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完结
作者:弥吹      更新:2023-05-05 21:43      字数:30624
  “a大秋招宣讲会?”“嗯, 听说傅总会压轴讲两句。去的基本都是a大毕业的,比如汪经理和人事的张姐。”“贺堇不去吗?”小宋扒着茶水间的木柜问。一说到傅总,她总忍不住跟另一个名字联系起来。方方喝了一口茶,不大确定地说:“随行的人里说不定有他, 一会儿我做完方案去看看。”窗外的桦树树叶在风里落了两阵, 方方才再次和小宋在茶水间碰面。方方拍着心口,一脸没缓过神。“有贺堇?”小宋懂了。方方点头如捣蒜。“贺堇今天正装。”方方拿起一杯水灌下去, 好让自己镇定下来, 但尾音依旧打着飘, “他系了个领带。”雾蓝色暗格纹的领带。很特别又好看。她最近调了岗位,常往傅总办公室跑。她在傅容介的身上见到过两次这条领带。方方紧赶慢赶地说完, 对已经噗噗冒热气的小宋眨眨眼,“……可能是早起太急了, 错拿了对方的吧。”虽然也有可能是贺堇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但没什么区别,都可以理解为光明正大撒狗粮。..初秋的温度恰到好处的舒适。人满为患的宣讲厅内气氛正好。贺堇坐在角落, 面前的长桌上有几叠资料和宣传单。他身旁的同事在用笔电整理今天的活动内容。眼下宣讲会进度过半, 傅容介走上台做最后的发言。再接下来会是答疑环节。贺堇无意识地转着笔, 目光不经意间瞥过自己身前的领带。他其实一出门就发现自己领带拿错了这件事。但他刚想换回来就被傅容介制止, 说他戴这个颜色很好看。贺堇低眸又瞧了一眼。这条还是刚同居时他送的。贺堇搁下笔, 看向台上的人。灼亮的白炽灯光下,傅容介依旧还是稍显清冷的模样。但当抬起眼睫, 薄且淡的眸光添上笑意,举手投足间便充斥了翩翩风度。台下显然有不少人对这模样颇为钟情, 提问环节相当踊跃。问题从学长的创业经历、公司福利,到能不能加微信了解微度招聘的具体情况, 再到最后差点直奔私人问题。好在提问的机会就那么几次, 傅容介简略回答完, 就离开众人视野,只嘱咐让人去送奖品。活动结束,公司一起来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回家,也有少数人想留下来逛逛a大。贺堇属于那少数人里的一员,不仅如此,他还拉着傅容介一起“不务正业”。因为临走前他在篮球场瞧见好几个熟人。多是在本校读研的同学或者刚大四的学弟。熟人打完招呼还热情地邀他们一起比一场。彼时,贺堇兴致勃勃地勾住身边人的手,“傅容介。”“嗯?”傅容介回握住他,停了步。“回去换衣服。”贺堇微挑眼梢,“我们打球。”一番折腾下来,篮球场外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明媚天光渐渐失了颜色,只余絮状的薄云在天际发着亮。微凉的风在湖面掀起褶皱,又鼓动着路边彩旗猎猎作响。一阵欢呼叫好声一时惊了栖在篮板上的鸟雀。另一半的场地气氛正酣。贺堇迅捷地切入内线,骤然仰身跳投。球抛得既急又猛,眨眼间利索地落进篮网。傅容介在一旁跑动,敏锐地捕捉到那一瞬间,贺堇运动短裤的一角被风扬起,露出流畅的肌理和内侧隐约可见的红痕。好在天色渐晚,并不容易看清。在结束比赛、一同离开篮球场往小径走时,傅容介禁不住叮嘱,“下次要穿长裤。”贺堇低头看了一眼,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只羞涩了两秒就从容怼了回去,“你也可以选择下次克制点,别弄出痕迹。”锅甩的巧妙,傅容介无言以对。贺堇又提起手里的可乐瓶,用宽钝的一端去挑傅容介的上衣下摆,紧实的腰腹一闪即逝。他朝那轻扫一眼,故意逗弄道:“我可听见旁边好几个人在夸你身材不错。”他话里不自知地冒着醋意。傅容介顿了会儿,“我也听到有人说那位穿灰t的学长很帅很喜欢。”“?”贺堇挑唇,“谁说的,我怎么没听到?”总不能他俩全关注对方去了。傅容介才笑了声,嗓音比起宣讲会时要慵懒许多,“我说的。”他握住贺堇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你现在要回去吗?”“你想回去?”“不想。”傅容介移开目光,往东边延展开的苍绿树林瞥了一眼,“继续逛逛?”贺堇顺着他的视线朝东望了望,斟酌了两秒。这地方他去的次数很少。小树林一直是情侣专属,单身且清醒的人士通常不会贸然进去吃狗粮。但小树林另一边的风景颇不错,有小池莲叶,有长桥楼阁。黄昏去赏景倒也挺雅致。但他觉得学弟应该没有和他想到一处。不出所料。小树林清幽昏暗的环境极容易营造出狭小却丰富的旖旎空间。贺堇几年前在这里就读时,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一天切身体验小树林的妙处。呼吸短暂分离的空歇,傅容介挨着他的侧脸,沉缓着气息,“我之前做过一个梦……”贺堇嗓音疲软,只发出一个疑问的气音。“梦到我们在大学谈恋爱。”傅容介将人往怀里拢了拢。贺堇微愣。他想起傅容介暗恋的那段时间,想起他日记里说的想念。贺堇在心里轻轻叹着气,“那我们……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嗯。”回应里裹挟着称心的笑意。当晚,直到人流稀疏,他们才踩着秋夜里透着凉意的风回到家。他们最近换了住处,是一栋离得不远的小别墅。据傅容介说,是傅家爷爷留给他的一处房产。贺堇对于傅家当初的遗产分配问题并不大清楚,只零碎地从学弟那里了解到一些。知道当时形势不明朗,局势混乱。有人盼着傅老爷子醒,有人盼着他死。好在最后的时光里,爷孙总算清醒地见了面,而不是像原文中那样,傅容介远在海外,被迫隔绝了纷争。算是不留遗憾,这处别墅也就有了特别的意义。临睡前,贺堇翻了翻手机消息栏。萧明策在和他说兰琮的情况。他和兰琮这段时间并没什么联系,偶尔两次交流,对方也乖得不得了,说自己好吃好睡恢复的很好,语气相当软和。贺堇回想起萧明策对此的解释。-我不是跑去看望他好几天嘛,他闲得发慌什么都爱跟我唠。因为无话不谈,很快就成了好朋友。-他说他那次电话里情绪激动,啥不好听捡啥说,告诉给傅容介之后,没想到傅容介冷着脸吼了他一顿,最后因为他生着病才没继续计较。-所以他现在都不敢对你语气重了。-这孩子只是不大爱用脑子,其实还是挺敏感的。贺堇对此不置可否,同时也意外傅容介会为了他对发小发火。至于现在——-他除了嫌脖子上的疤丑,非得戴个choker以外,半点毛病都没。贺堇抬起眼睫和正进屋的傅容介对视了一眼,又低头打字。-那你呢?工作怎么样?萧明策还是来了帝都开始新的工作,就在蒋舜之前提过的公司。-还行,钱多事多。那就是已经适应了。贺堇舒展开眉头,又很快因为傅容介突然握住他的脚踝而提了一口气。-但我看,八成要忙到过年!萧明策继续吐槽。*事实证明,萧明策预测得很准。在年味儿愈发浓重、各大公司纷纷开始放假时,萧明策还忙着工作抽不开身,只能开玩笑说大概得等淮临下了雪才回得去。因为今年淮临的雪比以往晚的多。帝都银装素裹了几回,淮临仍旧保持零上的温度。除夕当天,淮临才慢慢悠悠地飘起了第一场雪。萧明策总算紧赶慢赶地赶了回来,第二天一早就十分兴奋地和贺堇说要去他家拜年。“今天不行。”“为什么?”萧明策疑惑发问。贺堇家新年第一天通常只会一家人小聚,没有其他活动。“今天……”贺堇扶着阳台的栏杆,轻敲着手机背面。他回过头,往客厅沙发上正在抹发胶的他爸看了一眼,“要……见家长。”躲不掉的、必经的一步。萧明策:???反应过来后,“好吧,告辞!”电话挂断,贺堇看着屋外覆着的皑皑的白,发着呆。其实昨天他就和傅容介的母亲有了一小段短暂的交流。起因是回淮临两三天的时间,两人都没有见过面。大年三十当天连了一会儿视频,傅容介说外面落了雪,想和他一起看。他们约了地方碰面,相拥着说了许多话,包括见家长的事。贺堇只是随口一提,其实并没有做好心理建设。因此当苏阿姨突然给傅容介打来电话,贺堇连忙收了声。电话里的女音亲切开朗,像早已熟知贺堇一般和他打了招呼,又催促傅容介说“别老腻着贺堇,人家得回去过年的”。冬天天黑的早,当时的天色已经徐徐暗了下来,确实是该准备回去吃年夜饭的时间。贺堇只得在傅容介收紧的怀抱中,匆忙和苏妙说了几句祝语。