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姓徐，单名一个宏字，我是pop科技有限公司的创始人之一。”面对这位明显很有钱的小公主，徐宏谦恭到有些卑微了，他介绍完自己，还递了一张名片给景鲤，后知后觉想起柳潜，又掏出一张来，递给柳潜。柳潜没要。徐宏僵了一下，只好收回来，心里又有些没底了。景鲤看不明白文件，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她道：“我对你这个，是手机还是游戏机？对你这个很感兴趣，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聊一聊吗？”徐宏喜形于色：“可以可以。”他现在就好像漂泊在大海上，只要给他一根浮木，他就还可以再坚持，不管希望有多渺茫。他其实根本不觉得这位穿着打扮精致贵气的小姑娘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但他知道，有钱人对钱并不是那么看重，只要他说动了这个小姑娘出钱就行了。他是产品研发的专业人士，他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就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钱，只要小姑娘，或者小姑娘的爹肯出钱。景鲤定了一家中餐馆，让徐宏自己打车过去。回到车上，柳潜清醒了不少，道：“宝贝儿，像这样的人，这样不要命的拉投资，一般公司都是一滩烂泥，扶不上墙的，专等着冤大头来接盘。”景鲤笑道：“我倒是觉得，不一定，可能公司确实有困难，但能这样豁出命，肯定热爱着自己的公司，或者说，热爱自己所付出心血的产品。我觉得可以观望观望。”柳潜靠着椅背，倦懒地道：“他们在这之前肯定什么门路都想过了，既然这样都没人愿意拉他们一把，说明他们的东西，其实没什么太大价值。”景鲤没说话，挑了下眉。柳潜看向她：“怎么不说了，不认同？”景鲤笑了笑道：“对于你这样，年纪大了，已经有了自己产业的人来说，肯定不愿意再去冒这样的险，更何况这还是个完全未知的领域。但是我不一样，我很年轻，我完全拼得起。”柳潜失笑，摸了摸她的头，眼里有些莫名的骄傲：“你是不一样，初生牛犊不怕虎。没关系，你想冒险，干爹都给你兜着。”柳潜倒也不是不敢冒险，只是他稳妥惯了，就算要进军未知的领域，也一定要请人先评估过才会下决定，而不会大街上随便捡个人就给人家塞钱，投资是风险很大的事。景鲤没有尝试过失败，自然不会有什么顾虑。柳潜不拦着，就当给她磨练的机会了，成了最好，没成也有他在。到了中餐厅，徐宏已经坐在了位置上，见到柳潜和景鲤过来，连忙站起来，和柳潜、景鲤握手。他显然赶着来的，还抓紧时间整理了一下仪容，头发简单抓了抓，没有之前凌乱，但看起来还是有些狼狈。三人坐下，景鲤把菜单给他：“想吃什么随便点。”徐宏：“您点吧，您点吧，我随便什么都行。”景鲤不想浪费时间，点了三菜一汤。景鲤点菜的时候，柳潜便闲散地靠着椅背，望着景鲤，也不说话。徐宏很有些局促，看看柳潜又看看景鲤，小心问道：“那我们……”景鲤笑道：“你别紧张。”徐宏干笑一声，递来文件和机子：“这个，您看看？”景鲤接过来，文件没看，直接给机子开机。“你不介绍一下你们公司的情况和你们的产品？”这个徐宏实在木讷得很，还要景鲤主动开口。徐宏没开口，是怕景鲤嫌他啰嗦，他之前拉投资的时候，别人说一句他能说一百句，很多人根本没有耐心听完，有些人甚至在他开口的时候就打断了他。