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节
作者:西兰花炒蛋      更新:2023-05-04 01:29      字数:4271
  乐盈见到他先拍拍手,“瞧瞧,新上任九门提督大人来了!”隆科多立刻收敛傲气,谦虚道:“娘娘别笑话我了。”乐盈道:“我没笑话你。皇上有对你叮嘱些什么吗?”九门提督掌管京城两万兵马,这是京城规模最大,实力最强的军事力量。紫禁城以及京城九门的卫戍全部由九门提督负责,相当于是皇帝最重要的一道防卫,若是被有心人掌握住,龙椅上重新换个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难怪玄烨会因为托合齐那么愤怒。隆科多冲着乾清宫的方向拱拱手,“皇上让我以托合齐为鉴,不要步入他的后尘。日后我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与父兄亲故都要疏离,唉。”乐盈故意道:“舍不得?那我帮你跟皇上辞了这个官职,不用谢。”隆科多急得脸色都变了,“娘娘,千万别,我想当九门提督!”人活一世,只有权势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以前别人提到他隆科多,只会说是国舅???爷的儿子,但现在他是皇上最信任的九门提督,在京城跺一脚都得响三声的人物,这是他权势的顶峰,隆科多自然舍不得放弃。乐盈笑了笑,“我就开个玩笑而已。只是提醒你日后行事更加谨慎,站得高跌得重。你以往犯事,皇上最多将你免职;现在处于这个位置,可不仅仅是免职这么简单。稍有不慎,你想得一个明珠的下场都是做梦,只可能是索额图的下场!昨日是他托合齐当九门提督,今日轮到你隆科多,日后就可能换了另一个人来做,不过都是皇上的一句话,你自己该知道怎么做吧?”她脸上带着笑意说出这番话,隆科多却听得背后冷汗淋漓,连声道:“娘娘的训导,我都牢记于心。”乐盈颔首,随口问道:“托合齐怎么样了?”她的话题转变很快,隆科多愣了下,回道:“托合齐现还关在牢狱中,皇上给他定罪,判了绞刑,暂时没处决,因他还牵扯进另外一种贪污案,待这件案子审理完,再一并处罚。他不用妄想出来了,他注定是索额图的下场。”乐盈问道:“他真是在替太子拉拢官员?”隆科多道:“这难道还能有假,托合齐确实够蠢的,大喇喇的在安郡王孝期宴饮,还请了朝中重臣到场,一边喝酒一边谈着如何为太子谋事,可真够高调的啊,不想被别人抓住把柄都难!”这就是乐盈最想不通的一点,玄烨在朝堂上三令五申禁止结党,明珠、索额图两大权臣就是因结党罪名下马的,托合齐顶风作案也就罢了,难道他不晓得“低调”二字怎么写吗?搞小团体谋大事,不是应该低调谨慎吗,找不到一个小黑屋悄悄地商议大事吗,非得大张旗鼓开大宴啊,不喝酒不吃肉就不能好好办事啦?太子已经被废立过一次,眼下他那些如狼似虎的兄弟们恨不得把太子放在显微镜下抓错,托合齐搞出这么个事,简直就是等着别人来抓他的把柄。知道的人说他是太子的党羽小弟,不知道的人一定会觉得他是敌对势力安插在太子阵营里的细作,妥妥扯后腿的存在。从康熙四十七到现在康熙五十年,比南府戏本子精彩百倍的夺嫡大戏如火如荼上演,乐盈有时候是个很“囧”的状态。当初大阿哥举荐八阿哥当太子时如此;现在托合齐宴饮案同样如此。大风起于青萍之末,一件常见孝期违禁案竟成为二废太子的导火线。这个案件绕不开安郡王府,乐盈问:“是否与八阿哥有关?”隆科多道:“我猜不止,其他阿哥们未必没有动作,光凭一个安郡王的镇国公景熙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很多很多的人在暗地里推波助澜。