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作者:苇衣      更新:2023-05-04 00:38      字数:4246
  元源的眼睛又红了,他急忙低下头去,擦擦眼睛。他说:“好。”看到他的模样,杜平有些气消了。他又说:“对不起,我太久太久没有朋友了,不记得该怎么说怎么做,如果有让你不开心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诉我,下回绝不会再犯。”剩下的那点不平也消失不见,杜平轻轻一声叹息,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生气了。”元源展颜一笑,顿令日光失色,灿烂得夺人心魄:“那你好好教我,我也考进前十,就能和你们一起去了。”杜平看闪了眼,哎呦妈呀,真好看,有点理解弥河那胖子了,罪过罪过。她自以为表情收敛得飞快,却不料在元青眼里,只觉得郡主眼珠子一转,又在动什么鬼主意。元青皱眉,插嘴道:“我明日再去寻师父,今日我们先陪着元源师兄一起学习。”杜平点头:“可以,你们先去吧,现在这个时间我该去弥河师叔那里了。”刚欲转身,只听背后一声“诶”,一眼望去,只见元源神色复杂,迟疑地问,“这么多天下来……他有没有……”说不下去了。杜平挑眉,笑道:“这事你头一天就问过了,怎么还问?放心,没事的。”她很想加一句,弥河不是那么□□熏心的人,但想想受害者就在眼前,这种解释就太无力了。她不欲多言,这回是真的转身就走。虽然刚和元源有了争执,但和解过后,只觉得心情舒畅,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脚步都变轻快了。走到门前,弥河却并不在屋内,一个眼熟的小沙弥正在打扫房间,杜平走近,双掌合十:“元古师兄。”小沙弥看到是师叔眼前的大红人来了,连忙上前殷勤道:“林师弟,师叔今日有事,托我留言转告,请你自便,明日再接着教。”杜平点头,说:“好。”顿了顿,又问,“能问师叔在忙什么吗?需要帮忙吗?”小沙弥摇头,如实告知:“我也不知道。”杜平告辞后,本想立即回去和元青元源一起学习,可脑子里越想越不对,连走路的步子都不知不觉停住了。在灵佛寺住过以后会知道,寺里的和尚是很无聊的,除了早课晚课各种课,就是练武,接待客人,剩下只有吃饭睡觉了。做到弥河这个位置,应以寺中账目为主,若是和俗务有关,他应该会带着她一起做,方便教也方便学。杜平思忖,板着指头想,能让死胖子放下工作去干的事,一般来说只有两种,一是位置比他高的人找他,还有一个嘛,眼随心动,她望向外院的天空,这段日子香客增多,京城里多的是达官贵人跟和尚合作一些后院阴私之事。思及此,杜平笑了,五五分的概率,看运气了,想着,脚步已经向外院跨去。虽然日头都快下去了,外面的香客仍是人来人往,算算时间,不到一个时辰寺庙就要关门了。杜平微低着头,脚步匆匆往外走。幸甚,大部分香客忙着向菩萨磕头许愿,还有一部分在侧厢用素斋,倒是没碰上什么熟人。杜平一个堂一个堂走过去,眼角余光扫视一圈,都未找到弥河,暗自丧气,以为自己猜错了,想着要不要去主持那里看看情况。后宅女子的脂粉香气缭绕鼻间,才在寺中住了这么几天,她便有些不习惯那香味了,觉着有些腻人。杜平悄悄吸吸鼻子,有些痒,忽然一阵淡雅的清香飘了过来,缓解了鼻子的不适感,她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一黄杉少女向这边跑来,身形袅娜,美貌无比。正巧,两人四目相对。