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作者:榕嬷嬷      更新:2023-04-30 11:11      字数:3978
  说罢,转头就跑进他家夫人的怀里委屈了起来,最后,自然是他家少爷少不了一顿数落,但那时的沈大夫也会婉声劝说,两个孩子闹闹而已,较真了做什么。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他方才瞧见这小姐,险些都没认出来。想一想,这孩子的日子是过得有多苦,才会把一身的张扬与灵气都磨了平平的,让人看起来黯然失色了呢。陈叔心间一酸,揉了把眼睛,挥起马鞭慢悠悠行了起来。而马车里,沈青棠靠在车壁上,困倦和疲惫尽数席卷了她,遇到熟人的欢喜令她放下了心防,再不用像待在船上时那样,战战兢兢地,一会儿怕晕吐,一会儿怕风浪,担心得睡不着了。她白似瓷玉的小脸娇嫩玲珑,一弯粉唇饱满似胭脂,鼻尖小巧的,纤长的睫毛曲卷似鸦羽,只消一看,便能挠得人心痒痒的。秦颂就这样盯着她,轻扬起笑意,静静欣赏了她的睡颜许久。见她的脑袋总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碰着墙壁,秦颂心里陡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他深吸了好大一口气,以至于抬手去托住沈青棠的头和肩膀,将她轻轻揽过来靠在自己肩上的时候,他都屏着一口气,没敢呼吸,生怕惊醒了她。秦颂吞了口唾沫,心里七上八下地跳着,紧张不已,还要强作镇定地小声放狠话:“咳咳,沈青棠,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在车上吐,再敢吐在我身上的话,我就……”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激动又紧张的情绪酝酿了两下,最终还是化成了一丝笑意,忍不住浮现在了他的嘴角。从小就惦记在心里的姑娘,又机缘巧合地回到了他的身边,他能怎么样呢?自是要尽心尽意待她好的。作者有话说:恭喜男二出场~先发这么多,剩下的2500我接着写,今晚可能放不出来了,大家早点休息,明天来看吧,第34章 擦肩过燕京距太原约有千里, 地势崎岖,可水陆并行。那晚自家宴离席后, 魏珩大致盘算了一番, 当即便在凌晨与高简乘船南下,一路不眠不休,对此盗窃案的疑点做了探讨与部署。待入了太原境内, 又马不停蹄地赶去涉案州府, 一刻未歇。高简真是疲惫得不行了,这哪有人赶路赶一天都不合眼皮的?他本想问问能否小憩一会儿, 可见自家大人面若寒潭,深邃的眸子紧盯着前方, 浑身都绷着一股劲儿, 像是听不见人话, 又急切又执着, 连过三个驿站, 跑瘫了两匹马。他也只能吊着一口仙气, 愣是和这个不要命的在次日凌晨,赶至太原州府了。两人的大驾光临,令还在闲庭散步的知府顿时吓得肝胆俱裂, 连手里的茶盏都不禁抖落了。这这这,这事发才不过两日,朝廷这么快就听到风声, 还派锦衣卫以雷霆之速来此处查探了?“魏、魏大人,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做贼心虚的知府干笑两声, 连说话都颤, 只怕下一刻便要锒铛入狱, 脑袋搬家。魏珩来此之前, 便在路上同高简深析了这件案子,故而看到知府这副模样,倒也不甚意外。只是他现下略有些疲惫,也没闲心同知府拐弯抹角,“江南发水,官银被劫,若无法及时追回,待大疫再演,知府大人纵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他字字句句说得阴冷至极,许是眼下泛着些乌青,也未曾好好休息,语气倒是有些沉闷,像是什么无形的施压,直压得知府心中一堵,不敢吸一口大气。“是是是,我们、我们一定尽力追捕。”知府吓得冷汗涔涔,忙应声笑道。魏珩直逼要害,“被劫的官船在哪?劫匪与官兵的尸首捞到多少,封到现在,都查到了什么?”“这……”知府被问住了,擦擦冷汗,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付。高简实在疲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气还没缓上,魏珩的命令就落下来了,“你先带人去看看。”??高简的哈欠堵在喉咙了,一脸“怎么又是我”的倒霉催模样。魏珩沉眉看他,拍了拍的肩,难得体贴,“回去月俸三倍。”一听这话,高简的哈欠不打了,骨头也活络了,连眼睛都瞬时亮了,“是!”一提到银子谁不来劲,便是魏珩,俸禄再多,也是用自己身上的伤一刀一刀换来的,所以这等赚银子的苦,高简巴不得多吃点呢。像他们这样无权无势的底层小民,进了衙门,别的不怕,就怕吃了苦,功劳被别人挤占了去。所以有银子的活,那都是要往死里赚的。高简满面精神地领了命告退,魏珩看向知府,沉淡的眼神里忽然有了丝起伏,“听闻此次劫匪一事,还有北上的的客船也受到了波及?”“……哦,确有此事,”知府愣了愣,不禁暗叹锦衣卫的消息还真是灵通,给他沏了杯茶,又笑道,“不过下官自知民生不易,早已差人……”“船是从哪发的?”魏珩紧跟着逼问,没工夫听他自吹自擂。被打断的知府干巴一笑,自然交代道:“哦,是沧州来的,都是些无知……”听到沧州二字时,魏珩的呼吸滞了一瞬,脑海里浮现了一张如水中月般,点点稀碎的笑颜。不知哪来的担忧与急切袭上了心头,他一把扣上盖碗,骤然起身,沉道:“带路!”知府也不知这位锦衣卫大人行色为何如此匆匆,只当他是要抓人逼问口供。