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咽下面条，“妈，弟妹不是给你说过工资吗？”钱小花不说话了，但是表情却写着‘我可不信她说的，她那个人不老实，肯定没说实话’。“妈，你不信弟妹？”钱小花恼羞成怒，“去去去，我什么时候不信她了，我是关心他们。你爸每天都给他们带大毛和二毛，大毛和二毛吃住都在咱们家，他们不得给点伙食费？”“再说了，分家前可是说好一年给二百斤粮食加一套新衣裳，他们去年可没给。”叶蓁知道这件事，老三和黑妹刚来这里，以前攒的钱都花的差不多了，因此跟钱小花说去年的粮食和衣裳先欠着，等他们发工资了再一次性给她。钱小花总怀疑老三和黑妹不想给粮食，隔三差五地探叶蓁的口风，想知道老三和黑妹的具体工资。叶蓁还没说话，钱小花又说：“我也是为了咱家好，周末时他们一家子都来咱们这里吃饭，这不等于你跟老二养着他们吗？”“这可不行，分家了就得按分家的规矩过，是吧老头子。”沈老头一向听钱小花的，喝着酒轻轻点头，“老，老婆子说的对。”叶蓁放下筷子，“妈，你说的我都懂，但我跟老三关系实在不怎么样，你觉得他会告诉我他们夫妻一个月有多少工资？”钱小花不说话了，叶蓁重新拿起筷子，“妈，我记得弟妹每个月都给你伙食费，他们一个月给多少伙食费？”钱小花端起碗装吃饭，老三家的确实每个月都给她钱，但给她的就是她的钱，可不是什么伙食费。叶蓁就知道钱小花会装听不见，笑了笑扭头跟沈南说话，“二儿子，妈画了一张自行车设计图，一会你帮妈妈看看需不需要改。”沈南今年是十二岁，年纪不大，气势却不小，“画好了吗？”“基本好了。”沈西打出饱嗝，“妈，我也会看，二狗子要是不帮你，我可以帮你。”沈南等沈西，“三狗子闭嘴。”沈西抱住沈南，伸手去捏沈南的脸，“妈，二狗子跟我爸越来越像了，我看着二狗子的脸就想起我爸，我爸什么时候回来？”沈野自春节后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回来了。叶蓁心里也想沈野，昨天才给沈野去了一封信，但是基地离这里不近，沈野还经常要去地下工作，等沈野收到信时估计已经是四月底了。“三儿子啊，你也很像你爸。”沈西跳下凳子，三步做两步走向叶蓁，抱住叶蓁的腰撒娇，“我觉得我比较像妈妈，跟妈妈一个模子似的。”叶蓁掐沈西的脸，沈西一半像沈野，一半据说是像以前的她。现在的她可是个大脸盘的黑姑娘，除了有一张敦厚老实脸，可算不得好看。“你哪里像妈妈？”沈西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我的鼻子像妈妈，我的眼睛也像妈妈。”叶蓁拍打他的屁股，“一边去，你妈是单眼皮，你是双眼皮，没听过双眼皮像单眼皮的。”沈北噗嗤笑出声，沈风咯咯笑，肉滚滚的小肚子一颤一颤地动起来。他看向叶蓁，“妈，我是单眼皮，我像妈妈。”钱小花放下筷子，心里酸溜溜，这些个小崽子都是她养大的，他们怎么不说像她？沈西很快发现钱小花的情绪，凑到钱小花旁边，摇晃钱小花的手，“我的嘴巴像我奶。”钱小花勾起嘴角，“哪里最像？”沈西沉思起来，过一会默默远离钱小花，大声说：“叭叭骂人的时候最像。”话落，沈西转身就往外边跑。钱小花急忙追出去，“三狗子你给我站住，不许跑。好你个三狗子，别让我捉住你，不然我非打断你的狗腿子不可。”屋里爆发出笑声，沈老头肩膀迅速抖动，刚才老婆子在他不敢笑，这会趁老婆子不在他得多笑一会。钱小花追着沈西往外跑，上演一出钱婆子撵三狗子。沈西嘴巴甜，三言两语就哄好钱小花，还哄着钱小花带他去钱夫人家吃钱主任上回带回来的绿豆酥。收拾好碗筷，叶蓁带沈南回屋，母子二人一起研究设计图。“妈，我觉得这个轮胎不行。”“妈，我觉得这些链条不行，如果用这些链条恐怕撑不了一个小时。”“还有，这些栓子有点锈化了，用在这里不合适。”“这里也得改一改，尺寸有点合不上，上面大了，下面小了。”俩人研究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才把设计图改好。叶蓁累得双手酸疼，站起身扶着门框做压身动作。钱小花疾步走进房间，“老二家的，上次那个戴眼镜，长得白白净净的男人来了。”这会叶蓁满脑子都是设计图，思考几秒才想起钱小花说的人是钱老师。钱老师怎么过来了？难道又来给沈南送书？