那少女惊艳于少年的容貌,双颊飞红,看到少年还穿着僧人服饰,心下一怔,脚下的步子却因担心撞上,连忙向旁边避开。杜平的速度比她更快,看到的那一刻便急于避开,正巧两人往同一方向避,顿时撞在一起。杜平立刻稳住身体,然后伸手扶住她,压低声音:“女施主无碍吗?”少女年纪十七八许,甚少见到外男,如今被人拉住手,虽然是个年纪比她还小的公子,仍是羞得想钻进洞里,喏喏道:“没……没事。”杜平意识到于礼不合,立刻放手。此时,门外传来另一道声音,另一名年幼些的少女跨进门槛:“落英姐姐,你别跑,事情还没搞清楚呢。”这个声音,杜平非常熟悉。后进来的这位少女,年约十来岁,容貌清丽,犹如画中仙人身边的童女,叫人不敢高攀。她身着水蓝底百蝶飞舞群,外头罩着银丝隐约透衫,无论说话还是动作都沉稳得不像个孩子。啧,运气真差,这下避不开了,杜平站直身子,似笑非笑望着她。萧意妍也看到她了,一眼瞥到她的穿着,顿时皱起眉。杜平笑了,她这个端庄贤淑,清丽雅致的妹妹啊,她记得清清楚楚,这丫头视她为耻,见之厌恶。“杜平无视纲常,胆大妄为,不配做我的姐姐。”“我想要的姐姐,就是和杜平完全相反的样子。”第28章 只要你有能耐,钱便会源……兰陵萧氏已历经三朝,李氏□□开朝初始并不受重用,直至萧氏家主萧祥珂在当今尚是太子之时全力追随,有了从龙之功,萧氏才又位高权重起来。皇帝也不错待他们,一直将萧祥珂当作心腹重臣。这不,连他儿子都记在心里,一等平阳公主和离,就大笔一挥将爱女许给以才学闻名天下的萧二公子萧伯亦。可惜,成了一对怨偶。萧意妍从小在萧家长大,学的都是三纲五常,礼义廉耻,一想到姐姐的离经叛道就觉得耻与为伍。她毕竟年岁还小,看到这复杂的局面只想装作不认识,可又担心杜平狂言无忌,只站在一边,神色也逐渐僵硬。杜平懒得解围,还乐于再添上一把柴火,笑着合掌低头:“萧小姐,久违。”萧意妍脸上闪过一丝气恼,不知如何回答。王落英向来聪慧,意识到情况不对,开口问:“阿妍,你认识这位小公子吗?”萧意妍张张嘴,心一横,说就说,反正到时候没脸的也是杜平。杜平一看她表情就知道要坏,也不打算逗她玩了,挡在前面先说话:“小生姓林,和萧小姐算是旧识。小时候曾在萧家借住,可惜萧家高门大户,实在不适合我这种偏远小户人家,离开以后,已很久没见过萧小姐了。”萧意妍气得脸都快涨红了,她怎么有脸说?什么叫不适合偏远小户?她明摆着说萧家势利眼!颠倒黑白!明明是她在萧家闹得天翻地覆,最后被迫跟母亲回公主府,还好意思暗讽?在她眼里,杜平就是害父母和离的罪魁祸首!王落英惊讶地睁大眼,她认识意妍多年,第一次见她如此羞恼的表情。的确,这位小公子说话不好听,但以意妍的城府,本可妥善应对。她不欲好友吃亏,打圆场道:“萧家三朝世家,高门大户,规矩森严,若不是从小在其中长大,的确容易行差踏错。”哟,嘴好厉的小姐姐。杜平笑道:“姑娘所言甚是,我自小没了爹,孤儿寡母,的确是举步维艰。”王落英初见这少年第一眼,只觉惊艳;再听他讲话,却觉得这少年刁钻,性子过于锋利;如今听到他幼年失怙,怜意顿起。她和意妍出于大家,怎好在这里与一个没落小公子针锋相对,又想起自己的婚事,只觉心烦意乱,便道:“阿妍,你先随我去寻母亲吧。”短短时间内,萧意妍的呼吸已平复,脸色也归于冷静。她向前一步,冷冷盯着:“林公子,我真同情你活着的父亲,他或有不对,却被你说成没了爹,真是可怜。”顿了顿,冰冷的语气中还添上咬牙切齿的味道,“我更同情你的母亲,你从小被她带在身边,亲手抚养,这么多年你还是学不会她半分气度,只会摆弄自己的那套小聪明,真是可笑。”她说:“你这个人,活得可笑又可怜,却尤不自知。”