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节
作者:骑鲸南去      更新:2023-05-01 01:49      字数:3235
  自从“哥伦布”纪念音乐厅原地爆炸后,除了完成必要的机械维护工作,闵秋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人间了。宁灼对闵家姐妹,都是一样的干净利索。他将一张卷起来的宽幅图纸推给了闵秋。闵秋展开那一卷纸后,稍一挑眉:“……白纸?”“你也是我们‘海娜’的人,我需要你。”宁灼说,“我要你造一艘船。”闵秋微微蹙眉,以为自己听错了:“……船?”“是的。我们这里只有你有经验,所以我请你来主持,人,管我要。钱,管金雪深要。我们有很多。造船是够了的。”宁灼吐字轻快而冷淡,长睫毛压着绿宝石一样毫无情绪的瞳仁,神情和声音都是相当的无情:“动力、武器、食物、水源、抵御风浪的能力,这些基础的功能设计我不管。我有几个要求:房间要多,足够带走‘海娜’和‘磐桥’的所有人;床要舒服;船舱底部要有一个独立的小房间,给小唐。”闵秋怔怔地盯着宁灼看。曾经渴望过天高海阔的闵秋,总觉得她那个看月亮的梦似乎已经遥远到成了上辈子的事情。突如其来,她的梦想又一次降临到她面前。她甚至可以去为这个梦想,亲手画出一张蓝图。面对这样的好事情,闵秋的第一反应是,太好了,不可信。她果断提出质疑:“所有人都肯走吗?”宁灼很痛快:“愿意走的走,不愿意走的留下。”闵秋:“建船的事情瞒不住,会被大公司发现。”宁灼:“我来想办法。”闵秋:“人手不够。造船是精细工作,‘海娜’和‘磐桥’里能做我帮手的人不多。但是从外面找人——”以她的经验来讲,很危险。这的确是一个大难题。宁灼想到了“调律师”:“我会找人帮忙。”闵秋也不单在这一件事上钻牛角尖,继续发问:“建好船,去哪里?”“先去185号定居点。岛还在,我们留下。岛沉了,我们再走。”说到星辰大海,说到探索前路,宁灼的语气一点不浪漫,也不激动,只是单纯的平铺直叙:“……看月亮去。”闵秋低头看向那张空白的图纸,手指拂过纸面,窸窣有声。她的耳畔,重新回荡起了海浪的细响。她的手有些颤抖:“船有名字吗?”“没想好。”宁灼说,“先叫‘桥’吧。”想要建一座人人可走的桥,是单飞白单方面发的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梦,要耗费的人力物力不胜其数,百年说不定也建不出。宁灼领他的人情,却不肯解他的风情,要打破他这百年的长梦。先前,宁灼不肯走,是因为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如果宁灼肯走,只要一艘能带走所有人的船就够了。退一步,船的名字,可以姑且叫做“桥”。不过,在走之前,宁灼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把船的事情托付给闵秋,宁灼走出门来,却意外发现了提着病号餐站在门口、不知道听了多久的傅老大。宁灼一顿之后,问他:“……都听见了?”他也不是有意要瞒着傅老大。总要做通闵秋的工作,征得她的同意,他才好跟傅老大提这件事。傅老大挠了挠耳朵,没头没脑地说:“……挺好。银槌市不是个好地方。走了好。”宁灼轻呼出一口气:“那你把你的东西好好收拾了。捡重要的东西带。整个‘海娜’就数你的行李多。”傅老大说:“我不走。”宁灼瞄他一眼,认为这是一个玩笑。傅老大是那么爱热闹。从宁灼认识他起,他就是个最俗的世俗人兼日子人,硬是能在银槌市这种声色犬马的地方,支出一片独属于他的煎炒烹炸的小天地。他有事要忙,便匆匆抛下一句话:“你不跟我们走,又能去哪里?”傅老大没有立即给他答案。他笑眯眯地目送着宁灼离开,望着前方,出神地叹了一口气:“遇到你以前,我也只是一个人呀。”而于是非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病房里转了出来,好奇又认真地从背后打量他。傅老大回过身去,正撞上他那一双颜色纯正到剔透的电子紫瞳。于是非发现,傅老大在和自己对上视线的瞬间,出现了明显的迟疑,心跳与呼吸的频率也有所提高。