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作者:砂梨      更新:2023-05-02 05:25      字数:2834
  “怎么破了?”温瓷小声嘀咕着,扯过一张纸擦了擦。镜子里的自己嘴角微微上扬, 过度柔和的表情让那处伤口显得妩媚起来。一点朱红色, 与她明媚的五官并不冲突。系好安全带,温瓷听到薄言很不高兴地问:“她又怎么你了?”“没像之前那么窝囊,这次是我赢的。”这句话很好地解释了她此刻的好心情, 温瓷舒展身体, 往椅背上一靠, 莞尔:“薄言, 我看到自由了。”自由归自由, 受伤归受伤。薄言很拎得清。虽然不想破坏她的好心情, 薄言还是抿紧了唇。他面色冷下来时其实很吓唬人,浑身写着生人勿进。行业里那些对他颇有微词的同行估计就是这么被他震慑住的。但温瓷不怕。她把后视镜扳回原位,像给他贴创口贴一样,曲起腿,身子从中线探了过去。两只手撑在驾驶座边缘,膝盖还跪在副驾的真皮坐垫上。这样的姿势很不大小姐。却也正是如此,像突然活了的美人图,画面生机不少。薄言的角度望过去,看到她殷红的唇,脸颊上一点朱砂,还有延伸向后背,猫一样下沉的腰,和挺翘的臀线。晨起她在更衣室挑裙子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更衣室没开灯,双层窗帘拉了一层轻纱。她踢走拖鞋,光脚踩在更衣室的地板上随意走动。外袍被踩在脚下,睡衣也很快褪了下来。薄言路过时听到动静,一眼就看到昏暗晨光下,她被薄薄一层布料包裹下的紧俏双臀。那时他便心猿意马。现在温瓷这么跪着,把身体的曲线绷到极致,很难让人用理智说话。沉默数秒,薄言认输般闭了下眼:“我没在生气。”“难不成你也是看上了我的脸。”温瓷用嘴唇碰碰他的,“刚才我都没哭,现在你快把我吓哭了。”叫温瓷哭一场实在太难。印象里只有他们第一次做完,才看到过她的眼泪。珍珠一般,扑簌簌往下滚。想必那时候是真的委屈了。此刻她说着要哭的脸上荡开了笑意,薄言却好像看到泪珠似的,指节曲起,轻轻碰了碰她的腮:“老太太逼你离婚了?”笑意忽得一僵,温瓷道:“你瞎说什么。”薄言看着她:“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伪装的工夫不算好。”在温家这么多年,虚与委蛇的次数数不胜数,连老太太的眼睛都能骗过,温瓷自然不相信自己的演技不过关。可是她又好像经常在他面前露出破绽。温瓷沉吟数秒,问:“有那么差吗?”薄言反问:“很在意?”“有点。”温瓷亲完他坐回原位,“如果一早就知道我都是装的,那我不是很没面子?”“刚回来那会儿——”薄言说着语气有个很小的中顿,“我以为你是真的不在乎了。”毕竟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那时候温瓷也在试图看透他。好在还算公平,没有从一开始就输掉。温瓷收起多余的表情,示意他开车。离老宅百八十丈远,她才徐徐开口:“奶奶是叫我离婚了。”她明显的感觉到车速有一瞬变化,不过很快恢复如常。坐在驾驶座的人不耐地敲击起手指,良久,才语焉不详地说:“所以你说的赢了,是这件事?”温瓷没有正面回答他,反倒借用他嘴角那道伤口。“你和庄思邈打一架就能两清,可我这些年欠你的好像……还不清。”温瓷语气一转,“薄言,过几天我会去海氏。可能有段时间回不来——”“嗯,那我订机票。”薄言打断她。“我叫小吴订好就行了。”温瓷说完,忽然回过味来:“你也去?”趁着红绿灯口,薄言平静地望向她:“不然?”“……”他去的话,海氏那边不知道要多高兴。温瓷三不五时待着就把业绩提上去一大半,再来个善于操纵资金的薄先生,那真是比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还管用。温瓷抿了下唇:“至圣没别的事需要你处理了?”“方经纬能扛得起。”薄言说。话里没提到另一个人,温瓷心念一转:“那庄思邈呢?”他云淡风轻地说:“你不是要把他非法融资的事情捅出去?”“……”在他面前,果然破绽百出。温瓷追问:“你也知道他非法融资?”薄言一边开车,一边语速均匀地回答说:“还有洗钱,放贷,操纵证券期货交易价格,证券内幕交易。”说到此处,他停了一下:“还想听?”在这之前,温瓷只知道其中一半。他和庄思邈总比自己要熟稔许多,知道的比她多不足为奇。温瓷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被看穿的。她想了一会儿,问:“你知道我私底下给了他一笔钱做投资?”“知道。”“你也知道我靠这笔钱拿到了证据?”“嗯。”隐瞒半天居然都是无用功,温瓷有种挫败感:“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吧。”看吧,这个人。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把她和温氏集团推入覆水难收的地步。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隐藏,像口看不到底的井。“我不知道的有很多。”薄言如实相告,“不用把我想的那么神。”“比如?”温瓷好奇。“比如十年前你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在想什么,比如会不会有一个晚上有过后悔,比如摆脱我之后过得好不好,比如在正济寺许的愿有没有成真,比如——”他要说的有很多很多,但温瓷听到的每一个比如都有关于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这样。上一秒还在想,他太过深不见底,不可以把自己全数交出去。可是下一秒她又会觉得,有上一秒想法的自己渣得彻底。如果这是他的伎俩,那他一定是个善于游走情场的高手。回到香樟豪邸,温瓷被他拉着去了二楼起居室。药箱摆在她腿侧,和上次清创上药一样,她被固定在羊毛地毯上,双腿并拢而坐,像个小学生似的乖乖等着被处理。如果换做平时,温瓷压根不会管这点小伤。最多在第二天早起时多压一层遮瑕就算了事。现在这副场景让这次负伤显得特别隆重。他单膝跪坐在地,用干净棉签一点点扫过她的脸颊,距离近到足够让温瓷感觉得到他的呼吸。温瓷坐得端庄,因为无聊,开始数他呼吸的频次。数到第七次,温瓷察觉到一丝异样。视线掠过。他的表情有一瞬凝固,而后指节捻起一撮她耳边的长发,问她:“赢的代价?”“头发而已。”温瓷不管不顾,“晚点全剪了就看不出了。”薄言皱着眉,替她别到耳后:“你还真是好孙女。”上一次也是这么讽刺她的,语气如出一辙。温瓷想,要不是自己足够了解他,就他这样的态度,就他这样的语气,很难讨到妻子的欢心。这样的想法来得很短暂,在妻子两个字出现时就消失殆尽了。她潜意识地,依然把他们的婚姻当做一场利益交换。在神思开始游走的第五分钟,眼前多了一沓文件。温瓷回过神,不解地朝他望去:“什么?”那沓文件像扑克牌似的在她面前摊开,薄言单独拎出其中一份:“去海氏之前,给你家老太太找点事情做做。”从他手里接过,温瓷翻了几页,赫然发现眼前这份是多年来章合泰挪用资金和非法放贷的现金流水,每一笔都列得清清楚楚。下一份,是章合泰和情儿的那家建筑公司历年来所有的投标项目。再再往后,是温氏集团几个股东的私人烂账。这些文件,有的清晰无比,有的却只弄了个大概。看得出来他不是没能力继续往下,而是特意留了大片空缺让想要往下查阅的人在这上面多花点时间,多花点精力。老太太那闲不下来了,自然也没人来阻断她去海氏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