她望过来的目光就像在看阴沟里的小老鼠,淡淡的不屑中还夹杂一丝厌恶。杜平心中也恶意顿起,向前走了一步,温和地问:“萧小姐,多嘴问一句,你今日來灵佛寺是来找平阳公主吗?”闻言,萧意妍脸色骤然发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似的。杜平笑靥如花,言辞却如刀,声声刺骨:“平阳公主不见外客,虽说你是她亲女儿,我担心通报的小和尚不认得你,可需我代为转告?”新仇加旧恨,萧意妍抬手就向她脸上甩去。杜平飞快捏住她的手腕,啧啧作叹:“世家小姐的气度啊,”放开她,摊手斜睨,“不过尔尔。”话音刚落,萧意妍另一只手已甩到她脸上,“啪”的一声,五指红印。杜平有些意外,摸摸脸,回头看她。萧意妍从齿间逼出一句:“小人。”杜平笑笑,不作回答,抬脚就走。萧意妍恨得想追上去再踩她几脚,还是暗自忍耐住,可心中委屈却怎么都止不住。她至今一生最大的屈辱,全都是拜杜平所赐。王落英瞠目结舌,好久都不能动。这样的阿妍,若不是亲眼所见根本不敢相信,她和这个少年的关系绝不仅仅是幼时借住这么简单。王落英神色复杂,好友不主动说,她也不会主动去提,只是静静走到她身边,覆上她的手背以示安慰。萧意妍深深呼吸两口气,再抬眸时已恢复如常,微微一笑:“让落英姐姐见笑了。”另一边,杜平走到了专接贵客的西厢房,每扇大门都禁闭着,京城各家的贵人都是在这里休息的,各个门口守着各家的侍女。杜平站在柱子后面,一眼望去,虽认不出是哪家的侍从,但是,从衣料上倒能看出一二。她微微一眯眼,正正衣服,然后光明正大地走过去。各家侍女都看过来,年纪大点已经嫁人的,胆子也大些,目光直白;那些年纪小的,偷偷摸摸看,纷纷乱想,这样俊俏的小郎君竟穿着僧服呢,不知是来找谁。杜平穿过走廊,绕过小花坛,然后停在位置最好的那间厢房门外,守在门口的大侍女身穿淡色衣衫,并不亮眼,可是料子极好,若没看错,这料子是去年刚从海外运来的。杜平合掌行礼:“这位姐姐好,我来找弥河师叔。”侍女道:“弥河大师正与夫人在里面探讨佛道,还请稍后再来。”果然在这里,杜平笑道:“能烦请姐姐帮忙通报一声吗?”“抱歉。”侍女婉拒。杜平也不强求,站在门前,只道:“那我便陪姐姐一起站在这里,等师叔出来,好第一时间向师叔禀报。”她耳力比一般人好上不少,本想站得近些可以听见里面谈论的内容,却什么都没听到,不由气闷,里面肯定是个没功夫的妇人,连普通人的对话都听不到。她陷入沉思,由此可见,里面商讨的必然是大事,他们许是用纸笔代替说话。杜平耐心地站在门口,不多久,大门便打开,弥河笑眯眯迈步出来,看到她也不意外:“在里头就听到你的声音了,什么事?”杜平跟在他身后,随着他的脚步离开,唇角勾起:“大事。”一边说话,目光已不动声色地在他身上转个圈,看看哪里适合藏东西。两人已经走远,弥河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双手插袖道:“说来听听。”杜平表情神神秘秘的,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看到弥河错愕的神色,她缓缓从他袖中抽出一张纸,密密麻麻写满字的一张纸。弥河反应极快,立刻伸手去夺。杜平早已料到,退后一步,笑笑,看也不看那张纸,两只手一下一下撕碎它。她低声说:“师叔你太不小心了,凡事留个后招是好。”随即将满手心的碎片扔进身旁的香炉,迎上弥河的目光,露齿一笑,语重心长,“不过我觉得,毁尸灭迹更为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