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有风自东(三)
作者:仙气      更新:2022-05-03 05:21      字数:3941
  景虞自一片昏暗中醒来。

  眼皮有千斤重,她挣扎了许久才缓缓睁开,头痛欲裂,大概是注射药物之后的不良反应。

  眼前灯光灰暗,看起来像是一个卧室的布局。

  厚重的窗帘紧紧的闭着,看不出来是白天还是黑夜,只有卧室里中地上两盏橘色的灯光。

  她用手支撑着床,缓缓的坐了起来。

  被子从她身上滑落,景虞呆呆的坐在床上,回忆着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这是被人绑架了吗?

  忽然间门轻轻地开了,吱呀的一声惊醒了沉思中的景虞,她有些紧张的用手抓着被子,目露警惕看着走进来的人。

  一双休闲的男士长毛绒拖鞋首先迈了进来,然后再是修长的裤子,最后露出了他的脸。

  景虞看见来人忍不住瞳孔微缩。

  赫言!

  他面上还带着令人舒心的笑,眼神里盛满了温柔,他缓缓的走到床前坐了下来,用手试探着摸上了她的额头。

  哪怕心中已经想向后躲去,但是迟钝的肢体没有跟得上,一双温暖的手就这么贴上她的额头。

  “我还担心你还有些发烧呢,现在看来已经无碍了。”

  赫言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景虞冷冷的盯着他,缓缓的张口问道。

  “我在哪?”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吃了一惊,她的声音仿佛是因为缺水很久,显得有些嘶哑不堪。

  赫言听到也皱了皱眉头。

  “是我的疏忽,你昏迷这么久,我怎么就忘了给你喂点水。”

  说着他起身到旁边的柜子上给他倒了一杯温水,他的背影一如记忆中欣长挺拔。

  还带着温度的水送到她嘴边。

  景虞撇过头去不想喝。

  赫言的动作顿了一下。

  紧接着,景虞觉得自己的下巴被一只手抬起,他用食指托着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过头来面对他。

  他的指尖温热,眼中也含着笑意,表情也称得上是温柔,可是景虞却无端毛骨悚然。

  他变得太不一样了。

  让她心惊肉跳。

  “喝点水好不好,嗯?”

  他的声音很低,仿佛带着无尽的耐心。

  手长时间的端着装满水的杯子,却没有一丝颤抖,执着的放在她的嘴边。

  他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的红唇,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也离她越来越近。

  景虞真的有些怕了。

  他的眼神变得极有侵略性,生怕他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她垂下眸子,就着他的手小口抿着,将杯子中的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乖女孩。”

  赫言满意的笑了起来。

  他将空杯子放到一边,扶着她重新在床上躺了下来。

  “你醒来前我刚给你做过检测,你的身体还很不稳定,需要多休息,你再睡一会儿,晚上的时候我把饭拿上来,我们一起吃。”

  他的态度太过自然,就好像她本来就应该在这里一样。

  交代完这些事,赫言就站起身。

  “等等。”

  他回过头来疑惑的望向她。

  “我婆婆,她在哪里?”

  “婆婆?”

  他笑,眼睛里的温柔之色顿减,看得景虞一阵心悸。

  “你说林楚音女士吧,项端年的母亲?”

  他忽然笑了。

  “她不在我这里,我找她也没有什么用。”

  说完这句话赫言就走了,房门被带上,还能听见从外面被锁上的声音。

  确认赫言已经走远,景虞撑着无力的身体又坐了起来,走下地。

  房门和窗户自然都被封得死死的,连窗外是什么景色都看不到,更确定不了自己身在何处。什么通讯设备也没有,就连自己身上的衣服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换了。

  她身上是一套崭新的家居服,丝质,很滑,酒红色衬托着她的皮肤白皙,原来的衣服和包都不在这里。

  手机自然也没有了。

  她彻底的被隔绝在了这个房间。

  项端年知不知道…她此时的处境?

  赫言走出房门,走下了楼。

  有几个佣人路过对,停下来跟他问好,他逐一回以微笑示意。

  这是一栋靠近海边的别墅,这里的佣人都是新被聘请来的,她们之前都在外地,并不知道这栋别墅的主人是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女人住了进来。

  只是不知道是谁最先放出的风声,今日刚住进来的女主人,精神上有些问题,所以男主人才会把她关在楼上。

  反正他们都只是拿工资的,这都是别人家的家事,自然就不会多问,也不会多管,更何况男主人看起来是那么的儒雅可亲。

  一个助理模样的男青年拿着文件袋走到他的面前。

  “老板,刚才杨少爷回家找到夫人,两人大吵了一架之后,杨少爷气冲冲的走了。”

  赫言停下脚步,微微的怔了怔,问道。

  “杨钰?他们俩说了什么。”

  助理左右看了看音量放小。

  “好像是杨少爷对董事长的病有些疑惑,所以跟夫人起了争执,言语间说这都是因为您董事长才会至今都没有清醒,可是夫人不相信,说杨少爷自己没有本事也就罢了,还在觊觎家产,两人就吵了起来,杨少爷气冲冲的跟夫人说,她就是被您迷了心窍……我出门前,夫人还问起,今晚您是否回去吃饭”

  赫言脚下不停,面上浮现起清浅的笑意,显得一派从容。

  “随他说去,我们就做好我们自己该做的事情,不要让杨董事长失望……另外告诉杨莹,最近公司的事太忙,我都不会回去。”

  “是我知道了,还有一件事。”

  助理面上一派信服,神色间愈加恭敬。

  “南安电子的窦总那边打来电话说想要先终止和我们的合同。”

  “原因呢?”