听到景鲤这样说，徐宏忙道：“我们公司目前的情况就是，资金链断层了，很多项目进行不下去，连员工工资都发不出来。但是我们公司是非常有潜力的，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只要有钱能继续研发，pop将来绝对能在it科技行业占有一席之地。我们现在已经能够自主研发手机芯片了，您知道什么是手机芯片吗？”景鲤没说话，她手里的机子已经开了，的确是一台手机，但显然是一台手机和游戏机结合的机子。手机里基础应用该有都有，还有微文的app和q、q，在应用界面的最后，还有一个小图标，画着星空和太空飞艇，是个星际游戏，across the stars，穿越星空。徐宏见景鲤不说话，只好继续解释：“手机芯片就相当于人的大脑一样，手机芯片的优劣直接决定了手机的优劣。目前国内能够自主研发手机芯片的手机公司并不多，uniq是一家，他家的手机芯片性能非常强，运算速度也是可以和美国高通出的芯片相媲美的。”景鲤点开游戏，笑着问道：“那pop呢？”徐宏笑了笑，显得很自信：“我们的手机芯片主要是为了能够实现手机和psp的结合，性能上肯定是不会输给uniq的。”游戏的音乐响起来，叮叮当当，还挺悦耳，景鲤垂眸一笑，不以为意：“我认识uniq的高层，吹牛还是要悠着点。”徐宏急了：“我没有吹牛，我绝不会在这件事上哄骗您，我们技术部门是试验过的，定位不同的三款uniq手机，和pop的psp手机相比，在用过一定时间后，pop的手机确实要更流畅。这期间pop的手机通常用来玩游戏，而uniq的手机却只是打打电话、放放音乐，最贵的那款会放视频，或者下载一些东西。但这些，就是最便宜的pop手机都可以做到。”景鲤觉得他说得很夸张，忍不住道：“那你的pop手机要是上市，定价多少？”徐宏：“当然不能太便宜，现在uniq最贵的那款手机定价要两万多，我们这一款，功能这么强大，当然也要贵一点，至少是要一万多的。”“那现在能上市吗？”徐宏梗住。景鲤失笑：“为什么上市不了，我相信，只要你们能让大家体会一下这款手机，要真像你们说的那么好，还能拉不到投资，贷不到款？”徐宏尴尬道：“手机这东西，是需要慢慢体会的。”柳潜突然插嘴：“那你们公司是连手机芯片测评都做不了吗，做不了让人家uniq给你们做？如果手机芯片真像你们说的这么好，就算手机因为一些原因没法上市，卖手机芯片也肯定很赚钱。你刚刚不是说，国内能自主研发芯片的公司不多吗，我相信，国外肯定也不多，要是国内有好的，大家也不必舍近求远了，是不是？”柳潜面色严厉，双目如炬，徐宏猛然惊醒，他不是面对着一个小孩，小孩旁边可还有个商场老手，就算这对他们来说是陌生领域，但是他们未尝什么都不知道。徐宏额头上开始滴汗。游戏载入了登录界面，景鲤选择了试玩，道：“你不说实话，我是肯定不会给你钱的，你们公司什么情况，我大致也能猜到，藏着掖着，你的诚意呢？”徐宏擦了把汗，又猛地喝了口水。服务员进来送菜，徐宏等她出去了，终于忐忑开口：“对不起，我确实没说实话，主要是，我们公司现在面临着一个灾难性的难题，公司贷款被高层卷走了，同时，他还带走了一些核心资料。”景鲤皱眉。进入游戏后，随着一段穿越星空的画面，景鲤的飞艇撞落在了一颗荒芜星球上，屏幕上出现了很多指数，有关于这个星球的数据，还有游戏人物的数据，主线剧情是在荒芜星球生存下来，并想办法修好飞艇。景鲤按着两翼的按键，操作着人物在星球上走动了一下。按键灵敏，操作流畅，其实在点进游戏的那刻，她就发现了，这个手机确实要比uniq的手机功能强大。uniq市面上的手机目前根本无法接受玩这样的3d游戏。这个游戏一看就是那种内存极大，很烧cpu的游戏类型。