……但现在,很快就要见到本人了。他说不清自己在紧张什么,明明双方父母都已知并赞成他们在一起。焦心羞赧的简直不像他平时的做派。一家人很快准备齐全,一同出了门,往傅容介预订好的酒店包厢驶去。贺堇坐在宽敞的后座,打开手机没多久就收到了一条消息。甲:-给你看样东西。贺堇挑眉。蜜糖:-什么?甲:-[照片].jpg贺堇愣了愣,点开那张图细看。是一幅在洒金红纸上蘸了金墨写的字。一列一列逐字看下来,都是一些祝福的诗句。如较为耳熟能详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笔迹有些眼熟。甲:-和送你的扇子上的笔墨同一作者。贺堇恍然。蜜糖:-阿姨写的?甲:-嗯,写给你的,一会儿她要当面给你。贺堇又看了几遍那幅字,肩头的压力莫名减轻了不少,也有了心思调侃。蜜糖:-刚刚我还以为,你要发的是心形函数那种东西。甲:-我看起来很老套?贺堇弯着眉眼笑出声,直把一旁的贺俞闹得一头雾水。“见家长能这么高兴?”贺俞不理解。他都有点紧张。他虽然一开始不支持,但现在时间一久,也看开了。贺堇放下手机,跳过这个问题,问:“你回来这几天,杨睦没找你?”据他所知,贺俞目前的状态像是和杨睦在闹别扭,又像是在暧昧期。总之没断了联系。贺俞眼神闪了两下,看向窗外,“啊这雪真好看!”贺堇:“……”纯纯的牛头不对马嘴。到了酒店。因为傅容介还没来,贺堇一行人便准备先去包厢。临进酒店前,一直在门外灌木丛边转悠的贺俞突然叫了一声,“哥!”贺堇下意识看过去,就见一枚雪球当头砸过来。贺堇快速躲开,火气蹭的就点起来了。他卷起袖子,朝还在搓着雪的贺俞走过去。一边随手从枝杈上握了把雪团了团。贺俞一脸大事不妙地跑开,同时坚持不懈地朝后扔雪球。终于扔中的那一下,贺堇探出的手指离贺俞仅咫尺之遥。贺俞扭着肩膀躲开,回过头猛地一推他哥,一脸肆无忌惮的笑,“哥,阿姨就在路边了,你可不能动手!”除了这位亲弟弟以外,贺堇压根没见过比他更皮的皮猴,闻言也压根没信。但他被推得刚往后退了一步,就撞进了分外熟悉的怀抱。抱住他的人在轻声笑,“他看到我了,才推的你。”贺堇望着贺俞跑进酒店的身影,“……”学聪明了这是?“刚刚砸到哪了?”傅容介帮他清理大衣衣领上的雪块,又扫落他发梢上的碎雪。贺堇这才站直了,抬起手,“脖子,进衣服里了。”傅容介扯开他侧边的衣领,“我帮你弄。”颈侧的皮肤乍然接触到瑟瑟的寒风时,贺堇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转过脚尖,回身看过去。他急按住傅容介的手,热着脸,喊:“阿姨。”苏妙手掌掩在鼻唇间,目光柔和带笑,“没事,你们继续,得把雪抖出来,免得受了凉。我就先进去了啊。”贺堇有一刹那的手足无措。苏妙走开的时候,贺堇隐约听到她咕哝了一句。“比照片里好看……”贺堇抬眸看向继续动起手的傅容介,想说什么又泄了气,半晌才问:“你不紧张?”“紧张。”傅容介挨过来亲亲他的眼角,睫毛微颤,语气故作轻松,“这可是我这辈子谈过最大的合作项目。”贺堇弯唇,回亲了一口,“你别说,我爸穿得相当正式,一早起来拾掇,真跟要去谈合作一样。”所以其实,大家都很紧张。不光他们俩。傅容介眉眼点缀着笑意,“那希望合作顺利。”“合作顺利。”贺堇翘着唇角,重复他的话。*合作进展出乎意料的顺遂,双方达成一致并面带喜意。只可惜不管是资本家还是打工人,春节假期都颇为短暂。双方家长还没能多沟通几次,贺堇两人即将要返回工作岗位。离开临淮的前一天,贺堇和傅容介约好了去游戏厅。贺堇原本以为自己早已脱离幼稚,起码不会和学弟在五颜六色的游戏里为了争名次争得头破血流。但事实上,人一旦沉浸于某样事物,尤其身边还是无论如何不会走开的人时,就会变得格外肆无忌惮。贺堇不大记得自己为了压学弟一头多投了多少币。他通常会在学弟拿到奖品或者取得前几的游戏名次时,先夸一顿,再上手打败他。哪怕投篮也要先一步进框。最后一轮比下来,贺堇保持优胜。他兴味盎然地侧转身,曲起手臂朝傅容介做了个架枪射击的动作。当他睁开眯起的右眼,就见傅容介十分配合地后退半步,捂住心口,仿佛真中了弹,眼眸里却笑意浓深。贺堇觉得这有点犯规。他稍稍偏开了脸,好让热度降一降。回家的时候,贺堇拎着纸袋——装着画的纸袋。他们方才在游戏厅附近的小画室里互相给对方画像。他的水平惨不忍睹,好在学弟的还能看。贺堇甚至想带回帝都装裱起来。傅容介正开着门。——他们回了学弟的家。回程时天空落了雪,一小朵一小朵,轻慢又温柔。贺堇在门外拍掉了衣袖上的雪,探着脑袋往屋里看,“阿姨不在吗?”“不在。”傅容介帮他拎过画放到一边,“她和朋友约好了喝茶看话剧,要很晚才回来。”傅容介引他进了屋。屋内开了地暖,融融暖意扑面而来。贺堇环视了半圈,在找豆包。他眼角忽地一痒,抬起眸,才发觉傅容介在帮他掸落睫毛上的细雪。屋内温度高,指腹刚一碰触到,雪粒就登时化成了水,洇湿了眉眼,衬的眼眸清亮。“贺堇。”傅容介情难自禁地唤他,贴近了吻住他带着凉意的唇。热度攀升,豆包摇着尾巴跑出来绕着人转时,贺堇也没办法分神去看。他们不知不觉里,搂抱着进了卧室。贺堇逐渐有些喘不过气,不得不将人推开。他没控制好力道,傅容介毫无防备地被推抵在搁置杂物纸本的书架边,后背不重地撞了一下,书架也跟着一抖。贺堇歉意地看过去,正准备说什么,忽地扫见书架一角露出两条绦带。似乎就是刚刚抖落出来的。“怎么了?”“……没什么。”他留意看着,又瞧见被几本宽大的薄书册挡住的一隅,有包装花束用的雪梨纸。他脑子里一瞬间划过“学弟好像背着他藏了东西”“但好像是礼物?”“也有可能不是”“看都看见了总不能装瞎”等诸多思绪。贺堇伸出手臂,下意识地想拨开看清楚,却蓦地被傅容介拉扯住。他收回视线,瞧见傅容介分明有些慌。像是刚意识到什么。“那个是……”贺堇疑惑地出了声。“……装饰。”“不能看吗?装饰。”贺堇笑了笑。“……本来要等晚上。”傅容介垂眸亲了亲他,耳根晕着红。贺堇不解地挑眉。晚上是能好看一点吗?他探出手去够。但大概是姿势别扭,他不小心碰掉了遮挡在外的薄书本,里侧嫣红的玫瑰花束被连带得颤了两下,跟着往下落。贺堇急忙伸手接住,歪着的花束里又掉出一样东西,眼睁睁地往地面上扑。他动作迅捷,先傅容介一步接住那样东西。被松开的花束啪嗒落地,艳丽的红散落几朵,铺了一地的圆瓣儿。贺堇怔然半晌,简直不知道该先说对不起还是先问手里这样东西。这个……戒指盒。贺堇轻缓地眨了一下眼,看向看起来慌张至极又固执至极的傅容介。环在他腰上的手还没松开。不等贺堇问,傅容介像是横了心,闭眼亲亲他的唇,“愿意么?”贺堇打开手里的小盒,目光黏着在内里的那枚漂亮的戒指上,没说话。傅容介焦灼着等着答复,手指又按紧了一些。贺堇才缓过神,慢吞吞地开口。“……我家附近的那条街,有家diy戒指的店。”他抬眼凝视着傅容介,“结婚得要对戒的吧?你和我一起去吗?”……傅容介牵起他的左手时眼尾微红,戴好后又放在唇边轻轻啄吻。滚烫的呼吸灼着手心,贺堇心里也震荡了一会儿,才回神。他俯身想把花捡起来,但没能如愿。卧室没有开灯。并不明晰的光线中,贺堇低喘出声,在密集的亲吻里撇下眸光。他看见豆包从半掩的门缝里溜了进来,圆眼黑亮。贺堇:“……”这可不是狗狗该看的。贺堇按住傅容介,示意他去锁门。等人返回床榻剥去了外套,贺堇才对上他的视线,说:“明天得回帝都,好像没时间去做对戒。”傅容介捏了捏他的指尖,低俯下身,“有婚假。”……窗外的雪越下越密,冬风张扬,洋洋洒洒蔓延了万里。天地间仿佛新生的画卷,安谧寂静。过往的浓墨重彩一时只能从回忆里瞧见一分半毫。贺堇熏着手中茶水的热气,将目光从长桌对面的人身上移开,朝外看着雪。他听到傅容介说着苏阿姨今晚得宿在朋友家里回不来的事,微微走着神。他拢起手指支着头,左手无名指指根处的戒指已经被焐得暖热。窗外弥漫的雾气般的雪景里,草木被雪堆得丰满,只能隐约想象出曾经绿意葱茏的模样。贺堇低眸喝了一口茶,昏昏欲睡的困意袭来。神思飘渺中,他想。他在这年的盛夏里开始了一场恋爱。或许正如他们第一次一起看过的电影里说的那样。爱会垂怜爱者。因此,旷大的爱意经久不息。贺堇愣了愣,点开那张图细看。是一幅在洒金红纸上蘸了金墨写的字。一列一列逐字看下来,都是一些祝福的诗句。如较为耳熟能详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笔迹有些眼熟。甲:-和送你的扇子上的笔墨同一作者。