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节
作者:不问参商      更新:2023-05-04 06:45      字数:3853
  再后来,桑南淮从她口中知道了羽蛇一族的秘密。每一代羽蛇族族长,都会自上一任族长处继承妖丹,将其以血脉秘术与自身妖丹融合,继承先辈的修为。所以郦姬在不过千岁的年纪,便有了渡劫后期的修为——妖族寿命漫长,千岁实在不算什么。郦姬从未对桑南淮设防,因为他是自她腹中生出的生命。当玄铁炼制的利刃刺入腰腹之时,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青年,桑南淮堪称冷静地从她体内剖出了那枚妖丹。桑南淮有一□□蛇血脉,虽然他体内并未生出妖丹,但借由血脉秘术,还是可以将郦姬妖丹纳入体内。他如愿晋升了渡劫后期,寿命却未能得以延长,反而因为体内庞大的修为,不断折损。桑南淮不是不想杀了郦姬,但他要动手时才发现,郦姬曾与他定下魂契,同生共死。这本是为了保护桑南淮,最后却成了他无法抹杀郦姬的原因。他只能将郦姬囚于天水阁水牢最深处,让她永远沉没水中。桑南淮也未放过羽蛇族族人,只是他们的妖丹对他已经全无效用。为了延续寿命,他反复研究羽蛇族的血脉秘术,得出以妖丹提升修士境界的秘术。后来的事,世人便都清楚,桑南淮夺得天水阁阁主之位,在七名渡劫修士的威慑下,整个苍栖州都不得不向天水阁俯首称臣。郦姬寥寥几句,便将当年旧事尽数讲清,一时间,天水阁内只剩一片默然。“或许你,就是对我违背族规的惩罚。”她惨然一笑,蛇尾上被锁链贯穿的伤口已经结成痂痕,但痛苦却并未因此减弱半分。桑南淮还在哀求,他不想死,他想活,风风光光地活着!可惜这一次,郦姬不会再对他心软。长刺扬起,失了灵力的桑南淮根本无力躲闪,尖锐锋刃穿透他的身体,他双目暴起,趴伏在地面,彻底失了声息。曾经叱咤一时的天水阁阁主,终究是带着枯朽的皮囊死在了这里。郦姬在风中落下泪,她看向太上葳蕤,轻声道:“多谢。”她不曾识得她,也不知道羽蛇一族与她有过什么关联,但她理应谢过她。自山巅向下望去,郦姬张开手,那枚妖丹缓缓浮在空中,她振身而起,刹那间,天际光芒大作。无数细碎灵光自上方坠落,像是一场雨,沐浴在光点之中,许多修士身上伤势都开始缓缓好转。太上葳蕤抬起头,灿金光芒将她笼于其中,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经脉之内。太上葳蕤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缓缓递增,从渡劫中期逐渐逼近渡劫后期。自桑南淮体内取出的那枚妖丹,而今,竟是有大半的力量都被她纳入体内。这是郦姬对太上葳蕤的谢礼。天边,那道半人半蛇的身形在空中缓缓褪去颜色,她向太上葳蕤轻轻勾起唇角,闭上眼,任自己的虚影消失在风中。一枚淡金色的妖丹向太上葳蕤飘来,那是郦姬被囚于水牢这些年,体内新生出的妖丹。前世,因这枚妖丹,太上葳蕤才有转世为妖的机会。她接住这枚妖丹,收了起来。在郦姬消失的这一刻,下方无数修士都齐齐向太上葳蕤所在的方向垂首一礼。这一拜,是谢郦姬,也是谢妖尊。染血的白衣被吹鼓袍袖,太上葳蕤孤身立于山巅,鸦青长发扬起,神情中带着些许寂然。她抬起手,缓缓将指尖合拢。就在她身后,高悬空中的天上阙发出轰然响声,自上而下开始垮塌。直到许多年后,曾身在天水阁内的修士都深深记得这一幕。第206章在天上阙崩塌之时, 此方天地间的仙庭咒契终于完全崩碎,无数修士都能清楚感知到,来自冥冥之中的禁锢在此刻得以解除。小孤山的飞舟顺着江水漂流而入, 渡劫期的争斗还远不是濮阳鸾等人能参与的,他们只能等在天水阁外,静待太上葳蕤传讯。将受伤的青鱼修士捡回船上, 面对众多为天水阁囚禁,遍体鳞伤的妖族,小孤山也顺手捞了回来。大师姐毕竟有妖尊之名, 加上小孤山许多弟子如今都是妖族, 怎么也不好对此坐视不理。何况按长陵的说法,人口, 不, 该说是妖口都是上佳劳力, 无妄海正值用妖之际, 海中妖族便是再翻一倍也不嫌多。在他的指示下,小孤山弟子过处堪称寸草不留。闻人颜站起身, 冷声号令麾下修士围剿天水阁长老与弟子。斩草除根, 当日天水阁打压罗浮教之时未曾手软, 今日, 闻人颜自然也不会对天水阁手软。她的眼神似乎淬着幽深寒意, 让人望来不寒而栗。天水阁这一战, 终究是成就了妖尊之名。太上葳蕤败退桑南淮, 令无数远征天水阁的修士不至沦为祭品, 这样的光辉下,罗浮教之前所做的一切都黯然失色。此后,世人只会记得是妖尊覆灭了天水阁。只需这一战, 青鱼的声名便已然稳居于罗浮教之上。在闻人颜冰冷的眼神下,就算是闻人昭越,也不由生出几许畏惧,她讷讷唤了句:“阿娘……”“领兵去围剿天水阁余孽,天水阁累累血债,是该偿还的时候了!”闻人颜语气中带着一股压抑的平静,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罗浮教此行,总不能毫无所获!闻人昭越低下头,应声道:“是……”各方势力都动了起来,桑南淮已死,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都不会放过瓜分天水阁资源的时机。