见景鲤不说话，徐宏更慌了：“那个，”他还不知道景鲤的名字，“虽然他卷走了一些核心资料，但是给我们时间，我们是肯定能够让这款手机面市的。他带走资料，也没法光明正大地用，我们已经报警。国内除了uniq的电子加工厂，不会再有第二家拥有我们这样的技术，能够做出pop的芯片。”徐宏担心这最后的救命稻草也被自己作没了，当即滔滔不绝，把自己的老底全交代了：“其实，我们的手机操作系统也是自主研发的，这一块主要是我作为主力研发。因为我们的打算一直是，让pop手机作为手机的同时，还能作为游戏机，也能当成游戏发行平台，像日本的switch一样，但switch主要还是游戏，并不能当成手机使用。这样一来，我们的操作系统，其实比一般手机的操作系统要更加强大。”景鲤玩了一会游戏，摸索了半天有些云里雾里，她游戏玩得少，还有些晕3d，最后不得不收起来，不玩了。徐宏忐忑地看着景鲤。景鲤抬眼便见他汗如雨下，明明包厢里空调开得很凉快。她正色问他：“你的合伙人为什么要卷款跑路，是不是因为你们公司内部出了什么问题？”徐宏苦笑：“不是我们公司出了问题，而是他主管的另一家公司破产了，他不止是卷了我们公司的钱，他还把另一家公司的钱一起卷跑了，他欠下的债，全都没还，就算拿他卷跑的钱来还，也还不清。”柳潜听了半天，眉头越皱越深：“债务和你们公司有没有关系？”徐宏道：“没有，pop不是他的，他只是pop的管理人员，但因为权限很大，我们过于信任他，导致他轻易调走了公款，还卷跑了我们的核心资料。”这未免也太心大了，柳潜越发对这公司不放心，不由看向景鲤。景鲤接收到柳潜的目光，想了想，对徐宏道：“你们公司创立多久了，现在的管理结构是什么样的？”徐宏忙道：“我们创立两年，之前一直在烧钱做研发，我们几个合伙人都从学校毕业没多久。我们有副业，都是用副业来养pop，因为我们不精于管理，才找了那个卷款跑路的人来管理公司，那人本来是我们一个合伙人的学长，我们熟了之后都很信任他。他本来要投钱给我们的，结果钱还没投给我们，就出了这件事。公司结构的话，就和普通小型企业差不多，目前公司管理交给了我们之中的一个合伙人。”他们本来以为，贷款到位后，他们就可以大批量地开始投入生产了，结果不但钱全没了，核心资料也被盗了。他们能实现自主研发手机芯片，全仰赖之前一个合伙人，然而那个合伙人已经于去年车祸离开人世。他们在贷款被卷跑之前，开会的时候还商议，要把手机芯片取名为米卢芯片，米卢是那位合伙人的名字。徐宏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索性全都不做隐瞒了：“我们要重新整合出核心资料并不算太难，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景鲤问他：“要多久？”徐宏面露为难。他不撒谎，有一说一，景鲤就愿意给他耐心：“手机芯片研发很难是不是？一年够吗？”徐宏长长叹口气：“实际上，一年怎么可能够。我就实话说了吧，其实我们之前贷款要投入生产，手机芯片的确是自主研发，但自主研发的程度还不到百分之五十。”景鲤万万没想到，竟然听到这么个答案。柳潜有些不耐：“你有几句是真话？”徐宏有些窘迫，但比起之前撒谎夸大其实的时候还是镇定多了，毕竟现在是在说真话：“我不怕跟你们说，我也不想坑你们。实际上，就算是uniq，甚至是国外的很多it科技公司，也并不是完全自主研发，可能有一些零件还是会用到进口，甚至生产还要外包给国外工厂。但是我们的芯片，是我们自己设计的，目前我们能够完成的工序虽然有限，但主要也是因为国内工厂技术条件上也同样有限。芯片必须要高精度机器加工，像硅片蚀刻，要精确到几纳米以内才能保证品质。国内目前能做到的工厂，很少很少，类似这种情况，我们确实没有办法。