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薛福和薛来兄弟俩吵架的起因，竟是薛来想把小翠姑娘从翠凤楼赎身出来。

  文德幽幽一叹，神情有几分惆怅，一段话说得既沉重又万分无奈。

  “来校尉的心情卑职也能理解，沦落到风月场所的女子，有哪一个是心甘情愿的呢？又有哪一个是幸福快乐的呢？她们不仅是男子眼中的玩物，也是老鸨眼里的赚钱工具，落籍从良是她们心中的一个美好向往，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人呢？高昂的赎身费让很多人望而却步，可赎身只是第一步，真正难的地方还在于后面，世人看她的眼光就像一把把锋利的武器，不见血，却能杀死人。”

  苏玖龄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拥住她，下巴轻轻地抵在她的头发上，大手无声地握住她的小手。

  文德的心情是沉重的，自古沦为青楼女子的多是家庭贫困的姑娘。

  现实的残酷，让她们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薛校尉是不同意来校尉这么做是吗？”

  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如果薛福同意的话，俩人也就不会发生口角之争了。

  苏玖龄叹息一声，手下的私事，实际上他是不愿意去过问的，这些年来，他也是这么做的。

  不过，虽然没有主动去问，但多多少少也会听到一些。

  他道：“银子不够。”

  银子不够？

  意思是说薛校尉也同意弟弟的决定？

  苏玖龄喜欢看她双眸中闪着希望与亮光的样子，每当她眼神黯淡心情不好时，他的心比她还要难受，在他心里，文德就是他的小天使，小太阳，她应该一直阳光下去才对，世间的一切烦恼不属于她。

  苏玖龄又把她往怀里紧了紧。

  “那老鸨吃准薛来对小翠的情意，又知道薛来手上不缺银子，便一口要了二十两黄金，一分也不少。”

  文德倒吸一口气，“二十两黄金？”

  “抢钱哪？”

  苏玖龄捋了捋她的头发，不说话。

  “那来校尉怎么打算的？不会真为了她要拿出二十两黄金吧？”

  “这老妈妈明显就是想讹诈他呀。”

  苏玖龄哼声，“她算盘打得倒是好。”

  “大人是怎么打算的？”

  “会替来校尉补上那部分欠缺的银子吗？”

  文德不知，在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是酸涩又矛盾的。

  既希望苏大人帮忙救小翠姑娘脱离苦海，又心疼那笔天价的银子，二十两黄金不是一笔小数目，不是说拿就能拿得出来的。

  “爷自然不会。”苏玖龄声音温柔，但语气却是笃定不容置疑的，“她如何，跟爷无关，爷没那闲心去操这些事。”

  文德皱眉，想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喃喃道，“小翠姑娘究竟给来校尉灌了什么迷魂汤，不过一夜的时间而已，来校尉竟然要给她赎身，还愿意出那二十两黄金。”

  “想法和现实是存在距离的，有些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文德颔首，点点头，“大人说得对。”

  “大人会袖手旁观吗？”

  “静观其变。”

  ***

  吴月茹有些日子没有出来了，偌大的苏府只有她一个年轻的姑娘，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苏府冷冷清清的。

  秋天一到，院子里的冷清意味更加浓厚，看哪都觉得凄凉。

  秋天本就是容易让人惆怅忧愁的季节，再联想到这段时间以来的孤独和无聊，这种凄凉感也就更胜。

  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了，跟爹娘知会一声后就出了苏府。

  实际上，这段日子以来，爹娘怕她给苏府惹麻烦，这才让她一直乖巧的待在府上，平时没事的时候不要想着出去玩，所以，她这一待，就有将近半个月没有出门了。

  可快把她憋疯了。

  今日天朗气清，非常适合出去游玩。

  她带着阿蓝，阿蓝带着银子，来人穿梭在热闹的集市，好不快活。

  街上卖吃食的特别多，吴月茹走一路，买了一路，她手上拿着，怀里抱着，嘴里吃着，别提多逍遥快活了。

  身后的阿蓝也是大包小包的拎着。

  她皱着眉，揪着小脸，累得苦哈哈的。

  “小姐，你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现在又不是逢年过节的，也不需要送礼。

  “小姐我高兴，今儿个出来，当然要好好庆祝一番啦。”

  吴月茹欢快地走在前面，看到一个卖面具的地方，活蹦乱跳地跑到人家摊位上停下，拿起一张钟馗的脸谱就往自己脸上戴。

  “怎么样？好不好看？”

  “……”阿蓝汗颜，“小姐，这不适合你。”

  老板热情道，“小姐，钟馗可是大名鼎鼎的捉鬼神仙，您买了他，把他往家里一放，能驱邪避凶，什么大鬼小鬼的都不敢来找您。”

  “买它您只赚不亏。”

  “一个就五个铜板，小姐，来一个吧。”

  阿蓝一听，脑袋又大了，这一路出来，类似的话她听过不少，这些做生意的老板一个个都看准了小姐有钱又好骗，不骗白不骗，所以才会想着法子的说漂亮话。

  这不，小姐全都相信了。

  大兜小兜的买了不少。

  就连蛐蛐儿都有。

  她一个从蜀地过来的小姑娘从来没有斗过蛐蛐儿，哪懂得这些东西啊，而且斗蛐蛐儿是京师人才喜欢玩的游戏。

  可是这些商人才不管这些，他们一看见自家小姐对蛐蛐儿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纷纷使出了浑身解数，把自家蛐蛐儿夸得天花乱坠。

  什么长得最英俊啊？

  什么后腿发达，弹跳性非常好啊？

  还有什么叫声非常好听啊？

  ……

  总之各种说话的都有。

  一时间，听得她脑仁疼。

  可她家小姐偏偏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最后竟然拿出十两的天价去买一只小蛐蛐儿。

  把阿蓝气得呦。

  这个败家女。

  意志如此不坚定，老板稍微一说，她就容易心动。

  阿蓝再也忍受不住了，不能任由这种情况继续发生，更不允许别人再骗她家小姐的钱袋子了，她身为小姐的丫鬟，有义务为小姐解决这些事情。

  正义感油然而生，阿蓝把东西往地上一放，看着蠢蠢欲动还在做最后一丝挣扎的吴月茹，严肃道，“小姐，你若是再乱花钱，奴婢就告诉老爷夫人，让他们控你的银子，看你还怎么乱花。”

  “大胆。”吴月茹看着她，“我是你主子，你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奴婢是一时心急。”阿蓝看一眼地上的大包小包，道，“您看这些东西有多少是您真正需要的？还有这只蛐蛐儿，奴婢实在不知道它好看在哪里竟然会老板夸得天花乱坠，他们就是看你钱多人傻，都想着坑你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