贺堇恍然。蜜糖:-阿姨写的?甲:-嗯,写给你的,一会儿她要当面给你。贺堇又看了几遍那幅字,肩头的压力莫名减轻了不少,也有了心思调侃。蜜糖:-刚刚我还以为,你要发的是心形函数那种东西。甲:-我看起来很老套?贺堇弯着眉眼笑出声,直把一旁的贺俞闹得一头雾水。“见家长能这么高兴?”贺俞不理解。他都有点紧张。他虽然一开始不支持,但现在时间一久,也看开了。贺堇放下手机,跳过这个问题,问:“你回来这几天,杨睦没找你?”据他所知,贺俞目前的状态像是和杨睦在闹别扭,又像是在暧昧期。总之没断了联系。贺俞眼神闪了两下,看向窗外,“啊这雪真好看!”贺堇:“……”纯纯的牛头不对马嘴。到了酒店。因为傅容介还没来,贺堇一行人便准备先去包厢。临进酒店前,一直在门外灌木丛边转悠的贺俞突然叫了一声,“哥!”贺堇下意识看过去,就见一枚雪球当头砸过来。贺堇快速躲开,火气蹭的就点起来了。他卷起袖子,朝还在搓着雪的贺俞走过去。一边随手从枝杈上握了把雪团了团。贺俞一脸大事不妙地跑开,同时坚持不懈地朝后扔雪球。终于扔中的那一下,贺堇探出的手指离贺俞仅咫尺之遥。贺俞扭着肩膀躲开,回过头猛地一推他哥,一脸肆无忌惮的笑,“哥,阿姨就在路边了,你可不能动手!”除了这位亲弟弟以外,贺堇压根没见过比他更皮的皮猴,闻言也压根没信。但他被推得刚往后退了一步,就撞进了分外熟悉的怀抱。抱住他的人在轻声笑,“他看到我了,才推的你。”贺堇望着贺俞跑进酒店的身影,“……”学聪明了这是?“刚刚砸到哪了?”傅容介帮他清理大衣衣领上的雪块,又扫落他发梢上的碎雪。贺堇这才站直了,抬起手,“脖子,进衣服里了。”傅容介扯开他侧边的衣领,“我帮你弄。”颈侧的皮肤乍然接触到瑟瑟的寒风时,贺堇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转过脚尖,回身看过去。他急按住傅容介的手,热着脸,喊:“阿姨。”苏妙手掌掩在鼻唇间,目光柔和带笑,“没事,你们继续,得把雪抖出来,免得受了凉。我就先进去了啊。”贺堇有一刹那的手足无措。苏妙走开的时候,贺堇隐约听到她咕哝了一句。“比照片里好看……”贺堇抬眸看向继续动起手的傅容介,想说什么又泄了气,半晌才问:“你不紧张?”“紧张。”傅容介挨过来亲亲他的眼角,睫毛微颤,语气故作轻松,“这可是我这辈子谈过最大的合作项目。”贺堇弯唇,回亲了一口,“你别说,我爸穿得相当正式,一早起来拾掇,真跟要去谈合作一样。”所以其实,大家都很紧张。不光他们俩。傅容介眉眼点缀着笑意,“那希望合作顺利。”“合作顺利。”贺堇翘着唇角,重复他的话。*合作进展出乎意料的顺遂,双方达成一致并面带喜意。只可惜不管是资本家还是打工人,春节假期都颇为短暂。双方家长还没能多沟通几次,贺堇两人即将要返回工作岗位。离开临淮的前一天,贺堇和傅容介约好了去游戏厅。贺堇原本以为自己早已脱离幼稚,起码不会和学弟在五颜六色的游戏里为了争名次争得头破血流。但事实上,人一旦沉浸于某样事物,尤其身边还是无论如何不会走开的人时,就会变得格外肆无忌惮。贺堇不大记得自己为了压学弟一头多投了多少币。他通常会在学弟拿到奖品或者取得前几的游戏名次时,先夸一顿,再上手打败他。哪怕投篮也要先一步进框。最后一轮比下来,贺堇保持优胜。他兴味盎然地侧转身,曲起手臂朝傅容介做了个架枪射击的动作。当他睁开眯起的右眼,就见傅容介十分配合地后退半步,捂住心口,仿佛真中了弹,眼眸里却笑意浓深。贺堇觉得这有点犯规。他稍稍偏开了脸,好让热度降一降。回家的时候,贺堇拎着纸袋——装着画的纸袋。他们方才在游戏厅附近的小画室里互相给对方画像。他的水平惨不忍睹,好在学弟的还能看。贺堇甚至想带回帝都装裱起来。傅容介正开着门。——他们回了学弟的家。回程时天空落了雪,一小朵一小朵,轻慢又温柔。贺堇在门外拍掉了衣袖上的雪,探着脑袋往屋里看,“阿姨不在吗?”“不在。”傅容介帮他拎过画放到一边,“她和朋友约好了喝茶看话剧,要很晚才回来。”傅容介引他进了屋。屋内开了地暖,融融暖意扑面而来。贺堇环视了半圈,在找豆包。他眼角忽地一痒,抬起眸,才发觉傅容介在帮他掸落睫毛上的细雪。屋内温度高,指腹刚一碰触到,雪粒就登时化成了水,洇湿了眉眼,衬的眼眸清亮。“贺堇。”傅容介情难自禁地唤他,贴近了吻住他带着凉意的唇。热度攀升,豆包摇着尾巴跑出来绕着人转时,贺堇也没办法分神去看。他们不知不觉里,搂抱着进了卧室。贺堇逐渐有些喘不过气,不得不将人推开。他没控制好力道,傅容介毫无防备地被推抵在搁置杂物纸本的书架边,后背不重地撞了一下,书架也跟着一抖。贺堇歉意地看过去,正准备说什么,忽地扫见书架一角露出两条绦带。似乎就是刚刚抖落出来的。“怎么了?”“……没什么。”他留意看着,又瞧见被几本宽大的薄书册挡住的一隅,有包装花束用的雪梨纸。他脑子里一瞬间划过“学弟好像背着他藏了东西”“但好像是礼物?”“也有可能不是”“看都看见了总不能装瞎”等诸多思绪。贺堇伸出手臂,下意识地想拨开看清楚,却蓦地被傅容介拉扯住。他收回视线,瞧见傅容介分明有些慌。像是刚意识到什么。“那个是……”贺堇疑惑地出了声。“……装饰。”“不能看吗?装饰。”贺堇笑了笑。“……本来要等晚上。”傅容介垂眸亲了亲他,耳根晕着红。贺堇不解地挑眉。晚上是能好看一点吗?他探出手去够。但大概是姿势别扭,他不小心碰掉了遮挡在外的薄书本,里侧嫣红的玫瑰花束被连带得颤了两下,跟着往下落。贺堇急忙伸手接住,歪着的花束里又掉出一样东西,眼睁睁地往地面上扑。他动作迅捷,先傅容介一步接住那样东西。被松开的花束啪嗒落地,艳丽的红散落几朵,铺了一地的圆瓣儿。贺堇怔然半晌,简直不知道该先说对不起还是先问手里这样东西。这个……戒指盒。贺堇轻缓地眨了一下眼,看向看起来慌张至极又固执至极的傅容介。环在他腰上的手还没松开。不等贺堇问,傅容介像是横了心,闭眼亲亲他的唇,“愿意么?”贺堇打开手里的小盒,目光黏着在内里的那枚漂亮的戒指上,没说话。傅容介焦灼着等着答复,手指又按紧了一些。贺堇才缓过神,慢吞吞地开口。“……我家附近的那条街,有家diy戒指的店。”他抬眼凝视着傅容介,“结婚得要对戒的吧?你和我一起去吗?”……傅容介牵起他的左手时眼尾微红,戴好后又放在唇边轻轻啄吻。滚烫的呼吸灼着手心,贺堇心里也震荡了一会儿,才回神。他俯身想把花捡起来,但没能如愿。卧室没有开灯。并不明晰的光线中,贺堇低喘出声,在密集的亲吻里撇下眸光。他看见豆包从半掩的门缝里溜了进来,圆眼黑亮。贺堇:“……”这可不是狗狗该看的。贺堇按住傅容介,示意他去锁门。等人返回床榻剥去了外套,贺堇才对上他的视线,说:“明天得回帝都,好像没时间去做对戒。”傅容介捏了捏他的指尖,低俯下身,“有婚假。”……窗外的雪越下越密,冬风张扬,洋洋洒洒蔓延了万里。天地间仿佛新生的画卷,安谧寂静。过往的浓墨重彩一时只能从回忆里瞧见一分半毫。贺堇熏着手中茶水的热气,将目光从长桌对面的人身上移开,朝外看着雪。他听到傅容介说着苏阿姨今晚得宿在朋友家里回不来的事,微微走着神。他拢起手指支着头,左手无名指指根处的戒指已经被焐得暖热。窗外弥漫的雾气般的雪景里,草木被雪堆得丰满,只能隐约想象出曾经绿意葱茏的模样。贺堇低眸喝了一口茶,昏昏欲睡的困意袭来。神思飘渺中,他想。他在这年的盛夏里开始了一场恋爱。或许正如他们第一次一起看过的电影里说的那样。爱会垂怜爱者。因此,旷大的爱意经久不息。贺堇愣了愣,点开那张图细看。是一幅在洒金红纸上蘸了金墨写的字。一列一列逐字看下来,都是一些祝福的诗句。如较为耳熟能详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笔迹有些眼熟。甲:-和送你的扇子上的笔墨同一作者。贺堇恍然。蜜糖:-阿姨写的?甲:-嗯,写给你的,一会儿她要当面给你。贺堇又看了几遍那幅字,肩头的压力莫名减轻了不少,也有了心思调侃。蜜糖:-刚刚我还以为,你要发的是心形函数那种东西。甲:-我看起来很老套?贺堇弯着眉眼笑出声,直把一旁的贺俞闹得一头雾水。“见家长能这么高兴?”贺俞不理解。他都有点紧张。他虽然一开始不支持,但现在时间一久,也看开了。贺堇放下手机,跳过这个问题,问:“你回来这几天,杨睦没找你?”据他所知,贺俞目前的状态像是和杨睦在闹别扭,又像是在暧昧期。总之没断了联系。贺俞眼神闪了两下,看向窗外,“啊这雪真好看!”贺堇:“……”纯纯的牛头不对马嘴。到了酒店。