可巷子那般长,知府便是提着官袍跑起来,也跟不上那步履如风的少年。“大人,左拐……”腿脚不利索的知府喘着气,喊道,“第二间院子便是。”魏珩也不知是被一股什么力量驱使着,脑海里空空的,身体似乎在不受控制地匆匆走上前。可临到门口,他的脚步忽然又滞住了。有太多复杂的情愫萦在心头,像是一团乱麻,就同他那紧张的呼吸一样令人费解。他也不知道她在不在里面,按理说,是希望不在的。但没来由的,又似乎是希望在的。魏珩深吸了口气,索性不再想了,下意识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穿的是便服,顿了片刻,终是立即推开了宅院的大门。大门一开,正好好坐在院子中央吃早点的一群人,个个都怔愣着眼,齐齐看向了门口的不速之客。魏珩左右扫了两眼,并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就在这时,急忙赶来的知府也喘着气跑到了门口,一见知府,一群小民顿时放下了手中的早点,忙不迭叩头施起了礼。魏珩看着这些乌泱泱的人头,似是有些失神,没来由的问了一句,“人都在这么?”他声音很轻,不知是在问知府,还是在问他自己。闻言,知府立即摆着架势传起了话,“问你们,吃着的人都在么,有没有出去了没回来的?”一群人只以为上头是要兴师问罪,左右看了看,如实答道:“都在,都在。”魏珩有一瞬觉得头有点眩晕,大抵是透支体力,赶了一天一夜路造成的。他抬手按了按侧额的穴,觉得自己真是有些冲动,头脑发昏了。也不想想,她那样一个胆子小,又怕坐船,还容易迷路,还动不动就哭的人,怎么可能会独自大老远的,坐船北上来京城找他呢。更何况,她也不知道他在京城。他居然什么也没考虑,就因为听到她出门了,听到沧州有船北上了,听到有客船被劫银一事波及了。担心她陷落在客船里,或者是被贼匪欺了掳了,一个人眼泪巴巴的没有办法,就不分昼夜地快马加鞭了过来。也还真是病得不轻。魏珩有些烦闷地缓了口气,见知府还在提心吊胆地等着他的下文,便皮笑肉不笑地沉下了眉宇,“没什么事了,知府大人可记得要好好盯着官银的下落。”“哎,好好好。”见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知府也总算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魏珩转身而去,醒了醒头脑,拖着沉重的身子向高简所在的地方赶了去。他一向是做起事来不要命的性子,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失手,想查的真相,也绝对不会漏网。既已花费力气来了太原,那便定然不能空手而归。太阳自东边升起,金辉洒向万里,远近生机一片,各家都开始了一天的除扫。魏珩带着一身疲惫没入了人海里,而沈青棠则在太原的某处客栈里,昏睡了一天一夜,刚巧醒来,做好了梳洗。秦颂手后别着一束带露的鲜花,心情颇好地从廊外走来,敲了敲她的房门。“醒了没有啊?”他有些好笑地调侃道,“再睡你这脑子可要变笨了啊。”沈青棠用湿布巾擦了擦手,思忖了片刻,轻牵起唇角,对门外的人道:“你进来吧。”“那我可进来了。”秦颂也不客气,直接推门进了屋。屋内陈设简单,远远看去,坐在桌边喝茶的女孩,面色虽依旧有些苍白,但休息了一天一夜后,也总归是比原先多了些精神。秦颂撩起珠帘,边走进来边笑道:“沈青棠,你可真行啊,一天一夜,猪都没你能睡吧?”沈青棠微微一愣,还有些没回过神。大抵是太久没人这样和她斗过嘴了,感觉有些新鲜,又有些久违,就连沉闷的心情都像有了点苏醒的意思。或许也是因为,这人是秦颂,她说话不用再那么小心翼翼,也不用再担心惹来什么麻烦,浑身都轻松了。“你会不会好好说话,”沈青棠轻笑了一声,嗔怪道,嗓音还有些虚弱,软绵绵的,“街上随便一只狗,只怕都比你会说话。”秦颂素来喜欢同她斗嘴,见她这么说,倒是找回了些熟悉的感觉。不过眼下见她精神不济,便也不再多说了,拿过旁边的一张圆凳坐下,眼里不禁添了些心疼,“你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头吧,不是自小晕船么,沈姨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的?”一提到这个事,沈青棠又有些难以启齿了,不过想了想,他们也总得要知道的,便有些为难地笑了:“她……”沈青棠抿了抿嘴唇,垂下视线,捏起指节,声音还有些小低落,“我娘……她过世了。”“……什、什么?”秦颂一脸惊愕,怔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作,像是在艰难地消化这个噩耗。“不是,”他有些六神无主地站起身踱了两步,像是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姨、姨她不是大夫么,怎么会……”那个词秦颂说不出来,在他记忆里,沈姨一直都是清婉淡然的,只静待在家中阅医书,研药理,从未出过房门一步。偶有什么人发了病痛,只要她略一出手,也必是药到病除。但她从不肯旁人将她的消息透露出半点,只以籍籍无名的接生婆自诩,甚至连她的名讳,都只有他的母亲知晓,连他也是后来听母亲念叨时,才知道她是姓沈的。可才只过去了短短数十载,若沈姨还在世,那也正应当是风华无双的年纪。秦颂实在无法想象,那样一个好似谪仙般,隐于俗世的医者,怎会这样就香消玉殒了。也不知那在佛寺布斋祈福的母亲,若是听到这等噩耗,会如何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