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檀点了点头，似乎很认同何梅话，不动声色道：“相亲的啊？你给介绍的吗？”何梅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她对潘霞并不满意，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沈老师，也不怕你笑话，你在我们这儿住这么久，肯定也听过关于我哥的一些闲话，潘霞之前跟我哥说了亲又悔婚的，我要是还是小姑娘没出嫁还好，还有人照顾我哥，我都结婚了，我哥的个人问题还成了老大难，之前那事虽然闹得不愉快，但是她要是真心实意跟我哥好，我也没话说。”何梅打趣了一句，“估计是上次要了我哥一半彩礼钱觉得过不去，潘霞跟我说她不打算要彩礼了，我就问了问我哥的意思，他一开始答应了，结果后来又不肯，可是人家都说好了，只能先见一面。”沈檀默默地听着，帮shaun把狗毛捋顺，牙根不自觉地咬紧了，所以，还是何霁生自己答应的？他总觉得潘霞眼熟在哪…卫生院？两人聊天纯粹是话赶话，何梅问道：“沈老师，你说我哥这事儿能成吗？”“兴许能呢，要是真的成了，办喜事的时候记得跟我说，我回头给他包个大红包。”成不成的再说，何梅心细，听沈檀的意思是要走啊，“诶？沈老师，你要走了啊？”“工作上还有点事，还得回去。”沈檀没有细说，话锋一转，“你女儿怎么没跟着来？”何梅“嗐”了一声，“知道我要来她舅舅这儿还跟着撵路，被她爸带到县里去才消停。”何霁生跟潘霞俩人尴尬地留在堂屋，何霁生一直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潘霞开口说自己没打算结婚的事情。堂屋的柜上摆着何霁生做好的篮子，墙角就是竹编的狗窝，上面铺着厚实的毛绒毯子。潘霞看了一圈，“做得挺好的，你直播生意咋样啊？”“还行…”要说何霁生不会来事是事实，但是他不愿意聊，和嘴笨是两码事，如果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沈檀，他就算说不来场面话，也只能傻笑迎合。气氛就这么僵着，潘霞以为他还在因为之前退婚的事情生气，“你还在因为退婚的事情生气吗？”何霁生茫然的“啊”了一声，过去那么久的事情，早就不气了。潘霞又说了些他俩要是结婚，以后就好好过日子的话，可何霁生始终无动于衷。这事看来得慢慢来，何霁生这样的人，心狠不起来的，软磨硬泡一阵，什么都妥协了。潘霞没待太久便跟着何梅离开了，何霁生亲自去送他俩下山，回来的时候，见沈檀在院子里给小羊滚了个大雪球。沈檀早就听到了何霁生的动静，只是懒得抬头去看他，等着他自己解释清楚。何霁生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杵在栅栏外，这样看着沈檀和小羊的日子不会长久了。shaun倒是热情，一看到何霁生回家，连心爱的雪球都不管了，撒腿就去帮何霁生的开门。“送走了？”沈檀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抱着胳膊坐在椅子上兴师问罪，他明明抬着头在看何霁生，但是气势依旧高何霁生一头。何霁生深吸了一口，“嗯…”一句“嗯”就没了？他何霁生就没别的想说了，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沈檀。“何霁生你什么意思啊？”何霁生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意思，他大概是中了邪了，他以为赌气跟人相亲，他在沈檀面前能找回点颜面，谁知道他比谁都难受。他张不开口让沈檀别走，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把沈檀留下来。一边跟自己上床，一边又把相亲对象喊到家里来，要是换做别人，沈檀早就翻脸了。沈檀以为，何梅不知道他和何霁生的关系，帮何霁生张罗相亲情有可原，何霁生拒绝不了，走走过场他也能忍，何霁生自己答应人家的，这又算什么？