因为傅容介还没来,贺堇一行人便准备先去包厢。临进酒店前,一直在门外灌木丛边转悠的贺俞突然叫了一声,“哥!”贺堇下意识看过去,就见一枚雪球当头砸过来。贺堇快速躲开,火气蹭的就点起来了。他卷起袖子,朝还在搓着雪的贺俞走过去。一边随手从枝杈上握了把雪团了团。贺俞一脸大事不妙地跑开,同时坚持不懈地朝后扔雪球。终于扔中的那一下,贺堇探出的手指离贺俞仅咫尺之遥。贺俞扭着肩膀躲开,回过头猛地一推他哥,一脸肆无忌惮的笑,“哥,阿姨就在路边了,你可不能动手!”除了这位亲弟弟以外,贺堇压根没见过比他更皮的皮猴,闻言也压根没信。但他被推得刚往后退了一步,就撞进了分外熟悉的怀抱。抱住他的人在轻声笑,“他看到我了,才推的你。”贺堇望着贺俞跑进酒店的身影,“……”学聪明了这是?“刚刚砸到哪了?”傅容介帮他清理大衣衣领上的雪块,又扫落他发梢上的碎雪。贺堇这才站直了,抬起手,“脖子,进衣服里了。”傅容介扯开他侧边的衣领,“我帮你弄。”颈侧的皮肤乍然接触到瑟瑟的寒风时,贺堇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转过脚尖,回身看过去。他急按住傅容介的手,热着脸,喊:“阿姨。”苏妙手掌掩在鼻唇间,目光柔和带笑,“没事,你们继续,得把雪抖出来,免得受了凉。我就先进去了啊。”贺堇有一刹那的手足无措。苏妙走开的时候,贺堇隐约听到她咕哝了一句。“比照片里好看……”贺堇抬眸看向继续动起手的傅容介,想说什么又泄了气,半晌才问:“你不紧张?”“紧张。”傅容介挨过来亲亲他的眼角,睫毛微颤,语气故作轻松,“这可是我这辈子谈过最大的合作项目。”贺堇弯唇,回亲了一口,“你别说,我爸穿得相当正式,一早起来拾掇,真跟要去谈合作一样。”所以其实,大家都很紧张。不光他们俩。傅容介眉眼点缀着笑意,“那希望合作顺利。”“合作顺利。”贺堇翘着唇角,重复他的话。*合作进展出乎意料的顺遂,双方达成一致并面带喜意。只可惜不管是资本家还是打工人,春节假期都颇为短暂。双方家长还没能多沟通几次,贺堇两人即将要返回工作岗位。离开临淮的前一天,贺堇和傅容介约好了去游戏厅。贺堇原本以为自己早已脱离幼稚,起码不会和学弟在五颜六色的游戏里为了争名次争得头破血流。但事实上,人一旦沉浸于某样事物,尤其身边还是无论如何不会走开的人时,就会变得格外肆无忌惮。贺堇不大记得自己为了压学弟一头多投了多少币。他通常会在学弟拿到奖品或者取得前几的游戏名次时,先夸一顿,再上手打败他。哪怕投篮也要先一步进框。最后一轮比下来,贺堇保持优胜。他兴味盎然地侧转身,曲起手臂朝傅容介做了个架枪射击的动作。当他睁开眯起的右眼,就见傅容介十分配合地后退半步,捂住心口,仿佛真中了弹,眼眸里却笑意浓深。贺堇觉得这有点犯规。他稍稍偏开了脸,好让热度降一降。回家的时候,贺堇拎着纸袋——装着画的纸袋。他们方才在游戏厅附近的小画室里互相给对方画像。他的水平惨不忍睹,好在学弟的还能看。贺堇甚至想带回帝都装裱起来。傅容介正开着门。——他们回了学弟的家。回程时天空落了雪,一小朵一小朵,轻慢又温柔。贺堇在门外拍掉了衣袖上的雪,探着脑袋往屋里看,“阿姨不在吗?”“不在。”傅容介帮他拎过画放到一边,“她和朋友约好了喝茶看话剧,要很晚才回来。”傅容介引他进了屋。屋内开了地暖,融融暖意扑面而来。贺堇环视了半圈,在找豆包。他眼角忽地一痒,抬起眸,才发觉傅容介在帮他掸落睫毛上的细雪。屋内温度高,指腹刚一碰触到,雪粒就登时化成了水,洇湿了眉眼,衬的眼眸清亮。“贺堇。”傅容介情难自禁地唤他,贴近了吻住他带着凉意的唇。热度攀升,豆包摇着尾巴跑出来绕着人转时,贺堇也没办法分神去看。他们不知不觉里,搂抱着进了卧室。贺堇逐渐有些喘不过气,不得不将人推开。他没控制好力道,傅容介毫无防备地被推抵在搁置杂物纸本的书架边,后背不重地撞了一下,书架也跟着一抖。贺堇歉意地看过去,正准备说什么,忽地扫见书架一角露出两条绦带。似乎就是刚刚抖落出来的。“怎么了?”“……没什么。”他留意看着,又瞧见被几本宽大的薄书册挡住的一隅,有包装花束用的雪梨纸。他脑子里一瞬间划过“学弟好像背着他藏了东西”“但好像是礼物?”“也有可能不是”“看都看见了总不能装瞎”等诸多思绪。贺堇伸出手臂,下意识地想拨开看清楚,却蓦地被傅容介拉扯住。他收回视线,瞧见傅容介分明有些慌。像是刚意识到什么。“那个是……”贺堇疑惑地出了声。“……装饰。”“不能看吗?装饰。”贺堇笑了笑。“……本来要等晚上。”傅容介垂眸亲了亲他,耳根晕着红。贺堇不解地挑眉。晚上是能好看一点吗?他探出手去够。但大概是姿势别扭,他不小心碰掉了遮挡在外的薄书本,里侧嫣红的玫瑰花束被连带得颤了两下,跟着往下落。贺堇急忙伸手接住,歪着的花束里又掉出一样东西,眼睁睁地往地面上扑。他动作迅捷,先傅容介一步接住那样东西。被松开的花束啪嗒落地,艳丽的红散落几朵,铺了一地的圆瓣儿。贺堇怔然半晌,简直不知道该先说对不起还是先问手里这样东西。这个……戒指盒。贺堇轻缓地眨了一下眼,看向看起来慌张至极又固执至极的傅容介。环在他腰上的手还没松开。不等贺堇问,傅容介像是横了心,闭眼亲亲他的唇,“愿意么?”贺堇打开手里的小盒,目光黏着在内里的那枚漂亮的戒指上,没说话。傅容介焦灼着等着答复,手指又按紧了一些。贺堇才缓过神,慢吞吞地开口。“……我家附近的那条街,有家diy戒指的店。”他抬眼凝视着傅容介,“结婚得要对戒的吧?你和我一起去吗?”……傅容介牵起他的左手时眼尾微红,戴好后又放在唇边轻轻啄吻。滚烫的呼吸灼着手心,贺堇心里也震荡了一会儿,才回神。他俯身想把花捡起来,但没能如愿。卧室没有开灯。并不明晰的光线中,贺堇低喘出声,在密集的亲吻里撇下眸光。他看见豆包从半掩的门缝里溜了进来,圆眼黑亮。贺堇:“……”这可不是狗狗该看的。贺堇按住傅容介,示意他去锁门。等人返回床榻剥去了外套,贺堇才对上他的视线,说:“明天得回帝都,好像没时间去做对戒。”傅容介捏了捏他的指尖,低俯下身,“有婚假。”……窗外的雪越下越密,冬风张扬,洋洋洒洒蔓延了万里。天地间仿佛新生的画卷,安谧寂静。过往的浓墨重彩一时只能从回忆里瞧见一分半毫。贺堇熏着手中茶水的热气,将目光从长桌对面的人身上移开,朝外看着雪。他听到傅容介说着苏阿姨今晚得宿在朋友家里回不来的事,微微走着神。他拢起手指支着头,左手无名指指根处的戒指已经被焐得暖热。窗外弥漫的雾气般的雪景里,草木被雪堆得丰满,只能隐约想象出曾经绿意葱茏的模样。贺堇低眸喝了一口茶,昏昏欲睡的困意袭来。神思飘渺中,他想。他在这年的盛夏里开始了一场恋爱。或许正如他们第一次一起看过的电影里说的那样。爱会垂怜爱者。因此,旷大的爱意经久不息。贺堇愣了愣,点开那张图细看。是一幅在洒金红纸上蘸了金墨写的字。一列一列逐字看下来,都是一些祝福的诗句。如较为耳熟能详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笔迹有些眼熟。甲:-和送你的扇子上的笔墨同一作者。贺堇恍然。蜜糖:-阿姨写的?甲:-嗯,写给你的,一会儿她要当面给你。贺堇又看了几遍那幅字,肩头的压力莫名减轻了不少,也有了心思调侃。蜜糖:-刚刚我还以为,你要发的是心形函数那种东西。甲:-我看起来很老套?贺堇弯着眉眼笑出声,直把一旁的贺俞闹得一头雾水。“见家长能这么高兴?”贺俞不理解。他都有点紧张。他虽然一开始不支持,但现在时间一久,也看开了。贺堇放下手机,跳过这个问题,问:“你回来这几天,杨睦没找你?”据他所知,贺俞目前的状态像是和杨睦在闹别扭,又像是在暧昧期。总之没断了联系。贺俞眼神闪了两下,看向窗外,“啊这雪真好看!”贺堇:“……”纯纯的牛头不对马嘴。到了酒店。因为傅容介还没来,贺堇一行人便准备先去包厢。临进酒店前,一直在门外灌木丛边转悠的贺俞突然叫了一声,“哥!”贺堇下意识看过去,就见一枚雪球当头砸过来。贺堇快速躲开,火气蹭的就点起来了。他卷起袖子,朝还在搓着雪的贺俞走过去。一边随手从枝杈上握了把雪团了团。贺俞一脸大事不妙地跑开,同时坚持不懈地朝后扔雪球。终于扔中的那一下,贺堇探出的手指离贺俞仅咫尺之遥。贺俞扭着肩膀躲开,回过头猛地一推他哥,一脸肆无忌惮的笑,“哥,阿姨就在路边了,你可不能动手!”除了这位亲弟弟以外,贺堇压根没见过比他更皮的皮猴,闻言也压根没信。但他被推得刚往后退了一步,就撞进了分外熟悉的怀抱。抱住他的人在轻声笑,“他看到我了,才推的你。”