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私房菜馆内的包间。圆桌前坐着三个人, 谢行之、谢安珩和赵鸿钧。唯独没有他今天要找的岑向阳。“我儿子说他跟安珩小贤侄特别聊得来，今天讲什么也非得跟着，就是想来交个朋友。”赵鸿钧拉过儿子的手递给谢安珩, “我想着小辈们玩的好也是好事嘛，哈哈。”赵致殷和谢安珩双双愣神。“快跟致殷哥哥握手。”谢行之轻声低头。“……”谢安珩难得违背哥哥的意愿没动，“我只有一个哥哥。”谢行之皱眉：“不能这么没礼貌，安珩。”谢安珩：“……”最后百般不情愿地伸出细瘦的胳膊。赵致殷看他那别扭劲，几次差点没压住想笑出来的冲动。原来是个兄控。这场饭吃下来, 全程黑脸的人变成了谢安珩。等生意谈的差不多了, 眼看就要分道扬镳，赵致殷想了又想，还是趁他父亲去洗手间的空档拦下谢行之。“谢先生, 请留步。”谢行之有点意外：“什么事？是想和安珩玩么？”谢安珩在一边死死盯着他。赵致殷一哂，懒得搭理小屁孩：“不是, 我想找上回那个岑向阳。”“噢。”谢行之笑道, “他今天跟朋友约了打球，所以没来。”赵致殷：“那您知道他在哪里打球吗？我有点东西要给他。”“在六中。”谢行之道，“东西重要吗？需要我陪你一起……”“哥哥！”谢安珩扬起头, “你答应下午陪我写作业的。”谢行之动作一顿，只能歉意道：“不好意思，小孩比较黏人。”“没事。”赵致殷拉过背包，“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几分钟就能搞定。”“这样。”谢行之了然点头，“你到六中去, 随便找个同学问问, 应该都知道他的名字。”赵致殷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哦, 好, 谢谢您。”原来小男生还挺有名？“不客气。”等谢行之和谢安珩离开，他对走出来的赵鸿钧道：“爸，车借我用用。”赵鸿钧：“？”赵鸿钧：“做什么去？”“交朋友。”他摊开手，如愿以偿得到了车钥匙。-赵致殷找到六中的时候，岑向阳正在球场上。他身后站了一群人，对面也有另一群人，双方正在对峙。“岑向阳！”负责给他领路的男生朝前面喊，“有人找你。”“跟他说老子没空——”岑向阳转头，后半句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才怪，有空得很。”“你怎么到这来了？”他惊喜。赵致殷将背包拉开，把里面蜷成一团的衬衣递给他，言简意赅：“我的衬衣。”岑向阳“哦”一声，抠了抠脑袋：“衬衣在我包里，我本来想找你的，但上回忘了留你的号码，我就在等你打电话来着。”赵致殷心想你就是等八百年我也不可能给你打电话：“你包在哪，我去拿。”“不用不用，我去帮你拿。”他说着就要走。但身后的寸头立马叫嚣起来：“喂，怎么走了啊，不打了？要是怕了就早说嘛。”寸头旁边的几个青年闻言嗤嗤地笑。“放你的狗屁，老子说了人不齐改天打，你是狗吗非要追着咬人？”岑向阳一改刚才跟他说话时的软和样子，转头怒道。寸头吊儿郎当挎着一条腿：“你这不是来了个人吗？请了外援都不敢打，现在认怂还来得及。”岑向阳火了，把刚接过去的衬衣往赵致殷怀里一塞。赵致殷：“……”青年已经走到寸头面前：“我就叫了一个朋友来，能让你蹦出这么多废话？我要是喊十个，你不得当场跪下叫爸爸？”“你！”寸头的脸一下胀得通红。“到底是谁不敢打？”岑向阳拉起赵致殷的胳膊拍了拍，“看到这肌肉没？我朋友一拳下去，你就该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赵致殷：“？”还挺会揩油。“我不敢打？”寸头扯起嗓门，“你问问他们，我不敢打的人还没出生！”看他这样子，岑向阳嗤笑：“你听过一句话没？”“？”在寸头横眉竖目的目光里，他一扬唇角：“狗越怂叫声越大。”“你他妈……”寸头冲过来就要往他脸上招呼。“行了。”赵致殷抬手挡下他的拳头，“真要有本事，就在球场上分个胜负。”