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作者:江山微雨      更新:2023-04-29 16:31      字数:2836
  那天在酒店,秦措最后带走她几根头发,想来定是送去医院做检测。其实,回到路家并非一个太坏的主意,也有益处,比如可以实地考察禄通的工厂和生产线。再比如,就近考察路家的几位主要经商人士。毕竟,他们是最熟悉禄通的人,如果双方合作愉快,本应是一桩互惠互利的交易。可路洄指望不上,路守谦——也不妙。次日下午,纤纤盛装出行。这次目的地是秦家祖宅,为的是祝寿,所以她没有选择平时最喜欢的白色,穿的是酒红色的修身晚礼服。无袖,领口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太老气,也不会太性感前卫,称的上衣着得体。同车的父子是万年不变的西服,领带的颜色用的是较为鲜明的暖色调。秦雾说:“妈妈,你今晚真漂亮。大家都会盯着你。”纤纤:“会盯着我,但不是因为我漂亮。”秦雾:“那是因为什么?”纤纤低头,翻找宴会专用的小手提包,从中取出剧组和张启圣塞的纸。“因为惊喜。”秦雾:“……”“小雾。”他父亲叫他。秦雾看过去。秦措微微一笑,慢声道:“交给你一个任务。到曾祖父家,跟住你母亲。有奇怪的叔叔接近,你就叫妈妈,声音要大,要响亮。”秦雾说:“好。”纤纤:“……”到秦家祖宅的停车场,纤纤一下车,正好碰见路盼宁带路平平往里走。路平平看见他们,没吭气。路盼宁拉住他的手过来,“平平,叫人。”路平平假装忙碌,“我去找妈妈和爸爸。怎么一晃眼,他们都不见了?唉呀,我找找去。”路盼宁:“……”她很是不好意思,“平平还小,他……他可能没听见。”秦雾叫:“宁宁阿姨。”路盼宁笑了,“还是小雾乖。”她转向秦措,习惯性的称呼,“秦哥哥。”秦措微一点头,目光望向身边的女人。纤纤不看他,低声道:“秦先生,尽早放弃幻想。”秦措笑笑,说:“我过去招待客人。”又对路盼宁道,“失陪。”他走了。路盼宁这才说:“自从退婚之后——”她说一半,叹口气,“本以为会多想,想的觉也睡不着。可我都快累死了,根本没空想。”纤纤问:“怎么了?”路盼宁是真的痛苦,“路考又没过。”纤纤:“……”路盼宁疲倦地笑了笑,“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为什么一定要考到证?”纤纤说,“月底是圣诞节,办个圣诞派对正合适。”路盼宁笑意转苦,“因为妈妈想要焦点都在我身上——不怕你再多听一个笑话,他们想介绍我和温德尔先生认识。你说这不是乱来吗?我都没见过那个男人,谁知道他有什么坏毛病?”“卫生习惯有待改进。”“就是啊!”路盼宁深表认同,“万一他卫生习惯差呢?我最讨厌男人在家随便,不讲究。”纤纤笑了笑。路盼宁又叹气:“可爸妈非常重视他,我只能努力……我、我不想他们失望。纤纤,你不知道,我其实欠他们很多,从孤儿院到路家——”一进门,路洄就在不远处。路盼宁望见他,“哥。”路洄走过来,轻咳两声,摸摸她头发,“爸妈都在里面,去见见秦老先生。”纤纤的目光落在左边的架子上。那里,最上方,有一尊财神像,财神怀里捧着金元宝,正开怀大笑。有点眼熟。她问恰好经过的朱妈:“这尊财神像一直在这里吗?”朱妈看了看,说:“不,老爷特地问一位老朋友讨来的,今早才放上去。”纤纤点头,“谢谢。”路洄已经在她身旁站定,好一会儿,见她只是望着那尊普通的财神像,他轻笑一声。