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作者:张佳音      更新:2023-05-01 22:26      字数:4526
  胤祜和弘历在扬州并未隐瞒身份,是以檀雅三人也得以写了一封信送过去,信里,檀雅提了一嘴蓝贵人的病情,并未说旁的。不过她从回信里才知道,皇上命人将刘庶妃晋封为蓝贵人一事快马加鞭送至扬州,胤祜则是借题发挥,给刘家人心中留了恐惧的种子。贵人的品级,在宫里是不甚显眼,可对民间来说,那便是了不得的身份。虽说先帝已经驾崩,想要更多的权势是没可能的,可也不耽误刘家大肆摆宴宣扬,还邀请弘历和胤祜出席,借此来讨好两人,尤其是四阿哥弘历。两人这样贵重的身份,自然不会去出席给刘家长脸,直接便让护卫推了,连理由都没给。刘家当然不敢有意见,莫说刘家,就是其他来刘家赴宴的人得知两人没来,也都一脸正常,只是颇为遗憾。隔日,刘家便再次递帖子过来,胤祜让刘家人上门了,随意地说起蓝贵人谈及家人时十分冷漠,还问他们是何缘由。刘家父母已逝,只蓝贵人的兄长,现在的刘家家主知道当年的事,一听到贵人这么问,心里便一咯噔。胤祜仿若未闻,语气温和道:“皇考蓝贵人与我额娘关系不错,这才将信物和那契书给了我,如此疼爱,我也愿意当长辈孝敬一二,你们可别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蓝贵人的事。”刘家主惶恐,连道“没有”、“不敢”。胤祜也不想将人吓坏去寻旁的门路,便适可而止,随便寒暄几句,就让人送客。刘家主忽然消停下来,想要搭上二人的人却没有停歇,商户们行事相对当地官员来说更直白一些,且十分懂得拿捏人的欲望,送了巨额钱财之后,又开始送珍宝送女人。珍宝且不说,送过来的女子绝色容姿,一举一动皆带着撩人的风情,莫说胤祜和弘历两个毛头小子,便是有些侍卫,也挪不开眼,若是放纵些,恐怕要在这扬州城迷了眼和心。胤祜先前在女色之上一直都未开窍,瞧见那两个女子也忍不住红了脸,然后便不敢再看。弘历心里有人,且他有成算,自然不准备真收这么两个女子,当然也不妨碍他欣赏二人。然在那两个女子含羞带怯地看着二人时,也是弘历,毫不留情地命人将她们送回去,还让侍卫传话,再不可送女子扰乱他们二人游学。“皇兄已经派人来取钱,咱们也该启程了。”胤祜一脸想走的表情。弘历潇洒地摇扇,笑道:“二十二叔日后再见女子,切莫再如方才那般羞窘,否则便要被小瞧了。”“小瞧便小瞧,日后我有妻儿,自当以我妻儿为重,旁人于我何干。”“二十二叔可真是不怜香惜玉。”弘历摇了摇折扇,怜惜道,“这两位姑娘被我们直接退回去,不知要被如何责罚,实在可怜。”胤祜瞧着他,“若真觉可怜,你为何不收下?”弘历轻轻一笑,冷静道:“没必要。”这样的女子,想要便能有,可如今若收下,与他名声有弊无利,于游学有害无益,弘历自然不会收。“二十二叔方才说得有理,正该以嫡妻嫡子为重才是。”胤祜却是莫名地从这个侄子身上,看到了皇阿玛和皇兄身上相似的高高在上的冷漠。事实上,他们二人抵达扬州后,挑选着去过几家商户举办的宴会,那有别于京城的别样奢靡享乐不可避免地教两个少年心旌颤动,因着身边数十护卫严防死守,还有胤礽和雍正一明一暗两双眼睛盯着,再加上两人心性非一般少年人,回去聊一聊,消化一二,这才渐渐能够淡然视之。可胤祜不甚喜欢,因着皇兄交给他的差事才忍着不喜应付,弘历则是明显比他接受得更好,也更习以为常,从容处之。这是否是天然的差别,胤祜不知道,他只是忽然有些想念额娘们,想念额乐……然而与他不同的是,雍正通过胤祜看到弘历的拒绝,露出了满意之色,知轻重,不放纵,不枉他一力主张这一场游学。离开扬州的日期,胤祜和弘历并未告知扬州的任何一个人,前一日命人收拾,第二日一大早便悄无声息的离开扬州。