话音落下，场上安静了。其他人是因为好奇这个陌生面孔，岑向阳则一脸惊讶地转过头看着他，似乎没料到赵致殷会出手帮忙。“……”别说岑向阳，赵致殷本人也怔住。他明明想好了拿完衣服就走人。“听见没？”不等赵致殷想明白，岑向阳已经气势大盛地挺起胸，“球场上分胜负，别像个孬子似的，只知道耍拳头。”寸头比他们俩矮了大半个脑袋，本来只有一个岑向阳，他还能凭借人多搏一搏，现在多出一个人，他只能愤愤道：“行，那就比！”于是拿衣服的事只能暂时搁置。岑向阳凑到他身边，小声说：“不好意思啊，我没想把你卷进来的，这傻逼是隔壁学校的，今天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非要来找茬。”“没事。”篮球而已，他虽然有些生疏，跟这群人打打也不在话下。况且是赵致殷自己拦下的寸头。岑向阳又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真行，够义气。”赵致殷解下背包放在一旁，松开领口的几颗扣子，最后将衬衣袖口也一并解开。这些动作难免会暴露些许躯体，露出的肌肉线条流畅而不夸张，没过两秒他就感受到一对火热的视线。“你平时是在健身房练过吗？”岑向阳只差没把垂涎两个字写在脸上。赵致殷嘴角抽了抽：“家里有健身器。”“噢。”岑向阳点头，“我可以摸一摸……”“不可以。”不等他说完，赵致殷立即道。岑向阳失落：“……好吧。”旁人都没发现这个小插曲，只以为他们是凑在一起讨论战术。寸头因此更加严阵以待。他们没把重心放在岑向阳身上，反倒是如临大敌一样，派了两个人对赵致殷严防死守。这些人平时就打惯了脏球，一向是只要阴不死就往死里阴，对上赵致殷更没手下留情。不过后者也不是吃素的，几次暗中倒拐和铲腿的小动作都被他防了下来。可即便如此，这些举动还是过于肮脏了。赵致殷脸色沉了沉，角度刁钻地将球传了出去。等到寸头带的大个子第四次找赵致殷麻烦的时候，不远处的岑向阳突然利箭一样穿过人群，一个暴扣打飞了大个头刚抢到的球。“操。”那群人低声骂了一句。中场休息。岑向阳给赵致殷递水：“没事吧？”“没事。”那几人虽然烦了点，倒还不至于影响到他的心情，“你平时都跟这些人打球？”他还以为gay的生活会比较精致。“没有，今天他们自己找打。”岑向阳说完忽然凑近，“别怕，等下看我眼色行事。”说完对他挤挤眼，怪娇俏的。“……”赵致殷差点被水呛到。下半场开始，岑向阳改变了战术。每当赵致殷的球被截下，他都能立刻鬼影似的又夺了回去。接连几次过后，寸头和他的兄弟们不得不转而针对岑向阳。而这正如他的意。岑向阳截过球，眼看着已经进了篮下，面前严防死守着一大群人，几双眼睛紧盯着他。当着众人的面，他陡然转身跃起：“赵致殷！”那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球已经画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从他们头顶飞过，赵致殷应声接下，顺势投出。“哐啷”一声。“三分！”场外有人大喊。“……”被耍了的寸头面色难看。而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整个后半场，岑向阳都像条灵活的游鱼，在人群里穿前穿后。所有人都忙着提防他截球，总是下意识忘了身后还有一个赵致殷。等到球落入岑向阳手中，已经来不及了。“三分！”“又是三分！”“牛逼！三分！”篮框被打得铛铛作响，本来没什么人的球场上渐渐围满了。“那两个人是谁啊？有点帅。”“岑向阳啊，就那个嗓门最大的，高三的。”“竟然是他？另一个呢？”“不认识，听说是岑向阳请的外援，好像是省篮球队的，可牛逼了。”“哇，这么厉害。”“那当然，校门口还停着他的豪车呢。”短短一场篮球的时间，赵致殷的身份已经从隔壁学校的外援进化成了省篮球队队长，最后又传成了省篮球队派他挖掘民间高手，于是他看上了岑向阳。