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也解释不通啊，若是谢襄真的放弃了刘连仁，为何大人还会有所顾虑呢？

  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不经任何的刑讯逼供，就能让刘连仁乖乖认罪，文德越想越觉得奇怪。

  “大人，刘连仁被抓的事情，谢襄知道吗？”

  “昨晚后半夜突袭刘府把他抓起来的，目前谢襄还不知道，不过，最多过了今晚，刘连仁被抓的消息就会被谢襄知道。”

  文德想到谢襄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身边的探子肯定不少，再加上现在几乎在锦衣卫一手遮天，说起整个锦衣卫大部分都是他的人也不为过，苏玖龄虽然有一个大都督的爹，可因为长期不过问锦衣卫的事情，权力也慢慢转移，所以苏玖龄在锦衣卫的影响也就没有谢襄的大，这样的苏玖龄是如何避开谢襄的耳目把刘连仁给抓起来的？

  “大人，您是用什么方法把他抓起来的？刘连仁身为谢襄的贴身侍卫，一声招呼不打就不见了，谢襄不会起疑吗？”

  什么方法把他抓起来的？

  苏玖龄道：“我在刘连仁身边安插了不少探子，所以对他的举动我是了然于胸的，之前没有动他是因为证据还不确凿，再加上谢襄权力过大，硬碰硬，我不一定能碰得过他，所以就一直在等待机会。”

  文德正听得专注，突然没了声音，她仰起头看他，“后来呢？”

  “谢襄霸占良家女子被刑部侍郎知道了，刑部侍郎对谢襄有恃无恐，无法无天的行为早就心中不爽，所以一抓住这个机会，他就上奏皇上参他一本，但皇上听闻后，只是情绪淡淡，没有任何表示，没说依法处罚他，也没说不处罚他，刑部侍郎拿不住皇上的意思，他性子着急，两天内参了他三次，这件事就被谢襄知道了，谢襄立马开始罗列刑部侍郎的各种罪状，然后呈现给皇上。”

  正说到关键处，某人又停止了，这让文德仿佛被小猫挠了痒痒似的。

  “大人，您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啊？不要总是停在关键的地方故意吊人胃口。”

  苏玖龄失笑，“爷说累了，还不能喝口茶润润嗓子吗？”

  “能，当然能。”文德忙从他腿上下来，给他斟满水，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爷，您请喝茶。”

  见他喝完茶，文德拉了张凳子在他对面坐下。

  坐在苏玖龄的腿上虽然也舒服，而且她也很喜欢以这种比较亲密的方式跟他接触，而苏玖龄也非常喜欢抱着她，但是，坐的时间久了，腰痛，屁|股痛，而且说话时，她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时间一久，坐在他腿上的话，她的脖子也会痛。

  所以文德果断的选择坐凳子上了。

  苏玖龄的腿也有些麻，他喝完水，双手抚在膝盖上揉了揉，文德见状，忙把凳子搬得离他近些，小手给他捏着。

  “大人，这个力道可以吗？”

  苏玖龄点点头，看她目中讨好之意尽显期待，心中跟吃了蜜般的甜。

  “那刑部侍郎后来怎么样了？”

  苏玖龄双眸一眯，眼前好像浮现出当初的画面，“皇上见到谢襄呈上来的奏本之后，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将刑部侍郎押入大牢，谢襄为泄私愤，将刑部侍郎折磨的惨不忍睹，动用各种酷刑逼他认罪，刑部侍郎是个有骨气的人，宁死不屈，面对谢襄的威逼利诱毫不屈从，不过，此时谢襄在意的不是他招不招、认不认罪的问题，而是刑部侍郎落入他的手中，不管招或不招都只有死路一条。十八种酷刑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全部承受下来，几乎所有人都死在了各种酷刑下。”

  自古都道，权力是个好东西。

  古往今来，有无数人对权力趋之若鹜，权力让他们可以翻云覆雨，做尽想做之事，人类的贪欲因为有了权力的加持，让它变得更加可怖。

  当一个人的权力过大而不受约束之时，便会让更多无辜的人葬送在权欲之手。

  譬如谢襄，本身已是锦衣卫指挥使，权力可谓不小，再加上深受皇上器重，恃宠而骄似乎是一种必然的发展。

  要说刑部侍郎的遭遇是谢襄一手造成，但仔细想来，皇上在其间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若是皇上能仔细调查这件事的真伪，而不是听信谢襄的谗言直接把他押入诏狱，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

  再往前推了去，刑部侍郎举报谢襄虽有私情在身，但也是实事求是，按照真实所报，然而皇上对此的做法却是充耳不闻，甚至连一句指责他的话都没有，就在这般的全然相信，而这更加助长了谢襄的气焰。

  朝堂之中已有不少人对谢襄不满，却是敢怒不敢言，刑部侍郎的直爽，一心为公的真诚，最后却落得个进了诏狱，这让更多的人对朝堂失望，也让他们更加谨小慎微。

  归根到底，造成这种局面的，是皇上一手促成。

  是他信任奸臣，任用奸臣，不听忠臣之言，一意孤行。

  只是可怜了刑部侍郎，成为了他们的牺牲品。

  “那后来呢？难道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刑部侍郎求情的吗？”文德喉头发紧，就连心脏也揪的紧。

  辨不明他眼中情绪，苏玖龄沉声道，“是一向不问朝堂之事的皇后向皇上求了情，当时诏令传达到诏狱的时候，刑部侍郎已经被折磨的体无完肤，口不能言，目不能明，耳不能闻，四肢皆无，从诏狱出来的当天便去世了。”

  文德倒抽一口冷气，对刑部侍郎的遭遇感到悲伤，心中凄凉悲惨。

  她不敢想象刑部侍郎是如何禁受得住如此非人的折磨与对待的，哪怕只是想一下，她就难受不已。

  她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感受到喉咙发紧发热，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那谢襄呢？”

  难道他就这么平平安安，不受一点惩罚吗？

  苏玖龄声音很轻很淡地说了四个字，“平安无事。”

  平安无事？

  文德犹如遭了五雷轰顶，震惊到无以复加，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久久都没有平复。

  随后，她凄然一笑。

  平安无事，多么美好的一个词，如今却让文德觉得讽刺，全身冰冷。

  苏玖龄把她拥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脊背，安抚她。

  文德此次受到了很大的波动，她虽为公门中人多年，却是头一回听见这么令人愤怒又无可奈何的事情，心情一度低沉。

  苏玖龄看她神情悲伤，安静地靠在他怀里，一言不发，心里自责不已，他不该告诉她这些朝堂之上的黑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