现在的结果太子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皇上对他彻底失望,只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废除他。”白白折腾四年,还不如当初废了就废了,帝王心思难测。第一次废除太子时,玄烨六天六夜睡不住觉,后来能睡着了,又是梦到孝庄太后,又是梦到赫舍里皇后,总之,心头难安,大病一场。这一次却全然不同,似乎对他的心情一点都没影响。三月底,他带着皇太后、后宫妃嫔,以及年幼的小皇子们去了畅春园。乐盈在畅春园住了几日后咳嗽就不药而愈,又开始兴致勃勃与瓜尔佳氏天天结伴钓鱼。两人戴着斗笠慢慢地踱步,宫人们拎着桶,背着鱼竿远远跟在她们身后。瓜尔佳氏感叹道:“以前我多不耐烦钓鱼啊,只觉得闷得慌,现在我竟然可以坐在一个地方半日不挪动,不说话也行,就为了等鱼儿上钩,我老了!”乐盈:“……啥?”瓜尔佳氏以为她没听清楚,重新说了一遍,“我老了。”乐盈无语,“老什么老,我都还年轻,你更年轻!”身体是一方面,心态也非常重要,瓜尔佳氏刚过三十算什么老啊,放在现代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也就是这早婚的古代,三十岁当祖母,四十五岁当曾祖母,恶!瓜尔佳氏笑道:“姐姐说我年轻,那我就年轻。”两人走到一处树荫下席地而坐,瓜尔佳氏拔了几棵野草,低声对乐盈说:“姐姐,朝堂上的那桩大事,即使咱们身处后宫也有所耳闻,毓庆宫现在给侍卫围得水泄不通,连只鸟儿都飞不进去,这回太子该没上回那么幸运了吧?”乐盈不解其意,“你到底想说什么?”瓜尔佳氏急道:“我是担心姐姐你呀。若是太子继位,咱们这些做母妃的,姐姐你位份最高,这没什么好说的;可太子眼看是不成了,我看皇上再选太子,大概就是从宜贵妃、荣妃,还有德妃三人的儿子们里面选。到时候姐姐你怎么办?姐姐一直都是后宫第一人,没道理等新君继位,跪下给新君生母磕头吧。”乐盈看着她,良久没说话。瓜尔佳氏道:“姐姐,我有说错吗?”乐盈笑道:“没有,你变聪明了。”瓜尔佳氏惊喜,“姐姐说我变聪明,那我肯定是变聪明了。”后宫就是一所学校,瓜尔佳氏现在已经进修完毕,绝对可以被评委优秀毕业生。其实她说得这番话,乐盈早有想过。一废太子前,她可以淡然处之;二废太子之后,她就不能不急了,职称问题早点搞定比晚点搞定要好。难不成真等着老康与她两人中有一个人先挂,她才能升职嘛。前者玄烨先去世,在临死前封她做皇后,这种情况很危险啊,极有可能这诏书就变成遗诏了,到时候继任皇帝承不承认全看他的良心,他可以隐瞒这封诏书,毕竟谁也不想突然就多个嫡母哇;后者乐盈先去世,她临死前或者死后,玄烨给她封皇后,她是生前享乐派,这种情况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死后哀荣与她无关,除了可能给隆科多带来一个一等功的爵位。乐盈想着这个问题,与瓜尔佳氏分了手,各回各的屋子。她在珠蕊院门外与李金忠遇上,李金忠笑道:“巧了,主子,皇上过来了,奴才奉命出来寻您。”玄烨盘坐在塌上,捧着书在看,小白卧在他腿边睡觉。先前那条养在畅春园的小京巴活了十五岁,寿终正寝,后来她养了第二只狗,取名小白。这狗耳朵灵敏,听到主人的脚步声,顿时睁开眼睛,从榻上跳下来,撒开四条腿往屋外跑。乐盈稍稍弯腰,伸开手,小白就跳到她怀里,她抱着小白进屋。玄烨已经放下了书,看着她笑道:“又去钓鱼啦?”乐盈回他:“生命不息,钓鱼不止。”他拍拍身边的空位,乐盈走过去坐下,眼睛随意一瞟,竟然看到书本上放着的一架眼镜。这东西很现代啊,她拿起来细瞧,玄烨逗她,“这是朕的眼镜,你要不要试戴?”乐盈摇头,“不用啊,这就相当于是放大镜,不稀奇。”她只是好奇玄烨竟然用上老花镜了,好像之前都没见他用过。