贺堇望着贺俞跑进酒店的身影,“……”学聪明了这是?“刚刚砸到哪了?”傅容介帮他清理大衣衣领上的雪块,又扫落他发梢上的碎雪。贺堇这才站直了,抬起手,“脖子,进衣服里了。”傅容介扯开他侧边的衣领,“我帮你弄。”颈侧的皮肤乍然接触到瑟瑟的寒风时,贺堇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转过脚尖,回身看过去。他急按住傅容介的手,热着脸,喊:“阿姨。”苏妙手掌掩在鼻唇间,目光柔和带笑,“没事,你们继续,得把雪抖出来,免得受了凉。我就先进去了啊。”贺堇有一刹那的手足无措。苏妙走开的时候,贺堇隐约听到她咕哝了一句。“比照片里好看……”贺堇抬眸看向继续动起手的傅容介,想说什么又泄了气,半晌才问:“你不紧张?”“紧张。”傅容介挨过来亲亲他的眼角,睫毛微颤,语气故作轻松,“这可是我这辈子谈过最大的合作项目。”贺堇弯唇,回亲了一口,“你别说,我爸穿得相当正式,一早起来拾掇,真跟要去谈合作一样。”所以其实,大家都很紧张。不光他们俩。傅容介眉眼点缀着笑意,“那希望合作顺利。”“合作顺利。”贺堇翘着唇角,重复他的话。*合作进展出乎意料的顺遂,双方达成一致并面带喜意。只可惜不管是资本家还是打工人,春节假期都颇为短暂。双方家长还没能多沟通几次,贺堇两人即将要返回工作岗位。离开临淮的前一天,贺堇和傅容介约好了去游戏厅。贺堇原本以为自己早已脱离幼稚,起码不会和学弟在五颜六色的游戏里为了争名次争得头破血流。但事实上,人一旦沉浸于某样事物,尤其身边还是无论如何不会走开的人时,就会变得格外肆无忌惮。贺堇不大记得自己为了压学弟一头多投了多少币。他通常会在学弟拿到奖品或者取得前几的游戏名次时,先夸一顿,再上手打败他。哪怕投篮也要先一步进框。最后一轮比下来,贺堇保持优胜。他兴味盎然地侧转身,曲起手臂朝傅容介做了个架枪射击的动作。当他睁开眯起的右眼,就见傅容介十分配合地后退半步,捂住心口,仿佛真中了弹,眼眸里却笑意浓深。贺堇觉得这有点犯规。他稍稍偏开了脸,好让热度降一降。回家的时候,贺堇拎着纸袋——装着画的纸袋。他们方才在游戏厅附近的小画室里互相给对方画像。他的水平惨不忍睹,好在学弟的还能看。贺堇甚至想带回帝都装裱起来。傅容介正开着门。——他们回了学弟的家。回程时天空落了雪,一小朵一小朵,轻慢又温柔。贺堇在门外拍掉了衣袖上的雪,探着脑袋往屋里看,“阿姨不在吗?”“不在。”傅容介帮他拎过画放到一边,“她和朋友约好了喝茶看话剧,要很晚才回来。”傅容介引他进了屋。屋内开了地暖,融融暖意扑面而来。贺堇环视了半圈,在找豆包。他眼角忽地一痒,抬起眸,才发觉傅容介在帮他掸落睫毛上的细雪。屋内温度高,指腹刚一碰触到,雪粒就登时化成了水,洇湿了眉眼,衬的眼眸清亮。“贺堇。”傅容介情难自禁地唤他,贴近了吻住他带着凉意的唇。热度攀升,豆包摇着尾巴跑出来绕着人转时,贺堇也没办法分神去看。他们不知不觉里,搂抱着进了卧室。贺堇逐渐有些喘不过气,不得不将人推开。他没控制好力道,傅容介毫无防备地被推抵在搁置杂物纸本的书架边,后背不重地撞了一下,书架也跟着一抖。贺堇歉意地看过去,正准备说什么,忽地扫见书架一角露出两条绦带。似乎就是刚刚抖落出来的。“怎么了?”“……没什么。”他留意看着,又瞧见被几本宽大的薄书册挡住的一隅,有包装花束用的雪梨纸。他脑子里一瞬间划过“学弟好像背着他藏了东西”“但好像是礼物?”“也有可能不是”“看都看见了总不能装瞎”等诸多思绪。贺堇伸出手臂,下意识地想拨开看清楚,却蓦地被傅容介拉扯住。他收回视线,瞧见傅容介分明有些慌。像是刚意识到什么。“那个是……”贺堇疑惑地出了声。“……装饰。”“不能看吗?装饰。”贺堇笑了笑。“……本来要等晚上。”傅容介垂眸亲了亲他,耳根晕着红。贺堇不解地挑眉。晚上是能好看一点吗?他探出手去够。但大概是姿势别扭,他不小心碰掉了遮挡在外的薄书本,里侧嫣红的玫瑰花束被连带得颤了两下,跟着往下落。贺堇急忙伸手接住,歪着的花束里又掉出一样东西,眼睁睁地往地面上扑。他动作迅捷,先傅容介一步接住那样东西。被松开的花束啪嗒落地,艳丽的红散落几朵,铺了一地的圆瓣儿。贺堇怔然半晌,简直不知道该先说对不起还是先问手里这样东西。这个……戒指盒。贺堇轻缓地眨了一下眼,看向看起来慌张至极又固执至极的傅容介。环在他腰上的手还没松开。不等贺堇问,傅容介像是横了心,闭眼亲亲他的唇,“愿意么?”贺堇打开手里的小盒,目光黏着在内里的那枚漂亮的戒指上,没说话。傅容介焦灼着等着答复,手指又按紧了一些。贺堇才缓过神,慢吞吞地开口。“……我家附近的那条街,有家diy戒指的店。”他抬眼凝视着傅容介,“结婚得要对戒的吧?你和我一起去吗?”……傅容介牵起他的左手时眼尾微红,戴好后又放在唇边轻轻啄吻。滚烫的呼吸灼着手心,贺堇心里也震荡了一会儿,才回神。他俯身想把花捡起来,但没能如愿。卧室没有开灯。并不明晰的光线中,贺堇低喘出声,在密集的亲吻里撇下眸光。他看见豆包从半掩的门缝里溜了进来,圆眼黑亮。贺堇:“……”这可不是狗狗该看的。贺堇按住傅容介,示意他去锁门。等人返回床榻剥去了外套,贺堇才对上他的视线,说:“明天得回帝都,好像没时间去做对戒。”傅容介捏了捏他的指尖,低俯下身,“有婚假。”……窗外的雪越下越密,冬风张扬,洋洋洒洒蔓延了万里。天地间仿佛新生的画卷,安谧寂静。过往的浓墨重彩一时只能从回忆里瞧见一分半毫。贺堇熏着手中茶水的热气,将目光从长桌对面的人身上移开,朝外看着雪。他听到傅容介说着苏阿姨今晚得宿在朋友家里回不来的事,微微走着神。他拢起手指支着头,左手无名指指根处的戒指已经被焐得暖热。窗外弥漫的雾气般的雪景里,草木被雪堆得丰满,只能隐约想象出曾经绿意葱茏的模样。贺堇低眸喝了一口茶,昏昏欲睡的困意袭来。神思飘渺中,他想。他在这年的盛夏里开始了一场恋爱。或许正如他们第一次一起看过的电影里说的那样。爱会垂怜爱者。因此,旷大的爱意经久不息。贺堇愣了愣,点开那张图细看。是一幅在洒金红纸上蘸了金墨写的字。一列一列逐字看下来,都是一些祝福的诗句。如较为耳熟能详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笔迹有些眼熟。甲:-和送你的扇子上的笔墨同一作者。贺堇恍然。蜜糖:-阿姨写的?甲:-嗯,写给你的,一会儿她要当面给你。贺堇又看了几遍那幅字,肩头的压力莫名减轻了不少,也有了心思调侃。蜜糖:-刚刚我还以为,你要发的是心形函数那种东西。甲:-我看起来很老套?贺堇弯着眉眼笑出声,直把一旁的贺俞闹得一头雾水。“见家长能这么高兴?”贺俞不理解。他都有点紧张。他虽然一开始不支持,但现在时间一久,也看开了。贺堇放下手机,跳过这个问题,问:“你回来这几天,杨睦没找你?”据他所知,贺俞目前的状态像是和杨睦在闹别扭,又像是在暧昧期。总之没断了联系。贺俞眼神闪了两下,看向窗外,“啊这雪真好看!”贺堇:“……”纯纯的牛头不对马嘴。到了酒店。因为傅容介还没来,贺堇一行人便准备先去包厢。临进酒店前,一直在门外灌木丛边转悠的贺俞突然叫了一声,“哥!”贺堇下意识看过去,就见一枚雪球当头砸过来。贺堇快速躲开,火气蹭的就点起来了。他卷起袖子,朝还在搓着雪的贺俞走过去。一边随手从枝杈上握了把雪团了团。贺俞一脸大事不妙地跑开,同时坚持不懈地朝后扔雪球。终于扔中的那一下,贺堇探出的手指离贺俞仅咫尺之遥。贺俞扭着肩膀躲开,回过头猛地一推他哥,一脸肆无忌惮的笑,“哥,阿姨就在路边了,你可不能动手!”除了这位亲弟弟以外,贺堇压根没见过比他更皮的皮猴,闻言也压根没信。但他被推得刚往后退了一步,就撞进了分外熟悉的怀抱。抱住他的人在轻声笑,“他看到我了,才推的你。”贺堇望着贺俞跑进酒店的身影,“……”学聪明了这是?“刚刚砸到哪了?”傅容介帮他清理大衣衣领上的雪块,又扫落他发梢上的碎雪。贺堇这才站直了,抬起手,“脖子,进衣服里了。”傅容介扯开他侧边的衣领,“我帮你弄。”颈侧的皮肤乍然接触到瑟瑟的寒风时,贺堇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转过脚尖,回身看过去。他急按住傅容介的手,热着脸,喊:“阿姨。”苏妙手掌掩在鼻唇间,目光柔和带笑,“没事,你们继续,得把雪抖出来,免得受了凉。我就先进去了啊。”贺堇有一刹那的手足无措。苏妙走开的时候,贺堇隐约听到她咕哝了一句。