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故人相逢
作者:时莫空      更新:2022-05-03 04:33      字数:2830
  江树挂着秦墨的工作牌,和往常一样,当他的带教老师翁寿昌出门诊时,过来帮忙接待病人。

  出门上个厕所的工夫,江树无意间瞟到走廊边有个女孩像林婳。他挠挠头,估计是自己没睡好看花眼了吧。

  待他定睛一看,一下子心提到了嗓子眼,真的是林婳,旁边还有她的爸爸妈妈。

  江树瞪着双眼,嘴唇微张,难以置信地凝望着那个身影,顿时百感交集。

  他定了定心神,假装从林婳面前路过,余光快速地扫了一眼,没看出什么症状,但女孩惊恐瑟缩的眼神,刺痛了他。

  江树几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在抽屉里翻出一个小铁盒,反手藏进袖口。趁没人注意,悄悄潜进了赵忠华医师的诊室。

  等赵医生处理完手上的事,病人和家属都走了。他把一盒极品铁观音推到赵忠华眼皮下,压低声音:“赵老师,今天病人不多,我看您门口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我对这个案例挺感兴趣。能不能一会问诊的时候,让我和您的学生一起旁听?”

  “本就是来学习的,这么客气干什么?”赵忠华嘴上说着,手已经把铁观音揣进衣兜。

  江树忙说:“谢谢老师!”

  赵忠华撅起嘴,朝门边努了努,示意江树去把病人叫进来。

  江树深吸一口气,打开门,还没开口,余秋芳的头探进来:“请问,到林婳了吗?”

  江树点点头:“进来吧。”

  余秋芳尖利的嗓音在走道回响:“建国!林婳!快过来!”

  林建国闻声赶来,林婳在后面磨磨蹭蹭的。江树注视着女孩从眼前慢吞吞地走过,他关上门,坐到旁边桌子上,和另外两名实习医生一起,埋头准备做记录。

  林婳刚坐下,第一句话就是:“医生,我没有病。”

  赵医生失笑:“来我这儿的都这么说,你要是能承认自己有病,那倒好了。”

  简单询问过后,赵忠华朝学生的方向看了眼,扬声道:“来一个助理,带病人去做测试。”

  江树主动站了起来,林婳稀里糊涂地跟在他身后。

  直到面前多出一台电脑,她才反应过来,换了地方。有个穿白大褂的男医生离自己很近,弯着腰,右手移动鼠标,不一会,屏幕上出现了一份试题。

  头顶传来白大褂的声音:“好好看清题目,一定要如实回答。我先出去,你做完了就叫我。”

  林婳没注意到男医生的异样眼神,她唉声叹气地答题,满腹牢骚,不明白为什么看个病跟考试似的,还要做题目。

  江树站在外面发呆,默默祈祷神明,保佑林婳,千万不能有事。

  “医生,我填好了。”大概五分钟后,林婳喊。

  江树进去,把鉴定结果打印出来,室内光线偏暗,他拿到阳光下,报告单上“中度”两个字鹤立鸡群地特别显眼,他的手不由自主地轻微抖起来。

  “医生?有什么问题吗?”林婳疑惑地问了声。

  江树反应过来:“没……还好!走吧,去给赵医生看看。”

  接下来基本是林婳父母和赵医生的快问快答环节。

  余秋芳问:“医生,这个病严不严重啊?能治好吗?”

  赵医生:“怎么说呢,跟感冒差不多,你就当是她情绪感冒了。”

  林建国问:“那她好了后,会不会没有之前欢?”

  林婳无语,她认为父亲措辞里的“欢”字更适合用来形容狗。

  赵医生头也不抬:“那肯定没以前活泼了。”

  余秋芳:“这个药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赵医生:“我开的是进口药,副作用很小,就是贵一点。”

  林建国:“这个药得吃多久?”

  赵医生:“至少吃半年,如果稳定了还需要巩固一段时间,后期药量会慢慢地减少。”

  ……

  林婳静静地听着,像一个局外人。她觉得吃药能治心病这件事,简直不可思议。

  病看完后,一家人从诊室出来,林建国拿着处方单去大厅的窗口取药,林婳和余秋芳在后面跟着。

  父亲刚要把取好的药装进包里,林婳因好奇,随手拿了一盒来看。

  白色扁平盒子上写着,适用于治疗精神分裂症,她盯着那行小字看了几秒,烫手山芋般的扔到地上,情绪激动道:“这是什么药?我不吃!我没有病!你们不要浪费钱了!”

  江树注意到动静,走过来,捡起药盒,眼里满是担忧:“林婳,药吃了就能好,你要相信医生。”

  林婳听到男医生喊自己的名字,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惊觉这个人看她的神情太奇怪了,似乎是认识她。

  实际上,那眼神里有一种浓浓的深情。只不过,把这样的词用在陌生人身上不合适。

  她偷偷又瞄了几眼,发觉这个医生长得有几分像江树。

  完了!林婳心下想着,搞不好自己真的有病,怎么随便看个人就觉得像江树呢?

  她低下头,接过医生递过来的药盒,不敢再看他,也不闹了。

  余秋芳看女儿安静下来,对这位年轻心热的医生印象很好,感激道:“谢谢你啊,医生,你人真好。”

  “给你们留个联系方式吧,有事可以找我。”江树抽出胸袋里的笔,就着余秋芳手上的一摞纸,在病例一角写上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余秋芳再次道了谢,一家人转身走了。

  江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想起季扬跟他说过林婳不对劲的话,当时还以为季扬开玩笑的。

  他回到赵医生的办公室,时钟刚好指向十二点,午休时间到了,赵忠华泡好了一杯茗茶,慢慢品着。

  “赵老师,单凭测试题鉴定能查出隐藏症状吗?”江树问。

  “不一定,如果患者有意隐瞒的话。”

  “那需不需要做进一步检查?”

  “这治病嘛,总有一个过程,先治最要紧的,其它的,再慢慢治嘛,急不得。”

  江树忽地不说话了。

  “秦墨哪,你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家里又有资源。真打算一直待在精神科吗?按照医院规定,可以选择几个科室轮流实习,你还有反悔的机会哦。”赵忠华摇晃着茶杯,转换话题道。

  “不管转到拿哪个科室,我最终还是会回精神科。只要能精通这一科,对我来说,就很好了。”江树愁闷地低下头说。

  林婳一家回安城后,由于医药费紧需来源,林建国连夜收拾行囊,又出远门打工去了。

  林婳的外婆听闻孙女得了怪病,找出了一把大柴刀,砍了堆桃树枝。手拿大刀,怀抱树枝,风风火火地往林婳家赶。

  外婆取了三根桃枝,用红线绑好,放到林婳的枕头下,柴刀扔进床底,嘴里念念有词,大致是说,叫不干净的东西滚远一点,不要靠近她孙女。

  赵医生开的药很快有了效果,林婳耳边的议论声几乎消失了。只是,她整日嗜睡,无精打采,走路有气无力地像在飘。用农村老人的话说,就跟掉了阳气似的。

  不知外婆怎么给余秋芳洗的脑。

  一天早上,外婆背着一麻袋新鲜蔬菜,母亲手拿一包沉甸甸的硬币,带林婳到家附近的安德寺,请求主持收留林婳数日,如能清除体内邪祟,自当感激不尽。

  暑假最后二十来天,林婳每天清晨到安德寺报道,穿一袭黑袍,跟寺里的尼姑一起敲木鱼、念地藏经。

  当生活重复而单调的时候,时间会变得漫长,林婳最喜欢独自跪在佛前的蒲团上,关闭五识,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