等到众家得到消息,车队已经行出百里地。接下来,他们又将低调游学,胤祜瞧着窗外的小雨淅沥,闻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可算是走了……这一场游学,于胤祜和弘历二人来说,谁的进益更多,根本说不清楚,可胤祜却是从这一路走来,十分深切地感受到,即便都是生于帝王家,他们也是截然不同的。第95章 (捉虫)雍正三年六月, 京中大雨连绵数日,直隶爆发水患,雍正帝在前朝日日关注着江堤和百姓, 提前准备着赈灾事宜。他如今私库丰裕, 然没有信任之人, 并不愿意将私库的银钱也拿出来养那些贪腐之人, 是以都是从国库拨款赈灾。登基三年, 雍正已经坐稳皇位, 不再似初登基时束手束脚, 顾虑颇多。便是对这些兄弟们, 也放开了些。雍正最信任的自然是二十二和十三,胤祜还小,不能入朝,怡亲王胤祥已是身兼数职, 劳累非常,他亦是不忍心继续施加重担。倒是廉亲王胤禩、九贝子胤禟、敦郡王胤俄这样曾经与他作对的,雍正压迫起来丝毫不心疼。整个直隶都雨水不断, 行路极难,他仍旧命九贝子胤禟和二十弟胤祎为钦差, 前往霸州、保定等地治水赈灾并水患之后百姓安置等问题。无论从前老八一党如何势大,十四又如何声高,如今新帝帝位稳固,又并非那等不容人之君, 慢慢便有许多人不愿意再冒险。敦郡王自新帝登基以来, 表现的便异常的乖巧, 还曾被老十四挤兑“软骨头”、“见风使舵”。他与九贝子亲近, 今日朝堂上九贝子终于得了重要的差事, 甭管旁人如何想,他心里是为九哥高兴的,下朝也不回家,直接跟九贝子回了他的府上。“九哥,这次的差事是个好机会,你做的好,皇上看在眼里,兴许才能放心用你。”九贝子眉头紧锁,“你如今是彻底屈服了吗?八哥……”“九哥,八哥忙得脚不沾地,咱们都多久没时间聚了?”“那是他故意的,什么脏活累活全都给八哥,无一刻得闲,八哥还要照拂我……”九贝子越说,语气越是歉疚、不满。“皇上好歹没清算咱们。”敦郡王与他掰扯开来讲,“平心而论,若是咱们得势,会如何对昔日的对手?”九贝子不吭声,其实心知肚明,他们当年争得那样激烈,若最终得胜,政敌全都要处理掉的。“我先前以为皇上只是为了名声不能立即清算咱们,可如今皇上都登基三年了,对八哥是严厉些,可也只是差事上有问题时借机罚俸斥责几句,至于其他兄弟……”敦郡王指了指南边儿,“再是讳莫如深,皇上都能放那位出来,就比我们以为的有容人之量。”那可是中宫嫡子,正统出身,当了四十年太子的人。敦郡王自认没有这个肚量,“九哥,今时不同往日,咱们跟皇上作对,没有好处的,而且,也要想想家人。”九贝子的母亲宜太妃住在恒亲王府邸,有妻有妾有子有女,原先被发配,他心中不平之气极难消,及至新帝调他回京,也是做着不咸不淡的差事,依旧郁郁不得志。而今得了赈灾的差事,哪怕十弟不劝他,其实九贝子心里也没打算消极怠工。不过是因为从金尊玉贵的皇子变成“只是”一个小小的贝子,一落千丈,接受不了落差罢了。“是啊,总不能一二十年后,子孙后代便成了闲散宗室……”另一边,皇宫中,雍正单独召见了二十弟胤祎,不是为了给他安排什么额外的任务,而是紧一紧他的弦。“你的府邸早就已经建好,朕是额外开恩,才没赶你出宫去靠自己过活,此次与老九一同出去赈灾,多学学,别整日里偷懒耍滑。”胤祎在他面前,表面态度还是很端正的一个人,“臣弟绝不敢偷懒,当差向来都是尽心尽力,兢兢业业……”雍正白了他一眼,“你如何,朕会不知道?”胤祎深觉冤枉,但瞧皇兄笃定至极的神色,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不再辩解。雍正深知二十弟的本性,也不与他生气,直接道:“二十一和二十二年纪也不小了,过两年也得大婚,你若是只想要些开府的安置费就出宫去,朕是极乐意省一笔钱,再省下个爵位的。”