如此盛大的场合,进出宾客非富即贵,往来皆名流。她会胆怯,也在情理之中。“是不是觉得,有点不适应。”路洄轻声说,“就像是……这个地方不属于自己。”纤纤说:“当然不属于自己,又不是我家,要来何用。”路洄:“……”纤纤抬手一指,“你看那个财神像。”路洄意兴阑珊,敷衍:“白小姐进门还要先拜一拜财神吗?秦措陪在他爷爷身边,你该和他一同招待客人……也是。”他以手掩唇,又咳嗽,“咳。秦伯母在,不会容你像平时那般嚣张——”“路少。”“抱歉,是我失言。”“我不拜财神。”纤纤侧眸,“财神拜我。”第50章 昙花我是他女儿。相比淞城许多后起的世家名门, 秦家祖宅虽然地方大,但并不如何奢华,甚至粗略一看, 称的上朴素, 不起眼。只有懂得其中门道的, 才会在意一件小装饰品、一幅字画真实的价值。可这些,秦老爷子也早不在乎。人到晚年,精力有限。他只对门外一方花园费心,确切的说, 只对秦老太太留下的一株昙花,念念不忘。天冷了,佣人将花盆从室外移至室内。祖宅内部古色古香, 客厅的一侧设有山水屏风。梁老先生在那里边休息, 他身后站着一名道童打扮的少年。另一侧也设屏风,画面是常见的老仙翁持寿桃的图, 稀罕的是笔锋稚嫩, 颇具童趣——是秦雾画的。秦太太见了喜欢,托人做成屏风, 赶在寿宴前送到。正前方摆两张太师椅。一张空置,偶尔有年长贵客到, 便坐一坐,说上几句。另一张秦老爷子坐着, 秦措站他身边, 稍稍偏后。迎宾的间隙, 秦老爷子托起茶盏,瞄一眼身侧。青年本就高大英挺,剪裁得体、量身定制的西服衬托下, 更显身长玉立。礼仪也是,无论行为谈吐,一抬手一点头,一句问候一抹笑容,都恰到好处,精致而不刻意。那是从小受专人指导,多年演练才有的行云流水、挥洒自如。秦老爷子叹气。——什么都好,就是不像有血有肉会犯错的正常人。他端起茶盏,慢吞吞道:“就这一套衣服?从你进秦园,坐我办公室,没见你换。”秦措:“祖父说笑。”“瞧你长大后这副德行,我倒情愿你母亲少管管小雾。”秦老爷子用杯盖抹一抹茶叶,“你在自己家也这样?白小姐没抱怨和你沟通困难,交流有障碍?”秦措不答。秦老爷子哼了声。他望向远处角落的昙花,目光一顿,神情泛起久远的温情,“你祖母的昙花。她过世前的几年,陪伴她最多的是这盆花……可惜被我养坏了,日盼夜盼,一朵花也不开。”秦措顺着他视线望去,“请的植物学家——”“我不听你们找的专家的话。”秦老爷子摆一摆手,打断,“万物有灵。”秦措:“是。”秦老爷子眯起眼,缓缓道:“有时,我偶尔会想……她心里终究有怨。”他低头,笑一声,自嘲:“她嫁我那年,刚满二十一,我也才二十多。年少气盛啊!有太多想做的事,忙事业,忙赚钱,赚更多的钱——可钱是挣不完的。到五、六十岁,我还乐此不疲,每天开不完的会,读不完的报告,不但不想退下来,反倒比年轻时更拼。”秦措沉默倾听。秦老爷子板起脸,“也怪你爸,他太不争气。他在办公室坐上一周,我出差回来,多少人向我诉苦。我时差都没调过来,就得替他收拾烂摊子……那不孝子。”想起早逝的儿子,他一声长叹:“罢了!”秦措见他试着站起来,便扶他。秦老爷子慢腾腾地走到昙花前,抬起苍老的、布满岁月轨迹的手,“只是苦了你。”他的目光愈发温柔,透过枝叶,看到的是离世多年的老伴。“寂寞吗?总在家里等我,还要听我没完没了的唠叨公司的事。你永远那么有耐心。现在回想,太对不起你——等我去你那边,一定多陪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