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节
作者:是笙      更新:2023-05-02 21:46      字数:2876
  而方安虞低头思考、没说话的十几秒里,他的呼吸几近暂停。方安虞心底知道,这不是试试的问题,但他觉得,如果要想陈若死心,必须得“试试”。于是,“试”完之后,他面无表情地告诉陈若,他只觉得恶心。——他知道这个词对人的打击有多大。因为类似的事也发生在他最好的朋友身上。那段时间,时舒的魂不守舍,他至今记忆犹新。那天,闻京说暴雪可能会提前到达赫尔辛基。方安虞确实感觉到了。外面狂风呼啸,他蜷缩在被窝里,高烧让他浑身发热,但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看到陈若死寂的面容的时候,他觉得暴雪来到了他的心底。他闭上了眼睛。暴雪席卷,某个瞬间,他觉得世界就此苍白下去也是可以的。陈若不知道何时离开的。等他醒过来,空荡荡的房间里,好像从始至终就只有他一个人。在时舒带着食物来敲门之前,他仔细想了一个问题。自己到底喜不喜欢陈若。因为他洗澡的时候在镜子里看到了锁骨上的吻痕。吻痕很深,他摸了摸,发现还有点疼。但是他亲他的时候他是不疼的。方安虞能感觉到陈若是第一次——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因为他们都是第一次。陈若明显不知道怎么亲人,不过他从后面弄他的时候,倒是蛮熟能生巧的。走神似的想着想着,方安虞突然发现这个问题变得不重要了。因为一切已经戛然而止。而对陈若来说,当他乘坐飞机离开这个漫天大雪的城市,他发现,那局此生难解的棋局也变得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败北。情爱的滋味在方安虞刚开始开窍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好像留下了痕迹,又好像没有,就像那个吻痕,终将消失在肌肤上。一个人在外面坐了太久,站起来的时候,方安虞感觉腿都麻了。他踢了踢路边的雪堆,踢了几下,觉得好玩,又前前后后踢了一排。楼上,见他终于有点生气,而不是像这一路那样死气沉沉,时舒才算放下心。他趴窗台上,长出口气。身后,刚洗完澡出来的梁径见他还趴着往下看,估摸着算了下自己洗澡的时间,开口阴阳怪气:“你和方安虞到底什么关系?”“——老婆?”他强调。时舒懒得理他,凑近玻璃仔细看了看方安虞脸上的表情,见他踢雪都踢出笑容了,自己瞧着也乐了。梁径:“......”二楼客厅落地窗。原曦也正看着窗外,对身后不远处正在研究咖啡机的闻京说:“方安虞总算站起来了。”闻京拿着手机翻译软件一边翻译,一边朝楼上喊:“这词什么意思......拧吗......梁径!下来!帮我看看!”“——啊?谁站起来了?”原曦:“......方安虞。”闻京看了眼腕表:“都半小时了。再不站起来,也该冻死了。”原曦:“......”她转身朝房间走,“我进去睡会。吃饭叫我。”闻京不明所以,摸不准她突如其来的白眼是不是对自己的,只能先应下:“哦哦。好。睡吧睡吧......也该睡了,这一路还蛮久的......”原曦:“......”第152章从哪里开始, 事情变得不那么对劲呢。时舒想,应该不是在芬兰。芬兰全程他们都在玩。除了一个偶尔心情不好、一个偶发小感冒、一个脑子有病、一个跟雪橇犬似的精力无限——其余都还蛮正常的。芬兰最后一站,伊纳里, 他们还等到了极光。之前在罗瓦涅米, 多云的天气加上地理位置不够北,他们连极光的影子都没抓到。