胤祎一激灵,瞬间警醒起来,讨好道:“皇兄放心,臣弟此番定好好当差,好好学习,为皇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雍正拿起奏折,作出要开始忙碌的状态,道:“朕记住你的保证了,看你表现。”胤祎又是拍着胸脯一通保证,然后才恭敬地告退,可出了殿,裤腿被雨水打湿,这丝丝凉意又让他苦了脸。唉~这么大的雨出去赈灾,实在辛苦。直隶水患,对于后宫最大的影响,便是皇后乌拉那拉氏主动提出缩减份例,从而为赈灾出一份力。无论后宫诸人是否真如表现出来的那般乐意,表态时都十分积极,雍正得知后在众妃到长春宫请安时表扬了众人。不过雍正特意跟皇后交代,两宫太妃那里不可缩减,是以宁寿宫和安寿宫从前吃了多少道素菜,现在依旧吃多少素菜。添盘菜少盘菜,实际对檀雅来说没多少区别,下大雨不能出屋对她造成的影响更大,她倒也不是非要出屋不可,可这雨连绵不绝,人在屋里也觉得哪哪儿都湿乎乎,做什么都没劲头似的。屋里暗,刺绣看书都费眼,她就雕木头,雕咸福宫,一花一草一点点打磨,甚至宫殿门和窗户都能推开,还做了手指大小的小人,或站或立,还能塞到屋子里。咸福宫的轮廓刚雕出来时,因着是原木色,瞧着还不甚稀奇,等到她一点点上色,柯冬在旁边惊奇道:“主子您记性真好,竟然连东配殿这片墙上的斑驳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常坐这儿晒太阳,哪还能记不住。”檀雅将提前晾干的摇椅和茶几小心地放在那回廊下,满意道:“还差一步,这木雕咸福宫就活了。”柯冬好奇地问:“主子,还差什么?”闻柳正在整理旧衣服,闻言笑道:“自然是差人,主子,奴婢说得可对?”檀雅肯定地点头,眼带笑意,小心地将一个长榻塞进东配殿正厅里,那榻上的扶手一角,还特地做了相似的断裂痕迹。苏贵人知道她一直在忙活这些,只是先前檀雅都藏着掖着,不做活时都拿布盖着,神秘兮兮的,待到见着成品,惊喜是有的,可瞅见檀雅刻的人脸,还是忍不住嫌弃。“那雕梁画柱雕的挺好,可这木偶也忒丑了,粗看尚可,细看实在经不起推敲。”苏贵人拿的是后院石桌边坐着的小人儿,又随手拿起东配殿廊下摇椅上躺着的小人儿,若不是位置动作不同,这两个小人的脸是一样的僵硬。檀雅也知道不像,她也是头一次刻人物,不熟练,还没掌握精髓。“我日后多练练,肯定会有进步,我还想给额乐做嫁妆呢。”苏贵人点头,“额乐肯定会喜欢,要我帮你上色吗?”“不用了,你事情也不少。”檀雅从那一堆木橛子里扒拉出一根簪子,递给她,“我给你、宣太妃娘娘、定太妃娘娘一人做了一根簪子,都打磨光滑了,稍微有些简单,戴不出去,就拿着玩儿吧。”苏贵人这一支刻的是月季,她拿在手里,却是一句不好都没挑,直接插在头上,“咱们待在安寿宫里,有何戴不出去的,回头你拿给娘娘,你看她们会不会戴。”檀雅笑,“那一会儿去娘娘那儿,我便带着。”苏贵人瞧着她又从木头橛子里扒拉木簪子,忍了又忍,转移话题道:“你之前让我画得伞面,我画好了,吃完饭一道取回来。”檀雅眉眼弯弯,笑道:“正好,等哪日雨小了,咱们便撑着油纸伞去花园里转一转。”油纸伞是檀雅早就做好的,为的便是雨中漫步的意境。苏贵人顺着她的话看向窗外,“这个时节,江南雨水也多,也不知胤祜他们走到哪儿了。”檀雅并不担心,“下雨不方便赶路,他们定会停下,没必要顶着雨折腾。”“你倒是放心。”快到晚膳时间,俩人撑着伞,一块儿往宣太妃的院子走。雨水沿着伞面滴滴答答地落下,檀雅伸手接了一点,道:“年轻时有机会多看看大千世界,体味人情,是好事,我支持还来不及。”“再说,总不会那么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