“比照片里好看……”贺堇抬眸看向继续动起手的傅容介,想说什么又泄了气,半晌才问:“你不紧张?”“紧张。”傅容介挨过来亲亲他的眼角,睫毛微颤,语气故作轻松,“这可是我这辈子谈过最大的合作项目。”贺堇弯唇,回亲了一口,“你别说,我爸穿得相当正式,一早起来拾掇,真跟要去谈合作一样。”所以其实,大家都很紧张。不光他们俩。傅容介眉眼点缀着笑意,“那希望合作顺利。”“合作顺利。”贺堇翘着唇角,重复他的话。*合作进展出乎意料的顺遂,双方达成一致并面带喜意。只可惜不管是资本家还是打工人,春节假期都颇为短暂。双方家长还没能多沟通几次,贺堇两人即将要返回工作岗位。离开临淮的前一天,贺堇和傅容介约好了去游戏厅。贺堇原本以为自己早已脱离幼稚,起码不会和学弟在五颜六色的游戏里为了争名次争得头破血流。但事实上,人一旦沉浸于某样事物,尤其身边还是无论如何不会走开的人时,就会变得格外肆无忌惮。贺堇不大记得自己为了压学弟一头多投了多少币。他通常会在学弟拿到奖品或者取得前几的游戏名次时,先夸一顿,再上手打败他。哪怕投篮也要先一步进框。最后一轮比下来,贺堇保持优胜。他兴味盎然地侧转身,曲起手臂朝傅容介做了个架枪射击的动作。当他睁开眯起的右眼,就见傅容介十分配合地后退半步,捂住心口,仿佛真中了弹,眼眸里却笑意浓深。贺堇觉得这有点犯规。他稍稍偏开了脸,好让热度降一降。回家的时候,贺堇拎着纸袋——装着画的纸袋。他们方才在游戏厅附近的小画室里互相给对方画像。他的水平惨不忍睹,好在学弟的还能看。贺堇甚至想带回帝都装裱起来。傅容介正开着门。——他们回了学弟的家。回程时天空落了雪,一小朵一小朵,轻慢又温柔。贺堇在门外拍掉了衣袖上的雪,探着脑袋往屋里看,“阿姨不在吗?”“不在。”傅容介帮他拎过画放到一边,“她和朋友约好了喝茶看话剧,要很晚才回来。”傅容介引他进了屋。屋内开了地暖,融融暖意扑面而来。贺堇环视了半圈,在找豆包。他眼角忽地一痒,抬起眸,才发觉傅容介在帮他掸落睫毛上的细雪。屋内温度高,指腹刚一碰触到,雪粒就登时化成了水,洇湿了眉眼,衬的眼眸清亮。“贺堇。”傅容介情难自禁地唤他,贴近了吻住他带着凉意的唇。热度攀升,豆包摇着尾巴跑出来绕着人转时,贺堇也没办法分神去看。他们不知不觉里,搂抱着进了卧室。贺堇逐渐有些喘不过气,不得不将人推开。他没控制好力道,傅容介毫无防备地被推抵在搁置杂物纸本的书架边,后背不重地撞了一下,书架也跟着一抖。贺堇歉意地看过去,正准备说什么,忽地扫见书架一角露出两条绦带。似乎就是刚刚抖落出来的。“怎么了?”“……没什么。”他留意看着,又瞧见被几本宽大的薄书册挡住的一隅,有包装花束用的雪梨纸。他脑子里一瞬间划过“学弟好像背着他藏了东西”“但好像是礼物?”“也有可能不是”“看都看见了总不能装瞎”等诸多思绪。贺堇伸出手臂,下意识地想拨开看清楚,却蓦地被傅容介拉扯住。他收回视线,瞧见傅容介分明有些慌。像是刚意识到什么。“那个是……”贺堇疑惑地出了声。“……装饰。”“不能看吗?装饰。”贺堇笑了笑。“……本来要等晚上。”傅容介垂眸亲了亲他,耳根晕着红。贺堇不解地挑眉。晚上是能好看一点吗?他探出手去够。但大概是姿势别扭,他不小心碰掉了遮挡在外的薄书本,里侧嫣红的玫瑰花束被连带得颤了两下,跟着往下落。贺堇急忙伸手接住,歪着的花束里又掉出一样东西,眼睁睁地往地面上扑。他动作迅捷,先傅容介一步接住那样东西。被松开的花束啪嗒落地,艳丽的红散落几朵,铺了一地的圆瓣儿。贺堇怔然半晌,简直不知道该先说对不起还是先问手里这样东西。这个……戒指盒。贺堇轻缓地眨了一下眼,看向看起来慌张至极又固执至极的傅容介。环在他腰上的手还没松开。不等贺堇问,傅容介像是横了心,闭眼亲亲他的唇,“愿意么?”贺堇打开手里的小盒,目光黏着在内里的那枚漂亮的戒指上,没说话。傅容介焦灼着等着答复,手指又按紧了一些。贺堇才缓过神,慢吞吞地开口。“……我家附近的那条街,有家diy戒指的店。”他抬眼凝视着傅容介,“结婚得要对戒的吧?你和我一起去吗?”……傅容介牵起他的左手时眼尾微红,戴好后又放在唇边轻轻啄吻。滚烫的呼吸灼着手心,贺堇心里也震荡了一会儿,才回神。他俯身想把花捡起来,但没能如愿。卧室没有开灯。并不明晰的光线中,贺堇低喘出声,在密集的亲吻里撇下眸光。他看见豆包从半掩的门缝里溜了进来,圆眼黑亮。贺堇:“……”这可不是狗狗该看的。贺堇按住傅容介,示意他去锁门。等人返回床榻剥去了外套,贺堇才对上他的视线,说:“明天得回帝都,好像没时间去做对戒。”傅容介捏了捏他的指尖,低俯下身,“有婚假。”……窗外的雪越下越密,冬风张扬,洋洋洒洒蔓延了万里。天地间仿佛新生的画卷,安谧寂静。过往的浓墨重彩一时只能从回忆里瞧见一分半毫。贺堇熏着手中茶水的热气,将目光从长桌对面的人身上移开,朝外看着雪。他听到傅容介说着苏阿姨今晚得宿在朋友家里回不来的事,微微走着神。他拢起手指支着头,左手无名指指根处的戒指已经被焐得暖热。窗外弥漫的雾气般的雪景里,草木被雪堆得丰满,只能隐约想象出曾经绿意葱茏的模样。贺堇低眸喝了一口茶,昏昏欲睡的困意袭来。神思飘渺中,他想。他在这年的盛夏里开始了一场恋爱。或许正如他们第一次一起看过的电影里说的那样。爱会垂怜爱者。因此,旷大的爱意经久不息。贺堇愣了愣,点开那张图细看。是一幅在洒金红纸上蘸了金墨写的字。一列一列逐字看下来,都是一些祝福的诗句。如较为耳熟能详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笔迹有些眼熟。甲:-和送你的扇子上的笔墨同一作者。贺堇恍然。蜜糖:-阿姨写的?甲:-嗯,写给你的,一会儿她要当面给你。贺堇又看了几遍那幅字,肩头的压力莫名减轻了不少,也有了心思调侃。蜜糖:-刚刚我还以为,你要发的是心形函数那种东西。甲:-我看起来很老套?贺堇弯着眉眼笑出声,直把一旁的贺俞闹得一头雾水。“见家长能这么高兴?”贺俞不理解。他都有点紧张。他虽然一开始不支持,但现在时间一久,也看开了。贺堇放下手机,跳过这个问题,问:“你回来这几天,杨睦没找你?”据他所知,贺俞目前的状态像是和杨睦在闹别扭,又像是在暧昧期。总之没断了联系。贺俞眼神闪了两下,看向窗外,“啊这雪真好看!”贺堇:“……”纯纯的牛头不对马嘴。到了酒店。因为傅容介还没来,贺堇一行人便准备先去包厢。临进酒店前,一直在门外灌木丛边转悠的贺俞突然叫了一声,“哥!”贺堇下意识看过去,就见一枚雪球当头砸过来。贺堇快速躲开,火气蹭的就点起来了。他卷起袖子,朝还在搓着雪的贺俞走过去。一边随手从枝杈上握了把雪团了团。贺俞一脸大事不妙地跑开,同时坚持不懈地朝后扔雪球。终于扔中的那一下,贺堇探出的手指离贺俞仅咫尺之遥。贺俞扭着肩膀躲开,回过头猛地一推他哥,一脸肆无忌惮的笑,“哥,阿姨就在路边了,你可不能动手!”除了这位亲弟弟以外,贺堇压根没见过比他更皮的皮猴,闻言也压根没信。但他被推得刚往后退了一步,就撞进了分外熟悉的怀抱。抱住他的人在轻声笑,“他看到我了,才推的你。”贺堇望着贺俞跑进酒店的身影,“……”学聪明了这是?“刚刚砸到哪了?”傅容介帮他清理大衣衣领上的雪块,又扫落他发梢上的碎雪。贺堇这才站直了,抬起手,“脖子,进衣服里了。”傅容介扯开他侧边的衣领,“我帮你弄。”颈侧的皮肤乍然接触到瑟瑟的寒风时,贺堇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转过脚尖,回身看过去。他急按住傅容介的手,热着脸,喊:“阿姨。”苏妙手掌掩在鼻唇间,目光柔和带笑,“没事,你们继续,得把雪抖出来,免得受了凉。我就先进去了啊。”贺堇有一刹那的手足无措。苏妙走开的时候,贺堇隐约听到她咕哝了一句。“比照片里好看……”贺堇抬眸看向继续动起手的傅容介,想说什么又泄了气,半晌才问:“你不紧张?”“紧张。”傅容介挨过来亲亲他的眼角,睫毛微颤,语气故作轻松,“这可是我这辈子谈过最大的合作项目。”贺堇弯唇,回亲了一口,“你别说,我爸穿得相当正式,一早起来拾掇,真跟要去谈合作一样。”所以其实,大家都很紧张。不光他们俩。傅容介眉眼点缀着笑意,“那希望合作顺利。”“合作顺利。”贺堇翘着唇角,重复他的话。*合作进展出乎意料的顺遂,双方达成一致并面带喜意。只可惜不管是资本家还是打工人,春节假期都颇为短暂。双方家长还没能多沟通几次,贺堇两人即将要返回工作岗位。离开临淮的前一天,贺堇和傅容介约好了去游戏厅。