玄烨道:“这是赫世亨找工匠替朕做的,戴上它看东西果然清晰许多。朕从来不服老,马照骑,弓照拉,可这眼睛看东西却开始模糊啦。”这真是没办法的事,人再厉害也难以对抗自然规矩。乐盈奇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大家都开始说老了?”“大家,还有谁?”“和嫔呀。”玄烨失笑,“等她五十岁的时候再来说这话吧。”乐盈惊讶,“五十岁也不老啊,我看她起码可以活八十岁。”无儿无女心情好,爱运动身体好,活不过长寿冠军万琉哈氏,活个八十岁没问题吧。玄烨道:“你还会看相啊,那你来看朕能活多少岁?不许说什么长命百岁这类奉承假话。”这算是送命题吗,说少了他生气,说多了他又嫌是奉承假话,多少才合适,乐盈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您是真龙天子,我等凡人看不了。”玄烨哈哈大笑,“朕曾经说过民间多有百岁老人,但朕不贪心,老天若眷顾我大清,觉得朕这个皇帝当得还成的话,就让我活到九旬吧,足矣。”乐盈快速在心里做了一个减法,这么算下来他还有三十多年好活,是谁刚才还说自己老的啊,他认为自己还能再活三十多年,这心态杠杠的,比年轻人都好!乐盈忍不住道:“皇上您可太谦虚了!”玄烨很自得,又问她对自己的年纪看法。乐盈隐约记得这个话题他们很久很久前聊过,但她已经忘了怎么回答的了。她现在回答:“没看法,随便活,能活几岁是几岁。”玄烨道:“那不成,你得陪着朕,朕活九十,你至少得活到六十,到时候朕给你封皇后。”乐盈毫无惊喜,“谢谢您。”皇帝对自己太自信了,他觉得自己还年轻,生命还有三???分一的长途没有走完,可事实并非如此啊。瓜尔佳氏今日刚提到这件事,乐盈心里正不自在呢,没想到皇帝又来给她画大饼。乐盈转过身,拿团扇遮住脸,有点儿心灰意冷。玄烨对她是有愧疚的,他把团扇拉下来,开解道:“朕并非舍不得这个位置,元后、孝昭皇后,还有你姐姐,年纪轻轻过世,朕只是担心你。”乐盈道:“我已经不年纪轻轻了。皇上您常读春秋,我也看过一些,齐桓与晋文,两人的经历相似,最后两人都成就霸业,但如果让人来选,是愿意选齐桓呢,还是晋文?”一个风华正茂时成就霸业,一个垂垂老矣才回到晋国,刚搞了两年事业人就没了,尽管齐桓公最终的结局不好(怪他自己),但大部分人应该都会选做齐桓公吧。这个比喻虽然用在这里不恰当,但那个意思是差不多的,谁都愿意在正当好的年纪做正当好的事情。屋里轻松的氛围变得严肃起来,玄烨问道:“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对!”二废太子之后,夺嫡的局势会变得晦暗不明,这个时候定下皇后人选最合适。到后期局势明朗时,玄烨为新帝考虑,也许又不想整出两宫太后并立来使得后宫不平衡,那乐盈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玄烨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应,“给朕时间考虑。”第205章考虑啥?乐盈对康大老板这种拖延症晚期患者已经快没撤了。他的时间期限是以自己认为的生命年限来计算,不到最后一刻不松口。孝懿皇后即是如此,早给她皇后的位置,她还能多高兴两天,可玄烨偏偏不啊,非得在她断气的前一天给她封后,她好歹算是等到了,还有没等到的人——四大爷雍正。雍正完全被他爹的拖延症坑惨了,但凡康熙早一两年立太子,他继位前期至于那么艰难嘛。四大爷好歹可以靠铁血手段压制不服他的人,乐盈就真什么指望都没有了。这一瞬间她有些失望,有气无力地问皇帝:“您考虑多久?”十年,还是三十啊?皇帝回她道:“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