算他拉不脸面让女人难堪，但是好歹给自己一个解释吧？“我们又不能一辈子这样，你总要走的…”何霁生声音沙哑，和潘霞相亲不是他的本意，可沈檀怎么看他，他已经不在乎了，“我总要结婚的。”“什么？”沈檀觉得自己挺可笑的，等着何霁生死皮赖脸的来说好话哄自己，他脸怎么这么大啊？离开两天还算着日子早点回来，人家何霁生连以后的退路都想好了。他在何霁生眼里算什么？一个人形按摩棒？沈檀气昏了头，说话便开始口无遮拦，“既然相亲为什么不找个好的？在她身上栽过一次跟头还不长记性？人家不要彩礼，你就上赶着贴上去？就你这样的？你不会以为在别人那儿你能占到什么便宜吧？”沈檀不想去揣着别人的用意，但是这天下的便宜就算是轮流转也轮不到何霁生头上。“你真行啊何霁生？我先前没看出来你看得这么开，一边能和我上床，一边还惦记着跟女人相亲？”何霁生在想，他这样的，到底是什么样呢？明明要走的人是你。“你爱跟谁结跟谁结，关我屁事。”沈檀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椅子，冷嗤一声，连说话都带着冰碴，“你真把自己当个抢手货了？要不是这山里没别人我能跟你上床？你玩得这么花干吗不早说呢？大男人装什么纯情啊？”何霁生在想，气头上的话，可能也是真心话吧，毕竟沈檀从来没亲口承认过喜欢自己。自己听了不算意外，但是还是会难受。椅子栽进雪堆里没什么声音，但扫到shaun的屁股，还是吓了它一条，它仰着脑袋，回来看了何霁生和沈檀两眼，呜咽了一声，夹着尾巴没敢叫出声来。第41章人的情绪就像是气球，你敢拿针去扎它，就回不了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爆炸。何霁生明明把沈檀的脾气摸得很清楚，沈檀生气只需要顺着他的意思，他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很好哄的，不是吗？可自己已经够卑微了，已经是仰视沈檀了，还得要自己开口求他留下来，还得要自己跪在地上对他伏低做小吗？何霁生破天荒地还了嘴，“你不也没想好吗？你不想留在这儿，你为你自己打算，我就不能？”沈檀脸色一滞，他确实没有想好，也没打算长久的留在这儿。“一开始你起的头，你说喜欢我的…”要开始的是沈檀，要离开的也是沈檀，威逼利诱自己上床的是沈檀，翻脸无情说难听话的还是沈檀，他何霁生只有被动承受的份儿。如果这一切都是在“喜欢”的基础上，何霁生受得了，也熬得住，可…“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你了？”沈檀被戳中了心事，只想赢才能挽回颜面，他冷冰冰的语气像是一把刀，直插进何霁生的胸口，何霁生下意识捏紧了拳头。沈檀确实没亲口说过喜欢自己。“我凭什么喜欢你？”沈檀讥讽道，“你长得好看？还是有多大的本事？你的优势是什么？洗衣做饭？我花钱雇一个年轻漂亮的，这些事情不照样做？还是你在床上功夫有多好？”“沈檀！”这是何霁生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沈檀的名字。别说了…何霁生在心里央求，其实沈檀打从心底是看不起自己对吗？沈檀一脸淡漠，似乎不太在意何霁生的自尊心，“我说的有错吗？”“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发这么大的火…”真好笑，沈檀逞强道：“你说的对。”想起这段时间，何霁生的改变，难怪对自己掏心掏肺，是内疚？是心虚？喜欢？有他这么喜欢人的吗？转念一想，又不是谈恋爱，人家想怎么玩都行，自己何必当真呢？不过是对象是何霁生，沈檀丧失了主动权，觉得丢脸罢了，还真能对他动了感情？“真险啊，差一点在阴沟里翻船，让你这个土鳖看了笑话…”沈檀话未说完，迎面一阵寒意，领口一紧，紧接着光线也暗了下来。何霁生已经冲到沈檀跟前，表情狰狞，面色涨红，喘着粗气，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整个人还有些微微颤抖。