贺堇原本以为自己早已脱离幼稚,起码不会和学弟在五颜六色的游戏里为了争名次争得头破血流。但事实上,人一旦沉浸于某样事物,尤其身边还是无论如何不会走开的人时,就会变得格外肆无忌惮。贺堇不大记得自己为了压学弟一头多投了多少币。他通常会在学弟拿到奖品或者取得前几的游戏名次时,先夸一顿,再上手打败他。哪怕投篮也要先一步进框。最后一轮比下来,贺堇保持优胜。他兴味盎然地侧转身,曲起手臂朝傅容介做了个架枪射击的动作。当他睁开眯起的右眼,就见傅容介十分配合地后退半步,捂住心口,仿佛真中了弹,眼眸里却笑意浓深。贺堇觉得这有点犯规。他稍稍偏开了脸,好让热度降一降。回家的时候,贺堇拎着纸袋——装着画的纸袋。他们方才在游戏厅附近的小画室里互相给对方画像。他的水平惨不忍睹,好在学弟的还能看。贺堇甚至想带回帝都装裱起来。傅容介正开着门。——他们回了学弟的家。回程时天空落了雪,一小朵一小朵,轻慢又温柔。贺堇在门外拍掉了衣袖上的雪,探着脑袋往屋里看,“阿姨不在吗?”“不在。”傅容介帮他拎过画放到一边,“她和朋友约好了喝茶看话剧,要很晚才回来。”傅容介引他进了屋。屋内开了地暖,融融暖意扑面而来。贺堇环视了半圈,在找豆包。他眼角忽地一痒,抬起眸,才发觉傅容介在帮他掸落睫毛上的细雪。屋内温度高,指腹刚一碰触到,雪粒就登时化成了水,洇湿了眉眼,衬的眼眸清亮。“贺堇。”傅容介情难自禁地唤他,贴近了吻住他带着凉意的唇。热度攀升,豆包摇着尾巴跑出来绕着人转时,贺堇也没办法分神去看。他们不知不觉里,搂抱着进了卧室。贺堇逐渐有些喘不过气,不得不将人推开。他没控制好力道,傅容介毫无防备地被推抵在搁置杂物纸本的书架边,后背不重地撞了一下,书架也跟着一抖。贺堇歉意地看过去,正准备说什么,忽地扫见书架一角露出两条绦带。似乎就是刚刚抖落出来的。“怎么了?”“……没什么。”他留意看着,又瞧见被几本宽大的薄书册挡住的一隅,有包装花束用的雪梨纸。他脑子里一瞬间划过“学弟好像背着他藏了东西”“但好像是礼物?”“也有可能不是”“看都看见了总不能装瞎”等诸多思绪。贺堇伸出手臂,下意识地想拨开看清楚,却蓦地被傅容介拉扯住。他收回视线,瞧见傅容介分明有些慌。像是刚意识到什么。“那个是……”贺堇疑惑地出了声。“……装饰。”“不能看吗?装饰。”贺堇笑了笑。“……本来要等晚上。”傅容介垂眸亲了亲他,耳根晕着红。贺堇不解地挑眉。晚上是能好看一点吗?他探出手去够。但大概是姿势别扭,他不小心碰掉了遮挡在外的薄书本,里侧嫣红的玫瑰花束被连带得颤了两下,跟着往下落。贺堇急忙伸手接住,歪着的花束里又掉出一样东西,眼睁睁地往地面上扑。他动作迅捷,先傅容介一步接住那样东西。被松开的花束啪嗒落地,艳丽的红散落几朵,铺了一地的圆瓣儿。贺堇怔然半晌,简直不知道该先说对不起还是先问手里这样东西。这个……戒指盒。贺堇轻缓地眨了一下眼,看向看起来慌张至极又固执至极的傅容介。环在他腰上的手还没松开。不等贺堇问,傅容介像是横了心,闭眼亲亲他的唇,“愿意么?”贺堇打开手里的小盒,目光黏着在内里的那枚漂亮的戒指上,没说话。傅容介焦灼着等着答复,手指又按紧了一些。贺堇才缓过神,慢吞吞地开口。“……我家附近的那条街,有家diy戒指的店。”他抬眼凝视着傅容介,“结婚得要对戒的吧?你和我一起去吗?”……傅容介牵起他的左手时眼尾微红,戴好后又放在唇边轻轻啄吻。滚烫的呼吸灼着手心,贺堇心里也震荡了一会儿,才回神。他俯身想把花捡起来,但没能如愿。卧室没有开灯。并不明晰的光线中,贺堇低喘出声,在密集的亲吻里撇下眸光。他看见豆包从半掩的门缝里溜了进来,圆眼黑亮。贺堇:“……”这可不是狗狗该看的。贺堇按住傅容介,示意他去锁门。等人返回床榻剥去了外套,贺堇才对上他的视线,说:“明天得回帝都,好像没时间去做对戒。”傅容介捏了捏他的指尖,低俯下身,“有婚假。”……窗外的雪越下越密,冬风张扬,洋洋洒洒蔓延了万里。天地间仿佛新生的画卷,安谧寂静。过往的浓墨重彩一时只能从回忆里瞧见一分半毫。贺堇熏着手中茶水的热气,将目光从长桌对面的人身上移开,朝外看着雪。他听到傅容介说着苏阿姨今晚得宿在朋友家里回不来的事,微微走着神。他拢起手指支着头,左手无名指指根处的戒指已经被焐得暖热。窗外弥漫的雾气般的雪景里,草木被雪堆得丰满,只能隐约想象出曾经绿意葱茏的模样。贺堇低眸喝了一口茶,昏昏欲睡的困意袭来。神思飘渺中,他想。他在这年的盛夏里开始了一场恋爱。或许正如他们第一次一起看过的电影里说的那样。爱会垂怜爱者。因此,旷大的爱意经久不息。贺堇愣了愣,点开那张图细看。是一幅在洒金红纸上蘸了金墨写的字。一列一列逐字看下来,都是一些祝福的诗句。如较为耳熟能详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笔迹有些眼熟。甲:-和送你的扇子上的笔墨同一作者。贺堇恍然。蜜糖:-阿姨写的?甲:-嗯,写给你的,一会儿她要当面给你。贺堇又看了几遍那幅字,肩头的压力莫名减轻了不少,也有了心思调侃。蜜糖:-刚刚我还以为,你要发的是心形函数那种东西。甲:-我看起来很老套?贺堇弯着眉眼笑出声,直把一旁的贺俞闹得一头雾水。“见家长能这么高兴?”贺俞不理解。他都有点紧张。他虽然一开始不支持,但现在时间一久,也看开了。贺堇放下手机,跳过这个问题,问:“你回来这几天,杨睦没找你?”据他所知,贺俞目前的状态像是和杨睦在闹别扭,又像是在暧昧期。总之没断了联系。贺俞眼神闪了两下,看向窗外,“啊这雪真好看!”贺堇:“……”纯纯的牛头不对马嘴。到了酒店。因为傅容介还没来,贺堇一行人便准备先去包厢。临进酒店前,一直在门外灌木丛边转悠的贺俞突然叫了一声,“哥!”贺堇下意识看过去,就见一枚雪球当头砸过来。贺堇快速躲开,火气蹭的就点起来了。他卷起袖子,朝还在搓着雪的贺俞走过去。一边随手从枝杈上握了把雪团了团。贺俞一脸大事不妙地跑开,同时坚持不懈地朝后扔雪球。终于扔中的那一下,贺堇探出的手指离贺俞仅咫尺之遥。贺俞扭着肩膀躲开,回过头猛地一推他哥,一脸肆无忌惮的笑,“哥,阿姨就在路边了,你可不能动手!”除了这位亲弟弟以外,贺堇压根没见过比他更皮的皮猴,闻言也压根没信。但他被推得刚往后退了一步,就撞进了分外熟悉的怀抱。抱住他的人在轻声笑,“他看到我了,才推的你。”贺堇望着贺俞跑进酒店的身影,“……”学聪明了这是?“刚刚砸到哪了?”傅容介帮他清理大衣衣领上的雪块,又扫落他发梢上的碎雪。贺堇这才站直了,抬起手,“脖子,进衣服里了。”傅容介扯开他侧边的衣领,“我帮你弄。”颈侧的皮肤乍然接触到瑟瑟的寒风时,贺堇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转过脚尖,回身看过去。他急按住傅容介的手,热着脸,喊:“阿姨。”苏妙手掌掩在鼻唇间,目光柔和带笑,“没事,你们继续,得把雪抖出来,免得受了凉。我就先进去了啊。”贺堇有一刹那的手足无措。苏妙走开的时候,贺堇隐约听到她咕哝了一句。“比照片里好看……”贺堇抬眸看向继续动起手的傅容介,想说什么又泄了气,半晌才问:“你不紧张?”“紧张。”傅容介挨过来亲亲他的眼角,睫毛微颤,语气故作轻松,“这可是我这辈子谈过最大的合作项目。”贺堇弯唇,回亲了一口,“你别说,我爸穿得相当正式,一早起来拾掇,真跟要去谈合作一样。”所以其实,大家都很紧张。不光他们俩。傅容介眉眼点缀着笑意,“那希望合作顺利。”“合作顺利。”贺堇翘着唇角,重复他的话。*合作进展出乎意料的顺遂,双方达成一致并面带喜意。只可惜不管是资本家还是打工人,春节假期都颇为短暂。双方家长还没能多沟通几次,贺堇两人即将要返回工作岗位。离开临淮的前一天,贺堇和傅容介约好了去游戏厅。贺堇原本以为自己早已脱离幼稚,起码不会和学弟在五颜六色的游戏里为了争名次争得头破血流。但事实上,人一旦沉浸于某样事物,尤其身边还是无论如何不会走开的人时,就会变得格外肆无忌惮。贺堇不大记得自己为了压学弟一头多投了多少币。他通常会在学弟拿到奖品或者取得前几的游戏名次时,先夸一顿,再上手打败他。哪怕投篮也要先一步进框。最后一轮比下来,贺堇保持优胜。他兴味盎然地侧转身,曲起手臂朝傅容介做了个架枪射击的动作。当他睁开眯起的右眼,就见傅容介十分配合地后退半步,捂住心口,仿佛真中了弹,眼眸里却笑意浓深。贺堇觉得这有点犯规。他稍稍偏开了脸,好让热度降一降。回家的时候,贺堇拎着纸袋——装着画的纸袋。