但他的各项指标又很快恢复了镇定,甚至有心对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给小雪做了一点海带排骨汤,劝他多喝一点,对身体好。”于是非接过了他精心煲制的汤,突然问了傅老大一个问题:“傅老大,你的全名叫什么?”所有的人都叫他傅老大,也有好奇心旺盛的“磐桥”人尝试打探过他的真名,结果傅老大笑眯眯的顾左右而言他,用一只盐烤海鱼堵住了他的嘴。于是非还以为傅老大会对这个问题会讳莫如深。谁想,对着于是非,傅老大很痛快地给出了答案:“我?我叫傅问渠。”……意外动听的名字。于是非在自己的信息库里检索了一番,诧异地发现,此人没有任何记录,和宁灼一样,就像是凭空在银槌市里长出的一棵植物,悄无声息地长成了一株参天大树。而他比宁灼更加神秘,以至于旁人谈起他的时候寥寥无几,而且也只叫他“傅老大”,“姓傅的”。他们都在议论宁灼,或者单飞白。傅问渠似乎天生就有着这样自动隐身的本领。倘若他想,他真的能大隐隐于市,变成一滴不起眼的水,彻底融入银槌市之中。而此时的傅问渠别有一番心事。他想,他家宁宁还是有点嫩。宁宁他想要报仇,想要借刀杀人,想要整垮几个查理曼,对那些大公司来说,其实都不要紧。但他想要离开银槌市,不管是架桥还是建船,都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对那些大公司来说,他越界了。第118章 (一)终局查理曼和江九昭暂时偃旗息鼓了, 只剩下了一个火上房的马玉树。马玉树本来是一个死人.他的现用名是“马柏”。韦威公司的仓库被毁,蒙受了重大损失,现场还留下了他的曾用名“马玉树到此一游”。韦威公司做背调时, 是知道这一点的, 不过他们不很在乎。他们并不相信放火这事是马玉树干的。实名放火, 除非他是失心疯了。可这个在烈火中迎风招展的名字,还是引起了不少银槌市无聊之徒的好奇。只消一个夜晚, “马玉树”这个名字背后的黑历史就被扒了出来。银槌市的各项民生基础设施都落后得可以。尤其是下城区,用的是百年以前的下水道,住的是百年以前的危房, 走的是百年以前的坑洼路, 唯有网络信息更新的速度是自上而下, 发达到可怕。托赖这样的信息网, 马玉树的过往被挖掘了个一干二净。“老赌徒”、“带从前的朋友去借贷”、“突然死亡”。这些关键词串联在一起,让大家自发自觉地脑补出了一个无限接近真相的真相。银槌市有不少人因为轻信朋友做了担保,走向了家破人亡的路, 可以说是屡见不鲜。不少人站出来,说以前的确有一家姓金的生意人,原本是个和和美美的四口之家, 听说就是因为担保分崩离析,家破人亡, 从此后在银槌市销声匿迹了。不消多时,马玉树曾经的照片也被扒了出来。很快有人指出,说他的眉眼轮廓和韦威集团的财务顾问有几分相似。……兜兜转转, 居然有信息对上了。眼看大家要兴致勃勃地继续扒下去, 被牵扯其中的韦威集团发现风向不对,急忙联系interest公司管控了舆论, 同时动用大量虚假账号,试图将这次的火灾事故和当初“哥伦布”纪念音乐厅爆炸事故联系在一起,勉强圆了过去。鉴于社会影响实在很糟,韦威公司还是停了马玉树的职,让他先在家里休息,由公司的调查机构把此次火灾的原委查明再说。这话说得委婉,但马玉树知道,这是韦威公司在同他做切割了。如果马玉树招惹上了昔日的仇家,已经遭受了重大损失的韦威公司并没有继续给他背锅的兴趣。马玉树无形中又丢了一座靠山,处境可以说是四面楚歌了。他和查理曼的目标不同,需求也不同。马玉树是做生意的,以赚钱为最优先,对人命不算热衷。如果宁灼不死,退而求其次把活着的本部亮抓回来,也能稍微弥补他万一。谁想,当他把自己的要求再次向江九昭重申时,江九昭说:“本部亮?好说,1000万。”马玉树几乎要急火攻心,一股股热血往头顶涌去:“你不是说好了——”“你那个是添头。我干宁灼的时候可以捎带手给你办了。”江九昭理直气壮,“现在本部亮都被他送到‘海娜’基地里去了。你让我主动往他手里送?我又不是傻瓜。”马玉树知道江九昭有本事,可是那本事只能被金钱收买,人情一钱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