场上两人对此一无所知，最后一分钟时间结束，六中的队伍以压倒式的比分拿下胜利。“噢！！”“牛逼——”岑向阳咧嘴喘着粗气：“哎呀哎呀，也就一般般牛逼啦。”他说着拉过赵致殷：“还是多亏了咱们的赵大帅哥！”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落下，身边的赵致殷忽然一个踉跄。寸头偷袭成功，面红耳赤：“请外援的孬种……你——”一整场球都在被耍手脚，赵致殷早想找他们的麻烦，站稳就要还击。但面前一只胳膊挡住他，将人往身后用力拉过去护住。“你个傻逼……”岑向阳在寸头挥拳而上的下一刻，一巴掌握住他的手腕，反手就将人撂倒在地。他死死把寸头按在地上：“老子的人你也敢打？”推他的那一下都没让赵致殷有什么反应，这句话倒是让他清醒了。青年眉头竖起，显然是真的动了怒气。想到刚刚球场上被处处保护的场景，赵致殷心头微动：“岑向阳。”他正准备上去把两人分开，远方突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涛主任来了！快跑啊！”“卧槽，快走。”“涛主任……”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散了，寸头的兄弟一个个跑得飞快，眨眼就没了影子。寸头拉不夫，眨眼就被反制已经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他从地上爬起来，抖着嘴皮子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也迅速跑走。“嘁。”岑向阳起身，像是想揽赵致殷，但他想起这公子哥估计怪讲究，又缩了回去，反倒乐颠颠地，“瞧这一身臭汗的，走，哥们请你去搓个热水澡，保管舒服。”来了。赵致殷心想。这小男生真正的重头戏来了。身上的汗确实不舒服，他表面不动声色道：“去哪洗？”“嘿嘿，秘密。”岑向阳眼睛弯弯，“你跟我来就知道了，我可只请你一个人洗，其他人我都没告诉过，保证爽飞你。”这生猛的用词听得赵致殷眉头一跳。等到了地方，看着面前布满爬山虎的老楼，摇摇欲坠的牌子，以及上面写的教师用地闲人止步。赵致殷：“……”所以他刚才在期待什么？另一边的岑向阳已经走了进去，很熟稔地跟看门的老大爷打招呼，回头冲他招招手：“快来啊。”教师浴室虽然年数已久，但内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比外面看起来上了几个档次。赵致殷走进去，青年已经迫不及待脱下了上衣，背对着他，露出一整个光洁白皙的后背。他见赵致殷站着不动，又走过来：“没事的，我跟这几个老师可熟了，这里随便洗随便用，没人会来逮我们。”岑向阳又从小背包里摸出两小个瓶瓶罐罐：“喏，这个是沐浴露，这是洗发水，我放在顶上，你要用自己拿。”他说完把衬衣递给赵致殷，解了裤子往旁边一甩，浑身上下只剩一条小短裤，踩着地砖就跑进了淋浴隔间。赵致殷甚至眼尖地看清那条短裤正对着屁股蛋上印着一个海绵宝宝和派大星。“……”他原地站了几秒，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衬衣。真的如岑向阳承诺的一样，洗得干干净净，跟新的似的。赵致殷拿着衬衣进了另外一个隔间。一墙之隔，岑向阳那边哗哗的水声震耳欲聋，似乎把阀门开到了最大，中间还夹杂着他走调的哼歌声。赵致殷将衣服挂在隔间的门后，试着拧开面前的旋钮。“哗啦——”一头一脸的热水瀑布一样倾泻而下。他连忙向反方向转动旋钮。“嘎吱”几声响，水停了。赵致殷：“……”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隔壁水声那么大了。这玩意只有两个档，要么开到最大，要么关掉。差点被热水烫进喉咙里的赵致殷忽然怀疑起人生。他究竟是为什么要跟他过来冲澡？对。是为了看看他还有什么小手段。这小男生邀请他来不可能是只为了洗澡。