不过方安虞情绪好转后, 他们一起去了ice bar, 喝了好多酒,喝完砸冰杯,砸完坐雪橇,途径一大片“无人想开拓”的雪原,被驯鹿拉着乱跑,简直笑疯。用梁径的话说, 等他们离开, 方圆十里的雪大概没一块是完整的。而到达伊纳里的当天, 天空还是不够晴朗。后来原曦感冒,之后三天的行程他们索性原地观望, 观望天气转好、观望太阳风暴的趋势。——有一个细节, 当时时舒没留意, 现在想起来,似乎也算有迹可循。就发生在伊纳里、原曦感冒好转的第四天。第四天的时候,大家商量去冰钓。于是起了个大早, 驱车前往伊纳里的湖畔。那是一片真正的无人之地。白雪皑皑,一望无际。极寒之下, 空气都变得凝滞, 伴随踩雪的声响, 每一步都好像在破开冷雾冰霜。地面尽头, 漆黑广袤的森林仿佛童话故事里邪恶世界的入口。随着晨雾散去,拂晓初升,群青色的夜幕徐徐悬起。下秒,画面倏地跳跃,视野陡然明丽耀眼起来。而另一边,月色依旧溶溶。仿佛两个世界。他们都穿了整套的防寒服。如果不从款式和颜色看,并排站着,除了身高差别,和那么一点宽窄的不同,其实还能从谁和谁黏得紧来做排除法认人。此外,如果三人活动,常见的随机组合大概有三种。一种是时舒梁径和方安虞——这种组合很好分别,毕竟没人会从始至终搂着另一个人的肩。第二种是时舒方安虞和闻京——这种组合也十分好分辨,因为他们总是在追逐。第三种是闻京原曦和时舒,这个分辨起来也不太困难,因为总有一个站在一旁,要不笑而不语地瞧着、要不嘿嘿嘿地傻笑。和之前的运气一样,此番他们冰钓的运气也十分差。零下近二十度。闻京在小马扎上坐了十分钟,他两手握着鱼竿盯着凿开的冰面,忽然抬头对面前三位笼着手、缩着脚围观的人说:“我感觉我在自杀。”“你们在围观我自杀。”时舒:“......”梁径:“......”方安虞:“......是有点哈。”他对时舒和梁径说:“要不咱回去?”时舒冻得鼻腔发酸,他吸了吸鼻子,扭头:“走走走。”梁径默默点头,看了眼一脸震惊的闻京,笑道:“回吧。”原曦在帐篷里抱着暖手袋擤鼻涕,见他们仨冻得缩头缩脑,笑得不行,一看后头没人,便问:“闻京呢?”话音刚落,闻京拎着渔具进来,不冷不热的语气:“还好,也就是死里逃生。”原曦:“......”大概应了否极泰来这四个字,但也可能是闻京的“大难不死”给他们带来了“后福”。总之,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方安虞忽然在app上查到今晚将有大规模的太阳风暴。天气也大概率晴朗,云层散去,看见极光的可能性非常大。于是,五人组商量之后,决定原地待命。离开芬兰的最后一站,果然没有再让他们失望。当第一波太阳风暴笼罩在北极圈上方的时候,璀璨到近乎诡异的极光带仿佛宇宙大爆炸裂开的数道缺口。一条条狭窄绮丽的光带,炫目的色彩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频率不断跳跃,忽明忽暗、忽远忽近。他们五个并肩站在结冰的湖面上,仰头注目着,好久没人说话。亿万光年的距离,太阳星的影子穿过无边无际的黑暗来到他们面前。凛冽的风声和遥远的林声瞬间在耳边消弭,只剩眼前浩瀚盛大的光辉。无限广阔,无限神秘。只是人烟稀少的这几日,眼前骤然出现这样壮丽的景象,摄人心魄之外,极致的寂静与孤独也向他们袭来。如同雪夜孤身跋涉,天地茫茫,海市蜃楼也好像黄粱一梦。稍纵即逝。忽然,梁径转过头。他注视时舒微仰的脸庞、专注的眼眸,片刻,脱下手套伸手轻轻触碰时舒脸颊。好像触碰他的梦。肌肤温凉,柔软细腻。在时舒愣神朝他看来的时候,他又倾身去吻他的嘴唇。掌心紧贴着、捧起他的脸。所有奇迹般的美都需要意义的赋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