不等叶蓁和钱小花出门，钱老师已经跟着沈西走进屋，钱老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但是笑不达眼底，眼里隐含着急躁的情绪。“你就是小叶吧，我经常听沈野和沈东提起来。”他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目的，“我今天过来是来找沈南的，沈南在家吗？”听到自己的名字，沈南从叶蓁身后露出脑袋，“我在。”钱老师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严肃说：“小叶啊，我需要带走沈南，事关紧急，现在我不能跟你细说。”“不过你放心，我怎么把沈南带走就会怎么把他带回来。”说到这里，钱老师朝沈南招手，“带上你的收音机跟我走。”钱小花拉住沈南，“走什么走？不行，我们都不认识你，你凭什么带我们二狗子走。”叶蓁拉住沈南的另外一边，“钱老师，不是我们不相信您，实在是我们沈南还是孩子，我这个做妈的不放心他出门。”钱老师松开手，小声提示，“赵虹。”叶蓁还是不放手，钱老师脸上的情绪更不好了，“这事是机密事件，我只能跟你说这么多。小叶啊，你不相信我？”“说什么屁话，你是谁啊，我们凭什么相信你。”钱小花说出叶蓁的心里话，钱老师从兜里掏出东西递给叶蓁，“只能给你看。”叶蓁接过东西翻开，只见本子上写着555保卫科几个字，里面则写着钱老师的名字、年龄、性别以及籍贯。叶蓁对钱老师不熟，但是对555保卫科很熟。她之前没少给555保卫科上报赵虹的行踪。叶蓁把东西还给钱老师，同时松开手，“妈，你去看着门，我再问他两句话。”钱小花拧起眉头，“老二家的，现在的人什么都能作假，你可别被骗了。”叶蓁点头，目送钱小花走远后才转身面对钱老师，“天王盖地虎。”钱老师抬起眼睑，一副不想张口的样子说：“只卖二毛五。”这是叶蓁给保卫科写信时留下的暗号，钱老师能对上暗号，说明他真的是保卫科的人。“对了。”她松开手，“我能问您要带沈南去哪吗？”“事关机密，不能。”钱老师朝沈南招手，“去拿你的收音机，我们得赶紧离开。”沈南看向叶蓁，叶蓁拉过沈南，小声跟沈南说话：“这位叔叔是负责捉特·务的干部，他可能找你去询问收音机录音的事。”“真的吗？妈，我是不是可以跟他去捉特·务？”“你很想去？”“嗯，我爸说了，男子汉一要保家卫国，二要孝敬父母。现在国家需要我，我必须去。”叶蓁揉了揉沈南的后脑勺，把他推向钱老师，“去吧，记得听钱老师的话。”她尊重孩子的选择。沈南被钱老师带走，钱小花不停跟叶蓁念叨沈南的事，一会说叶蓁不靠谱，事情还没打听清楚就让沈南跟人家走，一会说钱老师不像好人，揣测钱老师可能是拐子。叶蓁跟钱小花解释过什么是保卫科，以及保卫科是干什么的组织，但是钱小花不信，翻来覆去地念叨叶蓁。一个星期过去，叶蓁接到沈野的信，信上说钱老师现在是保卫科的领导，可能会去长青岛找沈南。叶蓁把信给钱小花看，钱小花看过信后才停止念叨叶蓁。星期一早上，叶蓁跟钱小花一起走进长青小学。钱小花放下□□袋，“这都是什么东西，沉死人了。”“妈，辛苦你了。”钱小花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别光会说好听的，来点实际的。”叶蓁走过去给她揉肩膀，“够实际吗？”钱小花拍开她的手，“一边去，谁跟你要这个。听说你最近涨工资了，你打算给我多少零花钱？总不能还跟以前一样吧？”叶蓁拎起东西转身就走，气得钱小花跺脚骂人。“我真是欠了你们老沈家的！”“我这是倒了几辈子的大霉，投生成老沈家的媳妇，年轻时被老虔婆欺负，临老了还被媳妇欺压，我不活了！”这都是钱小花管用的套路，先是一顿骂骂咧咧，然后是装委屈，最后是抹眼泪哭诉。叶蓁头也不回，钱小花的戏演给了瞎子看。孙校长和孙勇老师一起走进校门，钱小花迅速停下动作，扯了扯身后的帽子迅速露出慈祥的表情，“孙校长、孙老师早上好。”孙校长点头，孙勇老师回话，“钱婶早上好，叶老师来了吗？”钱小花跟着往前走，“我们家叶蓁早就来了，这会已经去上课了。我家叶蓁对学生特别负责，听说学生喜欢做手工，她熬夜整理了两麻袋东西，说是要用那些东西给学生们做什么自行车。”“刚才我帮她扛过一会麻袋，那麻袋死沉死沉的，可重了。”孙校长和孙勇老师使劲憋笑，他们早就来了，完完全全听完叶蓁跟钱小花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