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作者:陈十年      更新:2023-05-03 05:45      字数:4670
  这话说得小声,混在嘈杂声里,但还是落进谢无度耳朵。他看向身侧的谢慈,勾唇道:“阿慈,日后,这里便是我们家。”第14章 幽香(小修)“我们家。”谢慈喃喃重复。从前她以为,长公主府是她的家,那里有温暖的阿娘,有无数美好的回忆。忽然有一日,她便失去了那个“家”,那些温暖与美好在短短几日之内便化作泡影,她转瞬之间变成了一个不知来历、无家可归的孤女。现在,谢无度要给她一个家。她虽觉欣喜感动,但又隐隐有那么一些害怕。云鬓上流苏微摆,谢慈偏头看向身侧一袭玄色的谢无度,想了想,微扬下巴道:“日后你若是娶了妻,你便带你妻子搬出去,这里得留给我。”这话好不蛮横。府邸是人家的府邸,她这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竟还要强占人家的地盘,将人家一家子都赶出去。“你也知道,我这脾气不可能忍着你妻子的,世上也没几人能够忍受我这脾气。倘若我与她不和,你夹在我们中间,肯定为难。我这也为了你考虑。”歪理说得理直气壮,竟还显出几分体贴来。还有一些话,谢慈没讲。她从前在谢无度得到的是完全的偏爱,日后他若是娶妻,以他的性格定然是爱到极致、放在心坎的。到时候,若是她们起冲突,谢无度定会护着他妻子,她实在不愿再经受一次被人放弃的滋味。她说话之时,阳光微微倾洒,她满头珠翠,折着阳光,好似整个人在发光似的。满头珠翠却并不会夺去旁人目光,只让人觉得,衬得谢慈愈发好看。那些前来领赏钱还未散去的百姓们见此一幕,纷纷痴然失语。谢无度垂眸失笑,笑声低低从喉管传出,性感不已。“好,我答应你。若是日后我娶旁人为妻,便搬出去住。”谢无度亦有话未尽:但绝无可能有这一日。他步下马车,伸手扶谢慈,握住她指尖,一步步往门口去,跨过门槛,两扇朱漆高门巍峨耸立,气派非常。谢慈跟着他的步子,跨过门槛,没注意到他的细微用词,得到他的应允,放下心来,将注意力转向王府。王府布置的风格一应按谢慈喜欢的来,她甚是满意。谢慈喜欢的风格用四个字概括:花里胡哨。但得胡里花哨得好看。她喜欢那些一眼就能惊艳的美,华贵的,明艳的……正如她自己一般。谢无度对此甚是了解,因此一路看来,谢慈脸上的笑意就没收过。很快,便行至谢慈的院子,她住的院子还叫云琅院,挨着谢无度的霁雪堂。云琅院几个大字是谢无度亲手所书,飘逸潇洒。谢慈站定,往院里走。推开院门,她愣了愣,院子里站着的几个奴仆,正是她从前身边伺候的的兰时与竹时她们几个。几位婢女齐齐开口:“恭迎小姐。”谢慈回头看谢无度,眉目忍不住飞扬。谢无度道:“想着你用惯了她们,再找新人还得重新调|教。”她们的身契是长公主府的,谢无度向府里管事的要来,也不是难事。推开屋门,里头摆设也照着从前的样子,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走进门,谢慈手指抚摸过那些东西,有些感慨,回头问谢无度:“你不会把长公主府的东西都搬来了吧?”“那倒没有。”他不至于连这些东西都给不起。只是在短时间内凑来,还颇费了些功夫。谢慈唇角微扬,回身抱住谢无度撒娇:“阿兄真好。”她身上清幽香气丝丝缕缕往他肺腑钻,仿佛要钻入他骨髓深处似的。小姑娘玲珑身段,紧紧贴着他,她头上的流苏落入他肩颈,触肤生凉,谢无度眸色微黯,伸手将她云鬓上的流苏捋顺。流苏清清冷冷,握在手心,他道:“阿慈喜欢就好。”-萧泠音又问了一遍:“你可确定?”“奴婢确定,长公主将谢慈赶出了长公主府,连户籍都一并迁出去了。”萧泠音拍手称快,踏春游时,她还被谢慈踩在脚下,风头全无,没想到这风水转得这样快。才几日过去,她谢慈竟然被抖出不是玉章长公主的亲生女儿,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赝品。当时萧泠音便恨不得上门去嘲笑她一番,最后还是忍住了,毕竟当时长公主虽说认回了亲生女儿,但也没把她谢慈怎么样,还养在府中。那前去打探消息的宫女道:“奴婢打听到,是谢慈不知好歹,竟对永福郡主不敬,还对郡主动了手,便被长公主赶出去了。