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作者:妙玉子      更新:2023-05-05 18:08      字数:4016
  曾老太太听了心肠一软,可她常年养病,在床榻间躺的骨头都软了,没有力气抬手去摸一摸自己最疼惜的嫡孙。她只得对下首的苏和静说道:“静儿,快过来。”苏和静这才起身走到老太太身边,用满是孺慕之情的眸子望着老太太道:“祖母,我在这儿。”曾老太太如今有些记不大清了,只记得昔年的苏和静是个爽朗大方的好孩子,把宣哥儿吃的死死的,如今嫁到她们郑家来再好不过。这豺狼窝里,也只有静儿这般性子的妻子才能为宣哥儿管好内宅。“老婆子没什么东西给你,只有那一副祖母绿的头面还算拿得出手,你且拿回去戴着玩罢。”曾老太太如此说道。苏和静连声谢过,心里也是一阵百感交集。曾老太太到底年岁大了,不过说了会儿话她便咳嗽不止,也露出几分疲态来。苏和静便与郑宣一同退了出去,回院子的路上,郑宣满面愁容,瞧着便是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苏和静变着法儿地逗他开心,他这才勉强笑了几声。回了清月涧后,两人草草用了晚膳,便省下了散步这一步,两人略在屋内踱步了几回,便洗漱上了榻。郑宣严格遵行“一日一回”的苏和静条约,好容易才云雨歇止后,便将苏和静揽在怀里沉睡了起来。*另一头的延禧院内。郑国公郑烨被母亲曾老太太唤来这正堂后,便枯坐在位置上发了一个时辰的呆。曾老太太只是晾着他,并不肯出来见他,但又不许他回去。等到郑烨脸上也浮现了几分疲惫之色时,曾老太太才由婆子们扶着从内室里缓缓走了出来。本朝孝字最重,郑烨不得不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从太师椅上起身,毕恭毕敬地立在正堂中央。“母亲身子可大安了?”郑烨如是问道。曾老太太被婆子们搀扶在了软塌之上,由着下首的郑烨行礼问安,她晾了自己这嫡长子这样久,为的不过是让他明白一件事——她是老了,不是死了。这府里的事她还能当家做主。郑烨愈发小心翼翼,见曾氏不答话,便笑着说道:“儿子前些日子在江南遍寻名医,定能寻到一位名医为母亲解忧。”曾老太太却蛮不在乎地一笑,她的眼疾已患了十年之久,全身上下的骨头无一处不作痛,如今苟活于世,也不过是为着宣哥儿罢了。外人瞧着宣哥儿锦衣玉食地长大,内里的苦痛却无人得知。曾氏便道:“已是半只脚迈进棺材里的人了,还有什么解忧不解忧的,横竖不碍着人的眼儿罢了。”这话却让郑烨好生惶恐,他如今官途坦荡,自然不能丁忧回乡,唯愿老太太能长命百岁才好。“母亲这话让儿子好生惶恐,儿子恨不得以身代之母亲的伤痛,如今会有这般大逆不道的念头?”郑烨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半点假意都不掺。曾氏只斜瞥了他一眼,因着屋内的烛火过盛,她虽有眼疾,却也依稀能辨得下首的长子的容貌。“你三弟是被我养坏了,等我百年过后,你若是发了善心便帮衬他一把,若不愿便算了罢。”曾氏话里尽是颓丧之意,濒临死亡的暮气让下首的郑烨一惊。“你如何对你三弟不要紧,可你为何要这样抬举二房?竟让二房的人理家!我挣命似的生下了你和你弟弟,你竟把我们郑家交在了一个庶子房里?”曾氏说这话时耗尽了全部的力气,说完后便咳嗽不止,身后的婆子连忙替她顺气。郑烨见上首的母亲气得脸颊胀红,整个人破碎如山间被吹断的树根,便着急忙慌地解释道:“晴儿不肯管事,三弟和三弟妹又淘气的很儿,我便只能让二弟妹管家。”他摆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曾老太太听后却气得将手边的茶壶往他身上扔去,只她常年病着,并无多少气力,那茶壶也砸不到郑烨身上。“你打量我是死人不成?这宅子里的腌臜事儿我都看的清清楚楚,老婆子我虽然眼睛瞎了,心却没瞎,你和你那二弟妹乌糟糟的私情当真是令人不齿,老二也是个软蛋,竟用正妻与你换银钱度日。”几个婆子皆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死人。郑烨脸上闪过几丝难堪,旋即又被他勉力压了下去,顷刻间他又变成了那副风轻云淡的好老人模样。“母亲在说什么?儿子怎么听不明白?”郑烨疑惑不解地问道。曾氏懒怠与这个长子玩嘴皮工夫,只切入要害道:“你也别将这事揽到晴儿身上,她虽是金枝玉叶却也真心想做咱们郑家府,若不是你荒淫无度,与弟妹搅合在一块儿,她怎会冷了心肠?”郑烨摆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与上首的曾氏说道:“母亲对儿子多有误会。”“宣儿既娶了妻,这管家一事阖给交在他正妻手上才是。”曾氏道。郑烨岿然不动,只冲着曾氏说道:“静儿刚刚过门,府里的事都不大懂得,还是让二弟妹先管着家罢。”曾氏冷哼一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总觉得宣儿不是你的种,是吗?”郑烨脸上的笑意顷刻消散,转而变成了深深的屈辱之色,他阖上眼睛,忍了又忍才说道:“不管是不是,他都是我的儿子。”“晴儿和当今虽不是一母同胞,却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怎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难道就因为几句流言蜚语,你便这般薄待自己的儿子?”