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婳穿着一袭款式大方的黑色长裙，站卫生间里化妆。

  江树风尘仆仆地进门，递给她一串钥匙，交代道：“门面简单装饰了下，守店的人也帮你请好了，明天或后天，自己上货去吧？”

  林婳抓起钥匙，随口说了声：“谢谢老公！”

  “你叫我什么？”

  江树一愣，眼底尽是温柔。

  “啊？”

  林婳还没反应过来，一双手从背后揽上腰间。

  “你今天有点反常咧，打扮这么漂亮，准备勾引谁去？！”江树故意逗她，下巴搁在女孩头顶，蹭乱了发丝。

  “别闹！我待会儿有重要的事！”

  林婳赶紧将头发重新梳顺。

  “什么事能比我重要？不说清楚不准出门！”

  江树摆出一副无理取闹的架势。

  “系里换届选举学生会主席团，我报名参赛了。”

  林婳刚解释完，江树的脸拉得老长，嘟囔道：“主席？那以后岂不是更忙？更没时间陪我了，哼！”

  “不一定选得上呢！”林婳憨笑道。

  她原本没打算参加竞选，但参选人员名单上有陈二柱和吴有。

  这两人中，无论谁进了主席团，成为她的上司，都是一件让人极其憋屈的事。

  思忖间，林婳瞄向挂钟，离竞选大赛仅剩十分钟。

  “来不及了！回来再跟你讲啊！”

  说着，从江树怀里挣脱，转身匆匆亲了他一下，连蹦带跳地出了门。

  系学生会办公室外的走廊，大约站了四十来个候选人。

  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堆闲谈，等待叫号。

  情况与林婳想象的不太一样。

  她以为是投票选举，还精心准备了演讲稿。

  结果，只需听到自己名字，进办公室回答老师提出的几个问题即可。

  说白了，系里可能已经有了内定的人选，此次比赛，不过是走个形式。

  林婳面试完后，没抱太大希望，就在差不多快忘了这事的时候，陈二柱专程找她说：“你当上学生会主席了！”

  “开什么玩笑？”

  林婳不信，跑到教学楼看公示榜单。

  自己的名字赫然列在榜首！

  或许是虚荣心作祟，她感觉眼前的景物瞬时变得光辉明亮，所行的每一步，四面八方簇拥而来的都是笑脸，仿佛鲜花盛开的模样。

  为了证明领导决策之英明，林婳无比认真地履行主席岗位的各项职责，努力做到最好。

  她亲自策划活动，常常因为细节落实问题，一两个星期睡不好觉。

  除了举办系内活动，她还带领团队，积极参加学校的大型活动，并获奖无数。

  每当大家捧着奖杯，欢呼雀跃的刹那，林婳特别有成就感，相信只要肯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

  美中不足的是，有个莫名其妙的男生，隔三差五地跑来说她一顿。

  刚开始她以为是某部门的激进分子，喜欢多管闲事，不搭理就行了。

  可那人丝毫没见好就收的意思，反而得寸进尺，愈演愈烈。

  有一回，林婳实在忍无可忍，直接拍桌子跟他对骂了一场。

  然后就被杨辅导员请去办公室谈话，问她是不是得了几个奖膨胀了，连团委老师都敢骂。

  原来那个没事找茬的人是团委老师，学生会主席的上级。

  这下糗大了……

  她绕着楼道晃了几圈，寻到团委办公室，又在走廊边徘徊了半天，才敲门。

  “请进！”里面的人说。

  林婳拧开门，确认了一遍那张脸，方踱到办公桌前，表情不咸不淡地说：“抱歉，我刚上任没多久，不知道您是团委的领导。”

  老师从鼻子里嗤了声，冷笑道：“你眼里除了自己还有谁呀？学生会有那些部门，每个部门有那些人搞清楚了没有？你只怕连自己班上的人都没认全吧？！”

  林婳心想：这该如何解释？难道说我是外貌协会的，记不住大众脸？

  “成天自我感觉良好！不管做什么，功劳全算成自己的，错误推给别人！你就没犯过错？！上次发到公众平台的稿子，排版一塌糊涂！首行缩进都不会，你是猪脑吗？！我承认，活动策划和执行你做得不错，但作为一个带头人，要有大局观！方方面面都必须考虑到位！上一届的学生会主席，除了做好本职工作，还帮老师分担了不少事，比你强多了！”老师继续挖苦。

  林婳闭眼，做了个深呼吸，反讽道：“老师，您说我分内的事没弄好，我可以接受，但另外帮你个人做事，酬劳该怎么算呢？你是准备把工资分给我一些吗？”

