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作者:鹿时眠      更新:2023-04-30 07:40      字数:2667
  毕竟现下他们单住在外头,宅中又没有长辈盯着,在她看来,貌合神离不如早些分开。刚好现下春日,可以用宅子久未住人,四下驱虫晾晒的借口,把两人的物品再分类归整一番。想到这里,林惊枝打定主意,只等寻一个日头极好的天气开始整理。反正裴砚日后肯定时常不在府中,她还不如先斩后奏。正值傍晚,水榭寒凉。孔妈妈怀中抱着林惊枝的狐裘披风,步伐极快走上前,柔声道:“少夫人,水榭寒凉,快些回屋吧。”林惊枝微微一笑,接过孔妈妈递上前的披风,绿云在旁伺候她穿上。“妈妈我这就回去,在宅院里闷得无聊,就想着水榭旁坐坐。”孔妈妈上前扶起她,欢喜道:“等再养几日,身子痊愈了,老奴带少夫人去汴京四下转转。”“少夫人无论是想吃什么,玩什么,老奴都能给您拿个主意。”想到宅院外的世界,林惊枝眼中露出向往之色:“那就劳烦孔妈妈了。”主仆一行人,穿过水榭旁的小花园,正准备回屋的时候。不想在廊庑处,和迎面着急走来的云暮,差点撞到一处。“少夫人。”云暮见到林惊枝连行礼都顾不得,语调极快道:“请少夫人,先回屋避一避。”“外头无论发生什么事,少夫人都不必理会。”“只管等郎君回来。”日暮昏黄,廊庑下挂着灯笼。夜风掠过,光晕摇曳,四下景物都变得模糊起来。幢幢光影下,林惊枝幽幽眸色,落在那一群向她走来的内侍身上。这样打扮的人,是前世地牢中,端来御赐鸩酒的人吗?林惊枝不知道,因为那时候她已经瞎了。“传太后懿旨。”“宣豫章侯府林六姑娘林惊枝,进宫觐见太后娘娘。”打头宣旨的是位中年男子,面白无须,眉眼极俊。虽是太监打扮,但浑身上下不见半点令人反感的阴柔,笑起时,更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错觉。他视线越过众人,没有一丝停顿落在林惊枝身上。微微欠身行礼道:“林六姑娘,请吧。”“太后娘娘听闻裴家郎君的妻,貌美如花,来了兴致就想要见上一见。”灯影合着暮色,透过草木花枝斜洒而下,落在林惊枝如玉般娇美的侧颜上,阴影交错,谁也瞧不清她低垂眼帘下藏着的冷意。云暮暗暗压低了声音道:“少夫人,您先回去。”孔妈妈也本能上前,一向沉稳脸上,少了几分血色挡在林惊枝身前。“不知公公怎么称呼。”林惊枝唇角微抿,抬眸时,眼中再不见任何情绪,视线轻轻落在为首的内侍身上。“咱家姓贺,贺松年。”“林六姑娘若不嫌弃,就叫咱家一声贺公公。”“那请公公在前带路。”林惊枝捏紧手心绣帕,她看似从容,实际上有多紧张,只有她自己知道。林惊枝上车后,贺松年亲自驾车。不起眼的深褐色马车,渐渐融进黄昏暮色,也借着暮色遮掩,转眼消失不见。马车摇晃,林惊枝有些晕车,等马车停下,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夕阳不见,只剩明月高悬,繁星点点。朱红的宫墙,巍峨高耸。林惊枝屏气凝神跟在贺松年身后,太后居住的宫殿极远,她走得久了,便微微有些喘息。这小半月来,好不容易养得好一些的身子骨,恐怕今夜凉风一吹,回去后又得病上一回。林惊枝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咬牙跟上贺松年的步伐。慈元殿。钟太后坐在高位上,远远就见得跟在贺松年身后梳着妇人头的少女。云鬓花颜,娉婷袅娜。等走进后,哪怕只是寻常华服珠翠,依旧照得满室亮堂,连宫灯都不及她半分明艳模样。钟太后心底微微一叹。这天下美人无数,单单天子后宫就占了半数,她不得不承认,裴砚这妻子,单论模样确实是万里挑一的人间绝色。“臣妇,拜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林惊枝端庄柔顺朝钟太后跪下行礼。她无论是仪态,还是说话的声音语调,这殿中,就算是最苛刻的女官,都挑不出半分不妥。到不像传言中那般说的,是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庶女,不懂礼数。“抬起头。”“上前来,哀家瞧清楚些。”钟太后声音幽幽从正上方传来。“是。”林惊枝起身缓步上前,在离钟太后极近的地方,又缓缓跪下。她微微仰起的小脸,略有一丝苍白,桃花眼中情绪,看似胆怯,却也压着不卑不亢的清澈。“模样倒是俏丽,只是身子骨弱些。”钟太后淡淡说了一句。她朝林惊枝抬了一下手:“起来吧。”“赐座。”不一会儿,便有宫人端来小凳,林惊枝又行礼谢过,才小心翼翼坐下。“你裴家祖母,身子骨如何?”钟太后面容并不见威严,说话时,语调慢悠悠的,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林惊枝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钟太后和裴太夫人钟氏之间,是同父异母嫡庶姐妹的关系。当即她声音恭敬道:“回太后娘娘。”“臣妇离家前,祖母身体健康,谢太后娘娘记挂。”钟太后闻言,点了点头:“健康就好。”“哀家还想她活着来汴京来见见哀家,可别死在河东郡,给哀家添堵。”钟太后这话,林惊枝是没法接的。她作为臣妇,又是家中孙媳。这是上一代长辈的矛盾,她但凡说错一个字,于裴家是不孝,在钟太后面前拿就是大不敬。见她垂眸抿唇不答,笔直的背脊始终绷着。钟太后侧头和旁边一温婉明丽的宫装女子道:“你瞧瞧。”“果不其然,是个胆小的。”那宫装女子扑哧一笑:“母后,你可就别为难她。”“女儿瞧见她的模样,都难免心动。”“可惜女儿是女子,若是男子,准把这林家六姑娘娶进宫中藏起来不可。”“毕竟林六姑娘,可是连母后听闻其美貌,都要亲自瞧一瞧的绝色。”钟太后顿时被哄得大笑,伸手点了点宫装女子的脑袋:“萧初宜,你这个促狭鬼。”“可别把宫里的孩子们都带歪了性子,我不应把你留在身边的,该早早嫁出去才好。”长公主萧初宜是太后唯一活着的亲子,在宫中极其受宠。她不但不怕,反而还撒娇般往钟太后怀里靠了靠:“母后,舍不得的。”“女儿这辈子都不嫁。”母女俩看似说笑,心思却依旧放在林惊枝身上。见她端庄柔顺坐着,双手垂放在膝上,不贸然出言,也不四下打量。这般年岁,又是第一次见宫中贵人,能有这样的定性,已是极为难得。钟太后微抿了下唇,正想说什么。这时候贺松年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太后娘娘。”“裴家郎君求见。”霎时间,钟太后捏着佛珠的指尖,骤然发紧。她眸光微微一闪,先抬眸扫了眼林惊枝后,这才缓缓出声。“宣。”裴砚一身白月色对襟圆领宽袍瞧着极为单薄,抿着的薄唇,压出浅浅冷色。“臣给太后娘娘。”“给长公主殿下请安。”萧初宜似不经意间侧身,侧身避开裴砚这一礼。钟太后则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唇角翕动,数次想叫裴砚上前,奈何殿中有外人在场,裴砚身份隐秘,她终究是沈吸口气,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