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作者:初云之初      更新:2023-04-30 05:12      字数:3414
  是啊,马宝珠笑的苦涩,她也该往那户人家去了。那可是她的亲娘帮她挑好的人家啊。自从那个粗俗的野丫头出现之后,自己的人生好像就转到了另外一条轨迹,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进入了一场噩梦,只是直到今日仍旧疼痛难忍的舌根会提醒她,这不是梦,是现实。马宝珠觉得恨。恨马明月,恨满口规矩的老爷子,也恨这不公平的世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没有人理会她的愤恨与不甘。就在当天,一行人押送着她奔赴李家小院,多年前被替换的人生,终于在这一刻各归本位。……柳氏在刘家大院里痛苦了半个月,也算是想明白了。走,走不了,那就得留在这儿好好活下去,想活下去,还是得把刘文昌伺候好了才行。虽说过继出去了,但他身上毕竟流着马家的血,倘若自己肚子争气能生个一儿半女,皇家总不会置之不理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真不理会,总也能有口饭吃,富贵终生。她不知道刘文昌进宫那天发生了什么,却也看得出来他同谭氏之间是真的崩了,这时候不趁虚而入,岂不白白错过良机?谭氏有儿子,她可没有,那狗崽子整天阴沉的跟个纸人似的,将来她老了指望那狗崽子养她?还不如盼着母猪上树!柳氏定了主意,便跑到刘文昌面前去献殷勤,温柔小意,百般讨好。刘文昌已然跌倒泥潭,见她不离不弃、如此依恋痴缠,心里不是不感动的,虽是仍旧心有郁郁,见到柳氏时倒也肯给个好脸。如此过了两个月,柳氏的肚子还没有动静,便有点急了,想着是不是去药房里开服药调理一下,哪知道进去叫人诊一下脉,却是霎时间天崩地裂、眼前发黑。“夫人,”坐馆的大夫面色迟疑,小心道:“您服食过太多凉药,伤了宫体,此生若想有孕,只怕是难了。”柳氏万万没想到竟会听到这样一个结果,浑身发冷,问话时声音都在哆嗦:“真的吗,大夫,您可别吓唬我啊!”“真的,”大夫心知是遭遇了后宅阴私,心下喟叹不已,见她眼含泪珠,神情崩溃,倒也有些可怜:“看这脉象应该喝了挺久,中间虽然断过些时日,但是已经于事无补了。”她什么时候喝过凉药?明明一直都想有身孕,坚持喝坐胎药啊!柳氏心头抽痛,泪眼朦胧,忽然想起一事,霎时间心头猛震,变了脸色。“大夫,”她颤声问:“坐胎药……是行房之后喝吗?”大夫听得眉头一皱,抚着胡须,反问道:“不然呢?”柳氏合上眼睛,任由泪珠滚滚落下:“我明白了……”马长彦,你好狠的心啊!原来打一开始,你就半分希望都没有给我留下!我把一切都赌在你身上,结果却一输再输,现在我只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有个孩子傍身,你竟将这条路也堵上了。好,真是好!不过你既然不仁,也休怪我不义!柳氏眼底倏然闪过一抹狠色,整理形容之后,咬紧牙根,起身走了出去。到了当天晚上,刘文昌照旧往柳氏房里过夜,没过多久,房里的灯便熄了。男女痴缠过去,刘文昌倦然睡下,柳氏却没有睡,她躺在床上想自己没有可能来到人间的孩子,想自己嫁给刘文昌之后的委曲求全和种种隐忍,想的泪湿枕畔,肝肠寸断。如此过了良久,她伸手到床头去,摸出了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目光凶戾,掀开被子,对准男人下半身刺了下去!刘文昌在剧痛之中惊醒,正对上柳氏那双刻毒的眼眸,大惊失色,还未等痛呼出声,柳氏便一把拉上被子,恶狠狠的将他嘴巴牢牢堵住。毕竟只是个弱女子,眼见那伤处血流如注,刘文昌面露杀机,柳氏不是不怕的,察觉被子底下刘文昌不再挣扎,才颤抖着将手松开。她试探着伸手去摸刘文昌鼻息。还活着,只是晕过去了而已。柳氏大口大口的喘息,缓和着心头压力,如此过去良久,忽的心神微动,愤怒起来。你在想什么呢?害怕吗?你本来不就打算豁出一切去报复他的吗?这个男人害的你没了生育能力,断了你后半生的指望,你用同样的方式来回敬他,有错吗?你没有错!他是没了孽根,成了太监,但他还有儿子,后半生还有指望,你没有!都是命,都是来这人世间活一遭,你都打算把命豁出去了,这时候还在迟疑些什么?!柳氏低头去看,便见刘文昌身下被褥已经被鲜血染红,她眼底凶光一闪,一不做二不休,穿好衣裳,将那把匕首收起,挑了几本书装模作样的捧在手上,往马华良所在的院子里去了。