伤势较轻的青鱼修士汇聚在余紫嫣身边,跟随着小孤山飞舟一路向前扫荡。或许是因太上葳蕤的存在,其余修士皆是望之逼退,不曾相争。而眼看着白月宗的战旗与青鱼汇合,闻人颜猛然意识到什么,青鱼与白月宗,原来早就有所勾结,那之前……想明白这一点,闻人颜神情愈冷,看向喻檀烟的目光有如刀锋一般:“白月宗原是如此出尔反尔之辈?!”喻檀烟并不畏惧她,勾起唇角,眉如细柳,眼波流转如烟雨朦胧,看似楚楚可怜,但在闻人颜面前,却全然不落于下风:“阿颜,我白月宗答应你的,可都是做到了。不过一次合作,没有道理白月宗从此便只能与你罗浮教合作。”她慢条斯理道:“何况,我家那不省心的小辈十多年前离家出走,偏巧入了小孤山,如今已然是其门下亲传弟子。宁儿就这一个独子,白月宗总要为他考虑一一。”喻宁便是白月宗如今的掌门,喻梦丘的母亲。闻人颜阴沉着脸看向她,一语未发。调息恢复后的欧阳扩施施然站起身,含笑上前:“喻前辈说得不错,世上的确没有这样的道理。”闻人颜不由冷笑起来:“怎么,青云道也想倒戈向妖尊?前日淮江之上,败在一个小辈手中,青云道颜面扫地,欧阳长老竟是能忍下这口气?”“连天水阁阁主都败在妖尊手中,这样看来,我输得并不冤。”欧阳扩态度坦然,活到他这个年纪,需要不要脸的时候,便能足够不要脸。喻檀烟挑了挑眉,看来,青云道是打算改弦易辙了。目光对视,她与欧阳扩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同为方禹州仙门,白月宗和青云道的交情,比起和罗浮教,可是深了许多。愿赌服输,闻人颜明白这个道理,但当真到了这个地步时,脸上还是难以控制地现出怒意。容洵站在一旁,不曾开口参与这场口舌之争,似有些神思不属。容玦深深地看着这一幕,他心中清楚,罗浮教大势已去。白月宗与青云道倒戈,因桑南淮之死,苍栖州诸多仙门世家必定心向青鱼,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闻人颜苦心谋划的一切,都如空中楼阁,轰然倒塌。看着前方崩塌的天上阙,容玦不由觉出一丝讽刺。他袍袖中的手缓缓收紧,天水阁覆灭,父母大仇已报,但他心中却并不觉得如何欢喜。大约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必须面对一场判决。容玦不想承认,但他的确在恐惧,恐惧将要落下的利刃。便在人心浮动之时,异变陡生。洞虚修为的天水阁长老钳制住着月白裙裳的女子落在高楼上方,以灵力传音道:“容洵,你看清楚,这是谁!”容洵抬目看去,变了脸色。被天水阁长老掐住脖颈,脸上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女子,正是他兄长的女儿。她是泠竹,或者如今,该叫她容瑾才是。濮阳鸾远远望着这一幕,紧抿住唇角。昔日,容洵突破洞虚,泠竹便不得不恢复身份拜入天水阁,名为弟子,实则却是人质。当年尚在镜明宗时,濮阳鸾曾与泠竹交好,只是在云湖地宫中,两人面对负伤的太上葳蕤,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从此渐行渐远。太上葳蕤身上寒毒,乃是自泠竹身上引渡,哪怕动手的其实是容玦,泠竹最初并不知情,但受益的人,终究是她。人心总有偏向,濮阳鸾而今偏向的,只会是破开三十三重光明境来救她的太上葳蕤。她没有动作,冷眼看着前方。容洵的目光落在高楼之上,浑身血液好像有一瞬凝固,他强作冷静道:“你想如何!”“放了我,想要她留一条命,就放我离开!”衣袍染血的天水阁长老嘶声道,“一命换一命,再公平不过!”“休想!”不等容洵开口,闻人颜已然抢先回道,她怎么可能放任一个天水阁洞虚自此逃脱。何况,她还记得,如今挟持了泠竹的天水阁长老,正是曾参与搜捕罗浮教弟子的修士之一。当年不知有多少罗浮教弟子死在他手上,而今她怎么可能让他留得一命在!这名天水阁长老欠下的血债显然不止这一桩,同闻人颜一般想法的修士不在少数。按住泠竹颈间要害的手收紧,她神情痛苦,一双眼蓄满了泪水,远远看向自己的叔父。“那是我兄长的女儿!”容洵怒声对闻人颜道,全然失却了应有的冷静自持。闻人颜神情漠然:“容掌门当以大局为重,不可拘泥于个人生死!容氏女为大义而死,苍栖州修士自会记得她的牺牲!”在她眼中,泠竹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容洵自然不可能答应,泠竹是因他之故前往天水阁为质,已经令他心中甚觉亏欠,如今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放他走,之后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亲自将他斩杀!”容洵盯着闻人颜,一字一句道,若是她出手阻拦,容洵便并无把握救下泠竹。闻人颜不为所动,她从来不是心软之人。“容掌门,他手中血债累累,放如此恶徒离开,你心中何安?!”她冷声质问。容洵无言以对,他望向被制住要害的泠竹,看清了她眼中的恐惧与乞求。她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