  赫言的话语有些冷漠。

  “……对方说是因为接洽的人不对,他们之前这个项目一直都是跟杨董事长直接谈的,现在……”

  赫言摆摆手制止住他后面的话。

  “我知道了,生意上的事情,本来就没有一直合作的,既然换个老板,他们不愿意合作,那也就只能这样了。”

  他露出了个不明显的笑容。

  “小郑,最近辛苦你了。”

  姓郑的助理嘴上忙说着不敢。

  赫言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我身边努力向上的好员工。”

  赫言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对了,之前我想推进和项氏集团的合作案,意向函已经发过去了,不知道那边现在有没有回应?”

  助理摇了摇头。

  合作进展不顺利,赫言也不恼,面上甚至浮现起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没关系,这次的合作案……我很有信心。”

  赫言话音刚落,自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来电,他就像早已料到是何人打过来的一样。

  “等您的电话好久了,项总。”

  两个小时后,一家看起来很普通的茶楼。

  像是这种私人级别的会面,一般都不会在两家集团的会议室内,两人随意的敲定了一个茶楼,包下了二楼整层的雅间。

  赫言刻意到的比约定时间晚了一刻钟,他走进包房的时候,发现项端年正在烹茶。

  “项总好雅兴。”

  项端年抬起头。

  “比不得赫律师步步高升。”

  一时之间,硝烟意味极浓。

  这两个人,一个是天生的商业奇才,年纪轻轻就已经打造了一个庞大的跨国企业,而另一个是律界精英,不管在国内还是国外的律坛上都享有极高的名誉。

  若是换了一种身份,换了一种场合,两人说不定不会有这么深的交集,即便有,说不定也会因为惺惺相惜而成为朋友。

  可是他们现实中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那道鸿沟的名字就叫做景虞。

  赫言理了理西服外套,坐在他对面,面上恰到好处的带了谦恭的笑容。

  “本来将意向函发送西楚的秘书室时,我还忐忑,想不到项总这么给面子,亲自来谈合作。”

  项端年将两个茶杯摆到了两人的面前,沸腾的水流冲下,一时间茶香满溢。

  是该夸他果然是律师出身吗?

  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倒真是比一般的商人要强。

  项端年抿了一口茶。

  茶一般,水也一般,味道更是平常。

  茶杯放在桌面上,发出了轻轻的一声。

  “赫律师。”

  他缓缓的坐直身子,即便林楚音和景虞全部都下落不明,他周身的气势依然让人无法觉得自己占了上风。

  “你是聪明人,我说话也不喜欢转弯抹角,不如让我们直接摊开来谈——我父亲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惜这样为他冒险…得罪我,并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赫言喝水的动作顿住,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茶杯,由于手的细微抖动,茶杯中的水一圈圈荡漾开波纹。

  他不由得失笑,如果有可能,他真的不愿意和项端年为敌。

  这个人的思维太过敏锐,仿佛一切阴谋诡计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也是,根据他现在所能掌握到的资料,一个平常人,不可能在那样的环境中还有如此大的一番作为。

  甚至永远不会处于被动的局面。

  JYSJ的事情他早就有所耳闻,等到自己真的掌控到一些核心信息,才明白项端年的应变能力是多么可怕。

  明明是项康健想要借此干涉西楚集团的股权,却被反咬一口,将项康健一手扶植起来的JYSJ全盘接受。

  所以项康健此刻才会怒火中烧,狗急跳墙。

  “项总,果然是个痛快人…”

  赫言一边快速的思考,一边缓缓说着。

  “老实说,我也并没有想要与项总为敌的打算。”

  最起码现在没有。

  “我知道项总一直以来对我有很大的偏见,不管是杨氏集团的事情也好……景虞的事情也罢。”

  项端年默不作声的听着。

  “只是这次的事情,项总确实是误会我了…敝人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让您的父亲同我达成合作。”

  赫言挑了挑眉头,这个表情让他做起来,少了一份轻佻,多了一份沉稳。

  这是景虞曾经喜欢的样子,项端年心理莫名泛起波澜。

  “我只不过是无意之中得知了他的计划,半路出手,趁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劫走了一个人而已。我想,你现在之所以还能这么淡定的坐在我这里,也是确认了你的母亲在你父亲的身边不会有安全问题,而景虞在我身边……”

  赫言欲言又止,笑了笑,又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水。

  “算起来我还间接帮了你,老实说,我不信你不清楚…令尊对令母有所图,她的安全能得到保障,可是景虞就不一定了,他若是到了那位手上,只会变成威胁你的筹码。”

  这个男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聪明。

  项端年淡淡扫了他一眼。

  “那你想要怎么办,或者说,你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