要想能够完全自主研发，我们必须后续在这上面投入大量资金，最好能拥有自己的制作工厂。”他们也找过风投公司，但是国内的风投公司很少会愿意给这样高投入低回报的项目投资，尤其是他们还拿不出资料供他们评估，口头支票，谁会买账。景鲤听完后，已经大概了解他的意思了，还在思考，却听徐宏手机响了起来。徐宏道了声抱歉，接起电话，片刻脸色一变：“你说什么，uniq要收购我们？”、景鲤要了手里的pop和文件，回到柳潜家后，晚上几乎整晚没睡，一直在研究游戏，还翻到徐宏给的文件，关于游戏的部分。单看游戏介绍就觉得很有意思了。休闲玩家，完全可以找一颗星球种田养老，好战的玩家，也可以四处游走打怪，拯救外星人。游戏剧情饱满，设计合理，最后的结局很出人意料。这个游戏可以单机可以联机，联机模式下，可以选择友好，也可以选择对战。景鲤只有一部手机，没法和别人联机，也就没法实验联机模式。第二天景鲤一早起来，还在书房查了很久的资料，早餐还是柳潜送上来给她的。柳潜没有劝阻她，只是提醒道：“我听说他们是找过风投公司的，风投公司评估过，给的分数并不高。现在uniq一家独大，他们要想挤占uniq的市场份额并不容易。”景鲤仰头问他：“为了避免被挤占市场份额，uniq才要收购他们？可明明pop已经不构成威胁了，他们要是拉不到投资，都要破产了。”柳潜笑道：“防患于未然，再者，就算pop不破产，uniq大概也会想办法收购这家公司。虽然公司很小，但是确实有些人才，技术上也有革新，尤其是他们的操作系统，现在有自己操作系统的手机公司也没几家。”景鲤又垂头看向屏幕：“我觉得，其实他们完全可以引进国外芯片，先把第一款手机推出去，打着自主研发操作系统的名号，等赚到钱了，再转而投入芯片研发就行。而且，他们的亮点很多，有时候不应该非要把亮点全都亮出来，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我觉得，他们只要抓住一点，游戏手机就够了。”“如果是我，我会一步一步来，首先告诉大家，我这是一款游戏手机。游戏手机，先是游戏，再是手机，只要游戏够出色，大家为了游戏，也会来买手机。当玩了游戏用过手机后，大家就会发现，哇，原来手机这么好用，哇，原来是自己研发的操作系统。等以后有钱了，能自主研发芯片了，大家肯定又会惊叹，哇，原来还能自主研发芯片，好牛逼啊。”小姑娘板着脸说完，柳潜忍俊不禁，摸了摸她脑袋：“哇，宝贝儿好牛逼啊。”景鲤躲开他的手，笑了一下，又忍不住叹气：“我也不想和uniq成为商业竞争对手，但是现在，为了钱，为了也能在it科技行业这块蛋糕上咬一口，我不得不投资pop了。”她这个决定下得堪称草率，但实际上景鲤也并不是嘴上说了要投资，钱立马就到位。她还是拜托了柳潜，帮忙找了几个专业人士，跟着一起去了pop公司，对pop再次评估。pop现在焦头烂额，uniq的收购邮件过来，已经派了人来和他们洽谈，好在uniq自诩大公司，国内it科技行业领头羊，不会做出恶意收购这样恶劣的事来。pop最不想的是破产，第二不想的就是被收购。他们是一群年轻人，怀揣着自己的梦想，他们要是想赚钱，公司里那些资料，什么不能卖钱。他们直接改做游戏公司，说不定更好拉到投资，之前风投公司认为游戏手机很难推广，糅合的东西多了，很有可能都不讨好，给他们建议，要么做普通手机，要么做游戏，都被他们拒绝了。这个世界，坚持梦想，就真的那么难吗？景鲤带领评估团队到pop的时候，pop愁云惨淡。徐宏和他们管事的合伙人晋游来接他们的时候，路上还撞见两个辞职离开公司的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