“怎么？我戳到你的痛处了？你还想跟我动手？真出息。”何霁生张了张嘴，声音哽咽，“别说了…别说了…”他没这么想过，他只想让沈檀住口，别再说那些扎心的话。他知道他一无是处，别人怎么看不起他，怎么贬低他都行，可是唯独沈檀不行，他想沈檀能给他留一点体面，他想哪怕他俩分开后，回忆这段时光，还是记得对方的好。积雪压弯了山间的枯枝，能听到清脆的“咔嚓”声，雪块儿重重地砸向地面，和地上的积雪融为一体。寒风凛冽，何霁生分不清沈檀绯红的脸颊是因为风吹，还是因为争吵。沈檀跟何霁生对视良久，不可一世地告诉何霁生，“既然想女人了，我问你时候你装什么专一呢？你不是要相亲吗？不是要结婚吗？我给你腾地方。”随即掰开何霁生的手，转头进了房间。从房间里传来东西碰撞的声音，何霁生呆站在院子里，脚边的shaun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不断发出哼鸣声。何霁生想去摸它，指尖刚触碰到柔软的毛发，沈檀在房间里喊了shaun的名字，“shaun！”shaun点漆似的眸子沾着水汽，垂下脑袋往家里走。何霁生知道沈檀在收拾行李，每一样东西发出的声音都震耳欲聋，他有足够的时间，像上次一样，去求着沈檀留下来，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怎么都迈不开腿，他靠着墙站着，静静地听着沈檀带来的最后的“热闹”。住了这么久，沈檀行李不少，他不可能开口让何霁生帮他拿下去，更不想上来第二遍，所以只把电脑和衣服收拾了一些，给shaun套上牵引绳，拖着两个箱子便往外走。行李箱许久不用，滚轮也不太灵活，像是卡了东西在里面，沈檀改用蛮力拖拽。出家门时，两人擦肩而过，何霁生想帮沈檀一把，被沈檀一拂手挡开了。走到栅栏的位置，箱子一歪，轮子彻底脱落，shaun也扒着栅栏不肯走，“嘤嘤”直叫，像是在向何霁生求助。每一桩事情都不顺心，沈檀以为事事都在和他作对，他一气之下，将装着衣服的箱子直接扔下了坎，箱子在雪堆里翻滚了几下，最后被积雪掩埋。他转头撒开牵引绳，面无表情地对shaun说道：“你不愿意走是吧？那你留在这儿。”shaun从没见过沈檀这么生气，慢慢松开栅栏，恋恋不舍地看了何霁生一眼，知道自己非走不可，才垂头丧气地跟在沈檀身边。沈檀拖着行李箱，还带着条狗，山路本就不好走，大雪还埋了来时的路，千难万阻都挡不住他的火气，和想要离开的心。何霁生眼看着沈檀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周遭慢慢恢复平静，雪地上有一深一浅的脚印，和滚轮滑动过的痕迹，他顺手扶起倒在雪里的椅子，在原地站了一阵，才走到坎下把沈檀扔掉的行李箱扛上来。堂屋的地面上，小羊留下的梅花脚印还没有干，何霁生拖着箱子朝沈檀住过的房间走去。房间里一片狼藉，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搁电脑的桌子掀翻在地，连沈檀用来取暖的玻璃吊瓶也摔得粉碎，玻璃碴子四散，只有小羊的零食架还保持着原本的样子。何霁生拿来扫帚扫起地上的玻璃碴子，把其他东西归到原位，叠好枕头和被子，又将沈檀行李箱搁到墙角。等做完这一切，何霁生坐在床边，环视了一圈，好像什么都没变，好像沈檀这个人从来就没出现过。沈檀是真真切切地走了。去县里的班车每天只有三趟，只能人等车，不能车等人，沈檀在路边站了好久，班车才姗姗来迟。寒冷冻住了他的火气，他半搂着shaun，另一只手提着箱子往车上挤，付完车费后，找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售票员看着大狗喋喋不休，“你这狗太大了吧…”沈檀心乱如麻，懒得开口说话，又多付了一个人钱，售票员才安静下来。车上的人不多，零零星星几个，大家好奇狗会回头张望一阵，过了新鲜劲儿，便没人注意到沈檀和shau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