听说谢慈脸色难看得不得了,还哭了呢。”后面几句是外头人添油加醋说的,但能讨她们四公主欢心,她便就这么说了。萧泠音再次将手拍响:“哈哈哈,简直是大快人心啊。这个谢慈,没想到会有今天吧。从前她嚣张跋扈便也罢了,竟这般不知收敛,被赶出去了。”萧泠音身心舒畅,伸手拿过一块糕点,示意宫女继续说。宫女道:“只是长公主还是仁慈,并未将谢慈赶出盛安,还叫她在城里住着。奴婢听说,武宁王仁慈,将谢慈安置在王府里了。”萧泠音咬着糕点,切了声,“她留在盛安城又如何?不过是落地山鸡……”萧泠音话音一顿,忽地想到什么,坐直了身子,喜道:“她还在城中?那可真是太好了。”她嘴角微扬,一抹坏笑,既然还在城中,她可以给谢慈送去帖子,请她来——接受大家的羞辱。以谢慈的性子,被这么多人羞辱,光是想想便觉得简直太爽了!萧泠音心里有了计划,吩咐宫女道:“你再去打听打听,确定一下,长公主与那谢慈到底还有没有往来?会不会再帮着她?”宫女宝鹊应了声,而后退下。不止萧泠音高兴,盛安城内所有与谢慈不对付的贵女们都颇为高兴。尤其是当日被谢慈狠狠羞辱过的唐玉茹,得知这消息后,激动得摔了只喝茶的杯子。“哼,她当日如此羞辱我,没想到这话也有送给她的一天吧?日后她哪里还穿得上什么好料子?用得上什么好东西?”唐玉茹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命人清扫干净,又问婢女,“她现在是什么情况?”婢女道:“已经从长公主府搬出去了,奴婢打听过,是搬去了武宁王的府邸。传闻说,武宁王要认她为义妹。”“武宁王?”唐玉茹知道谢无度与谢慈从前便兄妹情深,但并未多想,只以为是看在这多年情分的面子上,让谢慈不至于流落街头。可长公主都向着那新的永福郡主了,这武宁王也是迟早的事。只是谢慈如今住在武宁王府,她也不好贸然前去羞辱人。唐玉茹心中想道,若是叫她在外头遇上谢慈,她定然要狠狠羞辱她一番,将上次的耻辱讨回来。没成想,天公作美。几日之后,唐玉茹还真在布庄里与谢慈不期而遇。真是冤家路窄,此时不报更待何时?唐玉茹想都没想,便上前一步,拦在谢慈面前,横着眼将她上下一扫,蔑然道::“哟,这不是咱们永宁郡主吗?”说罢,自顾自捂住嘴巴,道:“对不住,我忘了,今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永宁郡主?如今可只有一位永福郡主。听闻谢慈姑娘如今可不是天之骄女了,是个鸠占鹊巢的赝品,叫人赶出了家门。上回谢慈姑娘说我穿不上这么好的料子,那两匹料子我还留着呢,要不我再还给谢慈姑娘?毕竟谢慈如今可只能穿如此廉价的……”唐玉茹一看见是谢慈,没想太多,当即便冲了出来,突突一顿说话,也没细看她到底穿的什么。这会儿终于睁开眼,伸手抓住她衣袖,轻视地看向她身上穿的布料。“……”唐玉茹要接的话戛然而止,卡在喉口没能说下去。谢慈将她的手拍开,眨了眨眼,好整以暇问:“我穿如此廉价的什么?”唐玉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不是被赶出来了吗?怎么会……还穿着如此贵重的织锦缎?谢慈骄傲地笑了笑,俨然一副看傻子的姿态,盯着唐玉茹:“我虽落魄。倒也不是人人都能踩一脚的。你还没这个本事。”她说罢,也没了继续在这儿逛的心思,便要从唐玉茹身边绕过,往门口去。“你……我……”唐玉茹一时语塞,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头,她一把将谢慈拉回来,气急败坏道,“你以为你还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郡主吗?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唐玉茹伸手便要打人,兰时与竹时吓了一跳,赶紧拦在谢慈身前,“唐姑娘,还请您注意自己的身份。”唐玉茹最近日子过得不痛快,顾不上什么身份不身份,怒道:“谢慈,我告诉你,我今天就是打你了,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给你撑腰?”