赵致殷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登时打起精神。隔间的木门无法上锁，空间狭小，水声又大，外面还只有一个耳背的老头子在看守，这里发生点什么还真不会有人发现。他重新打开热水泵，隔壁的歌声和水声还在继续。赵致殷盯着面前的木门，如临大敌，随时准备一脚踹过去，阻止岑向阳的计谋。但一直等到他指尖的皮肤都泛起了褶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旁边隔间的人好像真的洗澡洗到舒服得忘乎所以，赵致殷甚至看到他伸手拿了两次墙上的沐浴露。又过了两分钟，隔壁的水声停了。木门“咚咚”被敲了两声。赵致殷精神一凛。来了！然而岑向阳扯着嗓子在外头喊道：“你还没洗好吗？那我在外面更衣室等你。”“对了，洗完了帮我把沐浴露跟洗发水带出来哦。”声音随着脚步一起消失，干脆利落，毫无留恋。只留下赵致殷一个人在隔间淋着热水，疑惑皱眉。难道他想错了，小男生真的只是想带他来蹭个免费的热水澡？赵致殷迅速洗完，套上新衬衣走出去。刚一出门，迎面一张笑容灿烂的脸凑过来：“怎么样？这热水够带劲吧，爽不爽？”原来所谓的“保证爽飞你”就真的只是洗澡。“……”赵致殷险些被他白灿灿的牙晃了眼，额角绷了一下，“爽。”“嘿嘿嘿，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岑向阳没察觉身边的人已经渐渐起了杀心，长胳膊一伸把他揽到怀里，“刚才打球的时候，那个人没吓到你吧？”突如其来的怀抱让赵致殷一愣。男生刚洗完热水澡，带着沐浴露清香的炙.热体温扑面而来。他不讲话，岑向阳赶忙安抚：“没关系，那个寸头就是嘴巴狠，他根本没多大本事，你不用怕他。”说着还拍了拍他的背，又上下搓搓他的大臂。滚烫的掌心让赵致殷脑仁都一麻。他垂眸。这个距离很近，近到他能仔细看清男生纤长的眼睫，缝隙里还挂着没擦干净的小水珠。岑向阳还在继续冲他笑：“你放心，有我阳哥在，这整条街区都没人敢欺负你。”清爽又温热的气息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包裹住，赵致殷“嗯”了一声。“而且我觉得你刚才打球很帅啊，就算没我帮你，那寸头也不是你的对手。”岑向阳热情洋溢，“我已经好久没和人这么痛快地配合过了，今天真是打的太爽了！”“对了，你周末有空吗？”开始了。原来洗澡的时候没有动作是想让他放松警惕，洗得香喷喷再对他搂搂抱抱。是他把男生的心思想得太简单。赵致殷抬眼。还先进行一番安慰加夸赞，最后再看似不经意地提邀请……要不是他早就察觉，换了其他人恐怕真的会落入他的圈套。可惜。小男生找错人了。他对男的没兴趣，也不是个会轻易上钩的傻子。赵致殷张口就要拒绝——“你都不知道，我上回在饭店第一眼看你，那肩宽腿长的，我就知道你打球肯定厉害。”岑向阳的大圆眼睛扑闪扑闪，“今天果然没让我失望，哈哈，你比之前那个学长还牛逼！”“最后那几个三分球，啧，我俩就跟那什么……对，跟心灵感应一样，简直神了。”他说到激动处，又把赵致殷拢得更紧。之前没看得太真切，赵致殷现在才发现男生的眼瞳是深褐色，在灯光下显得更浅淡些，里面正完整倒影着他的人影，像一对琥珀。上方的睫毛一如初次见面时一样，又长又直，还浓密。眼睫随着眼前的人说话一扇一扇，让赵致殷不禁冒了个奇异的念头。如果把手掌拢上去，会不会很痒？后面岑向阳讲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等回过神，只听见男生嘴唇张张合合：“我们%￥#@……网吧*&……@%#，怎么样？”赵致殷视线向下，再度看见他唇角绒毛下的那颗小痣。这个画面近几天不断在他梦境里重现，此时近在咫尺。“来吧赵赵，保证带你爽飞天，比今天还爽！”男生满脸期待。他喉头一滚，撇开视线：“周末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