状态不对，但是她没办法，就是控制不住的往坏处去想。“我知道啦，你说的，以后会越来越好。”大口喝一勺鱼汤，然后小心的吃着里面的鱼肉。看着张静静喝鱼汤，白聪偷偷的快速用舌头舔一下嘴唇，刚刚把勺子放他嘴唇边，他嘴唇上也粘有一点鱼汤，真好喝。也许是喝了鱼汤心情变好了，也许是觉得有希望了，今天不用白聪哄，张静静自己就调整好心态，开始做小衣服。现在没有卖孩子衣服的地方，只能是自己做，张静静他们屋里也有电热丝炉子，坐在被窝里，侧身感受着炉子的温度，一针一针认真的做着衣服。她把外面的做好之后，婆婆会在里面塞上棉花，这就是以前孩子们穿的棉衣，从里到外，实打实的全棉。第40章 麦芽糖自从村里的积雪清除掉之后, 一楼阳光普照，甚至还能稍微节省一点电，不过唐清还是最喜欢坐在二楼窗边学习吃东西。这样别人不会特地抬头看她, 她却能看到外面的景色,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容易忘记现在二楼出不去家，每次都是打开门才想起来。这几天每天都有车辆进进出出的，车上人的表情也都各不一样, 尤其是回来的时候，还有人看着像是哭过才回来的。但是今天，有人下车的时候居然是笑着下车的, 村口有人问他为什么笑, 唐清坐在家里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打开门才勉强听到说媳妇什么的。第二天才知道，村里一个三十多岁因为家里穷，一直娶不起媳妇的人, 昨天去走亲戚, 被那个村的人说了个老婆。彩礼也没要多少，更关键的是，男方看中了，女方也没排斥，这才能过好日子。以前别的村里有冲着彩礼卖姑娘的, 女方嫁过来之后, 虽然没有寻死觅活的, 但是也闷闷不乐，日子越过越没滋味，村里有老人说，结亲结亲, 不能成结仇。昨天他们回来的时候，就是带着女方家里人过来看看，同时商量彩礼来了。看到村里要电有电，要地暖有地暖，光这生活条件都要高出去其他地方不少，两家当即拍板定下这桩亲事。“过两天就结婚，快得很，女方家里毕竟条件不好，家里姊妹也多，早点嫁过来，自己少受苦不说，家里也能松快一点。”现在村里传的到处都是，就是想跟大家说一声，娶媳妇了，听说到时候还要在文化大厅里办酒席，也不知道这酒席怎么办。“能怎么办，咱们村刘大脖子那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手，附近村里办酒席都是请他去做的，你还吃过他做的席呢，去年村尾张家小子结婚就是他做的，听说老孙头家也要请他去做饭。”在农村，结婚摆酒席也是有讲究的，有钱的人家会去酒楼摆，当然，这样的人家少。大部分人会请当地有名的酒席置办团队来办流水席，也有少部分抠门的家会办便宜的流水席。大家伙基本上坐在席面上一吃，就知道这家人什么样了。毕竟大家随礼给的钱都是一样的，请有名的团队做的丰盛一些，好吃一些，花费自然贵，礼金也就落不下多少，办的便宜那就能落下礼金。席面做的不好吃不丰盛的，大家就都觉得这人抠门，死要钱。提起来去年的酒席，唐清想起来了，确实，那次的酒席真好吃，从凉菜到热菜再到汤，味道都刚刚好，说实话，感觉外面有的饭店都没有这大厨做的好吃。原来厨子就是他们村的啊，不过，之前东西齐全的很，现在也没什么菜，真要办酒席还挺困难的。“你们家到时候怎么随礼啊？”大家不太关心怎么办酒席，办起来困不困难，反正孙家已经放出话来说要办酒席，结婚那天大家直接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