……消息传回京城,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朱元璋吃着早饭,从锦衣卫处得到了这个不知应该如何形容的消息。他放下筷子,皱眉道:“柳氏死了?”“是,”锦衣卫道:“她推说奉刘爷之令送书过去,趁刘公子不备用匕首刺杀,刘公子中了一刀,但是毕竟少年体健,拔刀还击将她杀了,但没过多久,自己也因为失血过多死去。”朱元璋揉了揉额头,又问:“老大呢?”锦衣卫顿了顿,方才道:“刘爷的命保住了,但是,咳,接不上了。”朱元璋:“……”朱元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半天过去,才干巴巴道:“老大,他还好吧?”锦衣卫:“表面上看起来很痛苦。”朱元璋:“实际上呢?”锦衣卫:“……”锦衣卫迟疑了会儿,说:“实际上应该更痛苦。”朱元璋:“……”“唉,”空间里刘彻遗憾的咂了咂嘴:“真是对不起老邻居啊,他们家的香火又断了。”朱元璋:“……”第60章 真假千金29离开京城之后的日子里,柳氏给了刘文昌最大的安慰。她年轻美貌,柔婉体贴,无微不至的关切叫刘文昌觉得自己似乎仍旧是呼风唤雨、高高在上的吴王世子,与谭氏年轻时相近的容貌叫他觉得自己似乎仍旧在与爱妻相处,期间不曾有过任何龃龉背叛。可是现在,那个虚幻的梦破碎了。给予他最多温情的柳氏给予他沉重一击,他没了儿子,也不可能再传宗接代,细细去想,在这世间竟也只有马明月这一条血脉了。可那女儿早就被他伤透了心,不愿再认这个父亲,由老父做主,过继到了老二家去。儿女俱无,妻子离心,至高无上的权力成了水中幻影,而他却真真切切的成了孤家寡人。也实在是讽刺。一夜之间,刘文昌的头发白了大半。而谭氏始终闭门不出,一眼都不曾去看过他,只是在房里念佛,仿佛已经与这世界隔绝。就这么过吧。……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已是洪武四年春。正值当今天子生父忌辰,皇太子夫妻奉命往马家祖地去祭祀祖先,人虽未至,县令以及相关官员却已经闻风而动,意图在这位继任者面前露个脸儿,若是能叫他记住名姓,那就再好不过了。马家的家庙、祠堂一直都有专人打理,四时祭祀不绝、瓜果不停,现下忽然间涌进一群人来,安排祭典礼、防卫诸事,旁边刘家府邸里边的人难免会被惊动。刘文昌今年还不到四十,脸上却已经显露老态,眼下纹路深深,眯着眼朝那边看了许久,转身回房,将自己关到了书房里。谭氏这时候正在房里接待两位特殊的来客。她这两年老的厉害,底子本就坏了,又接连用虎狼之药延续生机,满头青丝成白雪,脸也瘦削,好在她五官轮廓生的好看,即便年华老去,也仍旧能看出年轻时的影子来。几年不见,唐宝珠昔日娇艳白皙的面庞上也添了几分风霜,手也不似昔年娇嫩,只是她毕竟底子好,寻常百姓人家里,仍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当年事发之后,马家不再收容她,那姓氏自然也得收回,至于姓李还是姓孟,又或者是姓唐,都由她自己决定。唐宝珠选择了从母姓。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怨恨过唐氏,但是时间久了,也想开了。别人——尤其是马明月都有理由憎恨她,唯独自己没有。唐氏自私自利,忘恩负义,但对她来说,实在不能说不是个好母亲。她不想跟李家姓,也不想跟孟家姓,最后还是为自己冠上了生母的姓氏。当年跟李家换亲的人家姓黄,是个寻常农户,穷是真的,但好在心还不算坏,李家人都死光了,他们不用嫁女儿去换亲,还得了个漂亮儿媳妇,着实是赚了便宜。唐宝珠不能说话,是个哑巴,但她长得好看,见过世面,识文断字,在寻常农户人家里,已经算是非常罕见了。至于所谓的出身、乃至于涉及到皇家内部血缘倾轧的那些事情,也叫他们在惶恐不安之余,对唐宝珠添了几分敬而远之。就像分别那天朱元璋说的那些话一样,马家将这些年给予她的东西全数收回,但这些年她得到的难道全都是有形的、可以收回的东西?唐宝珠不算是蠢,也略有些小聪明,她不能说话,也干不了农活,便在村里帮人写写信,教几个孩子写字,附近人家知道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还有几个富户请她去教导家中女儿规矩。虽说唐宝珠自己会的也只是皮毛,但是对于这样乡村小镇里的人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的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