  团委老师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说话，干瞪眼停顿了片刻，说：“系里真是看错了人，选了个利益心这么重的！我告诉你林婳，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是名利场！如果你怀着某种目的待在学生会，趁早死了这条心！”

  “我也告诉你！”林婳毫不畏惧道，“听好了！姑奶奶我乐意进学生会，不图名和利！只为能在系里横着走！谁也别想把我怎样！若是不能，这职位在我眼里便一文不值！当不当都无所谓！”

  狠话放出去了，气势自然要跟上。

  嘭！

  林婳抬脚，猛地踹开门，昂首挺胸地扬长而去。

  团委老师气得发抖，呵道：“你什么态度！”

  响声惊动了隔壁几间办公室，学生干部和老师们纷纷出来看热闹。

  恰巧上届的学生会主席来系里办事，撞见这一幕，追在林婳身后喊：“等等！”

  好歹在楼下将人拦住了，呼吸急促地问：“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随心所欲的！出什么事了闹成这样？”

  “你问他去啊！”林婳没好气道，“刚才骂我是猪！谁天生什么都会啊？说事就说事，至于人身攻击吗？！”

  “哎！”前主席叹道，“我也挨过老师骂，等你以后参加工作就能理解了，他有自己的难处。”

  “呵！他最大的难处，就是不知道如何把我变成一个任劳任怨、不求回报的傀儡！又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林婳的语气极尽不屑与轻蔑。

  “老师确实有私心，但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好处当然是有的。”

  林婳一听，好奇道：“什么好处？”

  前主席瞧了瞧周围，确定没人能听见，拉她到树荫处悄悄说：“有些事不方便拿到明面上讲，比如留校、保研、奖学金的名额。”

  “留校？”

  林婳皱眉，想起周晓月有留校任教的计划，担心她会不会为了争取名额，被迫去阿谀奉承一些不喜欢的人。

  “你想留校吗？”前主席问。

  “不不不……”

  林婳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叮咛！叮咛！

  手机不停地进来短信。

  前主席笑了笑说：“既然你业务繁忙，改天再聊吧？拜拜！”

  “嗯，拜拜！”林婳也挥手道别。

  她低头点开手机，查看信息，其中有一条是心理协会外联部部长童雅发的：“心理协会老一批的干部们即将离任，诚邀各位共事过的成员于今天下午五点半，在学校对面的花园饭店二楼，吃顿散伙饭。”

  林婳估摸着时间，正好自己没啥事，信步朝校外慢慢走。

  花园饭店算是学校附近比较上档次的餐厅了。

  二楼某个大包间，挤满了心理协会的人，目测有五六桌的样子。

  会长林深站在最前方，像个守卫边疆的战士，万年不变地板着脸。

  大家早已习惯了，依旧在他眼皮子底下嘻嘻哈哈，闹哄哄的，喧嚣声震耳欲聋。

  林婳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默默夹菜，扒了半碗饭。

  席间，副会长徐凯四处敬酒。

  林婳为躲酒，起身到阳台上透气，望着远处街景发呆。

  “想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询问吓了她一跳。

  林深面色微红地出现在林婳身侧，估计也是出来躲酒的。

  “没想什么。”她神情淡淡地说。

  “听说你当上建筑系的学生会主席了，混的不错嘛！”

  林深鲜少用赞赏的语气和她讲话。

  “还行吧，就那样。”林婳不太适应地回答，“做好了没人夸，都是应该的，做的不好立马有人来骂。累死累活地拼命，一点油水也没得捞，不知道自己图什么。”

  林深弯起嘴角，好笑道：“你想要多少油水？我们心理协会这次的系列活动，学校拨款三万，光购买服装道具、布置场地就花了大半，剩下的只够吃喝，我是一分钱没落着。”

  “三万呐！”

  林婳咂舌，试探地问了句：“你真的一分没留？”

  “我有必要骗你吗？学生时代嘛，单纯一点，过得开心不就行了？等老了回想起来，才有怀念的意义，如果尽是些名利之争，多没意思？”

  林深聊着，忽然话锋一转：“听说……你谈恋爱了？”

  “嗯，我和他认识很久了，明年春天办婚礼。”林婳没有避讳，坦然道。

  林深似是很惊讶，嘴巴微张，顿了顿，撇过脸望向别处说：“这么快就嫁人了，恭喜啊。”

  “老大？！”

  徐凯发现林深在阳台上，醉醺醺地朝其他人嚷嚷：“老大在这儿！跟学妹谈人生谈理想呢！快来看！”

  林婳连忙回到女生堆里，林深又被众人拥去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