唐玉茹在气头上,力气格外大,兰时与竹时都拦不住她,被她一把推在地上。她身边的婢女也帮着,将谢慈双手抓住,不叫她动弹。谢慈抬腿,一脚踹在唐玉茹小腿上。唐玉茹自幼也是大家闺秀,没想到还能动腿,猝不及防被谢慈踹倒在地,有些歇斯底里:“你这贱人,我今天非要撕烂你的嘴。”她踉跄着爬起身,正欲站起身,忽地只见一道黑影倒在自己面前,是她那贴身婢女被人一脚踹倒在地。她痴愣抬头,望向,门口那道高大身影。那双凌厉的长眸,带着无尽的冷意,她想起自己多嘴时评价过的阴鸷狠厉,半分不差……第15章 耳垂传闻说,这位武宁王得圣上倚重,手段狠辣,不论怎么嘴硬的人落在他手上,都能叫敲软骨头……他……他是来替谢慈撑腰的么?唐玉茹看着谢无度紧张兮兮查看谢慈情况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本要站起来的动作一顿,又跌坐在地。谢无度冷冷扫了眼跌坐在地的唐玉茹,身后常宁青阑上前来,漠然盯着唐玉茹与她身边的婢女,将她们团团围住。确认谢慈毫发无伤之后,谢无度抬眸,看向被婢女扶起来的唐玉茹。他薄唇微勾出抹笑容,虽说是笑,却像是带着阵阵阴风,叫人不寒而栗。唐玉茹小腿发软,差点又要跌坐下去,她脑中迅速飘过诸多传闻,脸色惨白。“见过王……王爷……”唐玉茹期期艾艾开口。谢无度轻笑了声,道:“本王瞧着,英国公似乎不大会教养儿女。本王虽年轻,不曾教养过儿女,倒是调^教过些不听话的东西。若是英国公不介意,本王可以替他教教唐大小姐。”他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唐玉茹到底是闺中小姐,哪里见过这些?听他说罢,仿佛已经看见了数种酷刑在眼前一一摆开,方才被谢慈踹了一脚的小腿阵阵作痛,那痛楚发散至周身。她整个人软下去,身边的婢女们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人接住。这怂货,谢慈撇嘴,拍了拍自己身上衣裳,将方才被弄乱的仪容整理好,这才上前一步,略昂下巴,看向唐玉茹。“唐大小姐方才不是挺威武的吗?不是叫嚣着今日一定要打我么?不是说如今没人给我撑腰么?不是还要撕烂我的嘴么?”唐玉茹连站稳的力气都没了,看着谢慈,嘴唇不住地哆嗦:“我……我……”谢慈伸手,打断她的话,给一旁的兰时使了个眼色,道:“常宁,青阑,将她按住,给我狠狠掌嘴。我告诉你,我谢慈虽然不是什么郡主了,可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今日之事,便给你个教训。”常宁与青阑二人将唐玉茹按住,兰时便狠狠掌嘴,打了约莫二十下。兰时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唐玉茹小巧的樱桃嘴此刻已经像熟到烂透的樱桃,嘴唇破了皮,牙缝里都渗出血来,十分难看。谢慈抬手,“停,放开她。”唐玉茹便像一滩烂泥一般,滑落在地,她身边的婢女战战兢兢将人扶起来,一句话也不敢说。毕竟有武宁王在,谁敢置喙?谢慈转过身,裙摆微甩:“不想逛了,回家。”临走前,谢无度看了眼狼狈不堪的唐玉茹,小声道:“本王的掌上明珠,岂是你能欺辱的?”那一眼,彻骨的寒意。唐玉茹再次打了个寒颤,直到人都走远了,才听见身边的婢女小声哭起来:“小姐,您没事吧?奴婢送您回府,半夏,你快去请大夫。”唐玉茹几乎是被她们半拖半抬回英国公府的,半道上,唐玉茹便晕了过去。后来半梦半醒地,一直在做梦,梦里都是她受各种刑罚,而谢无度就坐在一边,用那种可怖的眼神盯着她。唐玉茹的伤不算太重,但人受了惊吓,大病了一场,这一病就是大半个月。当日之事发生在布庄里,当时在布庄里的人不多,此事倒没被传扬开。英国公府得知自家女儿顶撞了武宁王,也不敢声张,生怕武宁王因此殃及池鱼,找他们英国公府的麻烦,因此对外只说唐玉茹不小心感了风寒,因此才大病一场。因此萧泠音并不知晓。萧泠音派去打听消息的人注意了一番武宁王府的动静,发觉长公主与王府这边多日来毫无往来。萧泠音拊掌叫好,“如此,我便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