曾氏说到后头已是忍不住哽咽出声。郑烨且冷硬地打断了曾氏的话,只听他肃容说道:“他是我的嫡长子,锦衣玉食的长大,还得了世子一位,我如何就薄待他了?”他说这话时声音似冰,冷的曾氏心里直打颤儿。作者有话说:还有二更第36章 二更郑烨自然不是个蠢人, 他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怀疑郑宣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实是他与大长公主圆房那日并未见元帕上见血。他又使了些银钱与那些被放出宫的老嬷嬷老宫女,一番打听下来, 竟得出了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大长公主并非是太后嫡出的女儿,而是昔年一位贵人虽生, 后来便记在了太后名下。今上继位后便把知晓当年内情的宫女嬷嬷们赶出了宫去。郑烨越想越不对劲,只怀疑今上与大长公主间有些见不得人的私情在,因着大长公主有了身孕, 才将自己招为驸马。郑宣不足九个月便落了地,大长公主几乎少了半条命,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将夫君唤到床榻前,却只能觑见郑烨冰冷刺骨的眸子。大长公主何等高傲?咬咬牙绝不辩解半句,只一心将儿子抚养成人。往后的日子里, 她与郑烨愈发离心,她每日只住在大长公主府里,而郑烨却与他的二弟妹有了些不清不楚的关系。郑宣成人后, 太子对他的恶意不加掩饰, 郑烨便愈发笃定他的料想没错,陛下这是在让自己给他养儿子呢, 还是个永远见不得光的儿子。他自然好吃好喝地供着郑宣,还早早地为他请封了世子一位, 陛下果然龙颜大悦,连带着自己的官运都一路亨通了起来。郑烨早已盘算过了后事,待太子继位后,他便寻个由头与大长公主和离, 再将郑宣逐出门去, 这便能保下郑国公府累世荣光了。曾老太太此番将他叫来延禧院, 便是看穿了他的歹心,只想着能劝解儿子一番、让他不要这般邪心左性。她冷眼瞧着大长公主不是个愿意委身于人的性子,又如何会做出这样不光彩的丑事来?宣哥儿虽与长子小时不甚相像,却与驶去的老国公爷有几分神似。可她这个儿子一意孤行,旁人的话竟是半句话也不肯信。曾氏冷了心肠,她还有几日活头?能护的住宣哥儿几时?是以曾氏便满脸疲惫地瞧了下首的郑烨一眼,旋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已是管不了……你了,只是该给……宣哥儿的东西我便都给了,你也不必劝我,否则我便去陛下面前告御状去。”郑烨脸色一变再变,最后还是汇成了一句:“母亲安心养病罢,儿子不敢有议。”*翌日一早。苏和静便觉小腹坠痛的很儿,一算日子,便知是小日子来了。一时忧喜交加。忧的是身子骨便又要懒懒散散好几日,喜的是不用再应付……宣一过盛的欲望了。郑宣听后也未曾露出什么失望的神色来,反而用温热的大手覆住了苏和静的小腹,目光担忧地问道:“疼吗?”苏和静笑了一声,道:“不疼,只是要你多忍几日了。”郑宣知晓她这是在揶揄自己那事……太过火了些,一时便有些手足无措,好半晌才垂头丧气地说道:“我应当是太没经验了些,这才会让你这般不舒服。”说罢,他那清亮灵透的眸子里便闪过了几分歉疚,瞧着倒有几分好笑。苏和静忍不住笑出了声,只道:“并非是技巧的问题,是我身子太弱了些,起先还好,到了后头当真是累得不行。”摸着良心说,郑宣的动作称得上是轻柔小心,只是自己除了新婚夜里的头一回,后来的每一回都太……长了些。她实在是受不住。郑宣痛定思痛,将头埋在了苏和静的颈窝处,低声说道:“往后我一定速战速决。”苏和静见他又好笑又可怜,一时便忍不住取笑他道:“我怎么觉得你越活越像小时候的宣一了。”郑宣意识到自己被取笑了后,便故作羞恼地轻咬了一口苏和静细白滑腻的脖颈,便道:“静二!”苏和静也不甘示弱地将郑宣压倒在床榻上,并在他颈间留下了个咬痕,这才说道:“宣一!”“静二!”……外头的丫鬟们俱是一阵面面相觑,不知道里头的两位主子又在闹什么闺房情趣了。又过了两日,郑宣便带着苏和静去了趟大长公主府。大长公主每日只在府里浇花弄柳,闲时再与女官们打打双陆,也是过的不亦乐乎。她不愿往乌糟糟的郑国公府去,一时不想瞧见那无耻小人郑烨,二也是不想让儿媳难做人。这二十年与寡居一般无二的日子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远着些相处与日日凑在一块儿要好上许多。她从未受过婆母的磋磨,自然也不想磋磨儿媳妇,她住在这大长公主府里,儿媳便不必日日请安问候,也不必早来夜归的立规矩,儿子也不必心疼难过。怎么看都是件两全其美的好事。是以这一回郑宣带着苏和静来大长公主探望她恰是合了她的心意。大长公主将手中的剪子递给了身边的女官,又笑颜盈盈地与婆子们说道:“今儿宣哥儿来了,快让厨上去做些他爱吃的菜,再添两盅牛乳羹,静儿爱喝。”周围的女官和丫鬟们都被大长公主的喜色感染地欢喜了起来,往日里大长公主过的再闲适,总也有一个人孤独寂寥的时候。世子爷能隔三差五地瞧一瞧大长公主,这便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正堂内。大长公主先是与郑宣和苏和静说了会子闲话,便将郑宣打发去收拾临水阁,只道:“既是来了,今夜就住在这儿,一应衣衫用具我这儿都备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