他们方才在游戏厅附近的小画室里互相给对方画像。他的水平惨不忍睹,好在学弟的还能看。贺堇甚至想带回帝都装裱起来。傅容介正开着门。——他们回了学弟的家。回程时天空落了雪,一小朵一小朵,轻慢又温柔。贺堇在门外拍掉了衣袖上的雪,探着脑袋往屋里看,“阿姨不在吗?”“不在。”傅容介帮他拎过画放到一边,“她和朋友约好了喝茶看话剧,要很晚才回来。”傅容介引他进了屋。屋内开了地暖,融融暖意扑面而来。贺堇环视了半圈,在找豆包。他眼角忽地一痒,抬起眸,才发觉傅容介在帮他掸落睫毛上的细雪。屋内温度高,指腹刚一碰触到,雪粒就登时化成了水,洇湿了眉眼,衬的眼眸清亮。“贺堇。”傅容介情难自禁地唤他,贴近了吻住他带着凉意的唇。热度攀升,豆包摇着尾巴跑出来绕着人转时,贺堇也没办法分神去看。他们不知不觉里,搂抱着进了卧室。贺堇逐渐有些喘不过气,不得不将人推开。他没控制好力道,傅容介毫无防备地被推抵在搁置杂物纸本的书架边,后背不重地撞了一下,书架也跟着一抖。贺堇歉意地看过去,正准备说什么,忽地扫见书架一角露出两条绦带。似乎就是刚刚抖落出来的。“怎么了?”“……没什么。”他留意看着,又瞧见被几本宽大的薄书册挡住的一隅,有包装花束用的雪梨纸。他脑子里一瞬间划过“学弟好像背着他藏了东西”“但好像是礼物?”“也有可能不是”“看都看见了总不能装瞎”等诸多思绪。贺堇伸出手臂,下意识地想拨开看清楚,却蓦地被傅容介拉扯住。他收回视线,瞧见傅容介分明有些慌。像是刚意识到什么。“那个是……”贺堇疑惑地出了声。“……装饰。”“不能看吗?装饰。”贺堇笑了笑。“……本来要等晚上。”傅容介垂眸亲了亲他,耳根晕着红。贺堇不解地挑眉。晚上是能好看一点吗?他探出手去够。但大概是姿势别扭,他不小心碰掉了遮挡在外的薄书本,里侧嫣红的玫瑰花束被连带得颤了两下,跟着往下落。贺堇急忙伸手接住,歪着的花束里又掉出一样东西,眼睁睁地往地面上扑。他动作迅捷,先傅容介一步接住那样东西。被松开的花束啪嗒落地,艳丽的红散落几朵,铺了一地的圆瓣儿。贺堇怔然半晌,简直不知道该先说对不起还是先问手里这样东西。这个……戒指盒。贺堇轻缓地眨了一下眼,看向看起来慌张至极又固执至极的傅容介。环在他腰上的手还没松开。不等贺堇问,傅容介像是横了心,闭眼亲亲他的唇,“愿意么?”贺堇打开手里的小盒,目光黏着在内里的那枚漂亮的戒指上,没说话。傅容介焦灼着等着答复,手指又按紧了一些。贺堇才缓过神,慢吞吞地开口。“……我家附近的那条街,有家diy戒指的店。”他抬眼凝视着傅容介,“结婚得要对戒的吧?你和我一起去吗?”……傅容介牵起他的左手时眼尾微红,戴好后又放在唇边轻轻啄吻。滚烫的呼吸灼着手心,贺堇心里也震荡了一会儿,才回神。他俯身想把花捡起来,但没能如愿。卧室没有开灯。并不明晰的光线中,贺堇低喘出声,在密集的亲吻里撇下眸光。他看见豆包从半掩的门缝里溜了进来,圆眼黑亮。贺堇:“……”这可不是狗狗该看的。贺堇按住傅容介,示意他去锁门。等人返回床榻剥去了外套,贺堇才对上他的视线,说:“明天得回帝都,好像没时间去做对戒。”傅容介捏了捏他的指尖,低俯下身,“有婚假。”……窗外的雪越下越密,冬风张扬,洋洋洒洒蔓延了万里。天地间仿佛新生的画卷,安谧寂静。过往的浓墨重彩一时只能从回忆里瞧见一分半毫。贺堇熏着手中茶水的热气,将目光从长桌对面的人身上移开,朝外看着雪。他听到傅容介说着苏阿姨今晚得宿在朋友家里回不来的事,微微走着神。他拢起手指支着头,左手无名指指根处的戒指已经被焐得暖热。窗外弥漫的雾气般的雪景里,草木被雪堆得丰满,只能隐约想象出曾经绿意葱茏的模样。贺堇低眸喝了一口茶,昏昏欲睡的困意袭来。神思飘渺中,他想。他在这年的盛夏里开始了一场恋爱。或许正如他们第一次一起看过的电影里说的那样。爱会垂怜爱者。因此,旷大的爱意经久不息。贺堇愣了愣,点开那张图细看。是一幅在洒金红纸上蘸了金墨写的字。一列一列逐字看下来,都是一些祝福的诗句。如较为耳熟能详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笔迹有些眼熟。甲:-和送你的扇子上的笔墨同一作者。贺堇恍然。蜜糖:-阿姨写的?甲:-嗯,写给你的,一会儿她要当面给你。贺堇又看了几遍那幅字,肩头的压力莫名减轻了不少,也有了心思调侃。蜜糖:-刚刚我还以为,你要发的是心形函数那种东西。甲:-我看起来很老套?贺堇弯着眉眼笑出声,直把一旁的贺俞闹得一头雾水。“见家长能这么高兴?”贺俞不理解。他都有点紧张。他虽然一开始不支持,但现在时间一久,也看开了。贺堇放下手机,跳过这个问题,问:“你回来这几天,杨睦没找你?”据他所知,贺俞目前的状态像是和杨睦在闹别扭,又像是在暧昧期。总之没断了联系。贺俞眼神闪了两下,看向窗外,“啊这雪真好看!”贺堇:“……”纯纯的牛头不对马嘴。到了酒店。因为傅容介还没来,贺堇一行人便准备先去包厢。临进酒店前,一直在门外灌木丛边转悠的贺俞突然叫了一声,“哥!”贺堇下意识看过去,就见一枚雪球当头砸过来。贺堇快速躲开,火气蹭的就点起来了。他卷起袖子,朝还在搓着雪的贺俞走过去。一边随手从枝杈上握了把雪团了团。贺俞一脸大事不妙地跑开,同时坚持不懈地朝后扔雪球。终于扔中的那一下,贺堇探出的手指离贺俞仅咫尺之遥。贺俞扭着肩膀躲开,回过头猛地一推他哥,一脸肆无忌惮的笑,“哥,阿姨就在路边了,你可不能动手!”除了这位亲弟弟以外,贺堇压根没见过比他更皮的皮猴,闻言也压根没信。但他被推得刚往后退了一步,就撞进了分外熟悉的怀抱。抱住他的人在轻声笑,“他看到我了,才推的你。”贺堇望着贺俞跑进酒店的身影,“……”学聪明了这是?“刚刚砸到哪了?”傅容介帮他清理大衣衣领上的雪块,又扫落他发梢上的碎雪。贺堇这才站直了,抬起手,“脖子,进衣服里了。”傅容介扯开他侧边的衣领,“我帮你弄。”颈侧的皮肤乍然接触到瑟瑟的寒风时,贺堇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转过脚尖,回身看过去。他急按住傅容介的手,热着脸,喊:“阿姨。”苏妙手掌掩在鼻唇间,目光柔和带笑,“没事,你们继续,得把雪抖出来,免得受了凉。我就先进去了啊。”贺堇有一刹那的手足无措。苏妙走开的时候,贺堇隐约听到她咕哝了一句。“比照片里好看……”贺堇抬眸看向继续动起手的傅容介,想说什么又泄了气,半晌才问:“你不紧张?”“紧张。”傅容介挨过来亲亲他的眼角,睫毛微颤,语气故作轻松,“这可是我这辈子谈过最大的合作项目。”贺堇弯唇,回亲了一口,“你别说,我爸穿得相当正式,一早起来拾掇,真跟要去谈合作一样。”所以其实,大家都很紧张。不光他们俩。傅容介眉眼点缀着笑意,“那希望合作顺利。”“合作顺利。”贺堇翘着唇角,重复他的话。*合作进展出乎意料的顺遂,双方达成一致并面带喜意。只可惜不管是资本家还是打工人,春节假期都颇为短暂。双方家长还没能多沟通几次,贺堇两人即将要返回工作岗位。离开临淮的前一天,贺堇和傅容介约好了去游戏厅。贺堇原本以为自己早已脱离幼稚,起码不会和学弟在五颜六色的游戏里为了争名次争得头破血流。但事实上,人一旦沉浸于某样事物,尤其身边还是无论如何不会走开的人时,就会变得格外肆无忌惮。贺堇不大记得自己为了压学弟一头多投了多少币。他通常会在学弟拿到奖品或者取得前几的游戏名次时,先夸一顿,再上手打败他。哪怕投篮也要先一步进框。最后一轮比下来,贺堇保持优胜。他兴味盎然地侧转身,曲起手臂朝傅容介做了个架枪射击的动作。当他睁开眯起的右眼,就见傅容介十分配合地后退半步,捂住心口,仿佛真中了弹,眼眸里却笑意浓深。贺堇觉得这有点犯规。他稍稍偏开了脸,好让热度降一降。回家的时候,贺堇拎着纸袋——装着画的纸袋。他们方才在游戏厅附近的小画室里互相给对方画像。他的水平惨不忍睹,好在学弟的还能看。贺堇甚至想带回帝都装裱起来。傅容介正开着门。——他们回了学弟的家。回程时天空落了雪,一小朵一小朵,轻慢又温柔。贺堇在门外拍掉了衣袖上的雪,探着脑袋往屋里看,“阿姨不在吗?”“不在。”傅容介帮他拎过画放到一边,“她和朋友约好了喝茶看话剧,要很晚才回来。”傅容介引他进了屋。屋内开了地暖,融融暖意扑面而来。贺堇环视了半圈,在找豆包。他眼角忽地一痒,抬起眸,才发觉傅容介在帮他掸落睫毛上的细雪。屋内温度高,指腹刚一碰触到,雪粒就登时化成了水,洇湿了眉眼,衬的眼眸清亮。“贺堇。”傅容介情难自禁地唤他,贴近了吻住他带着凉意的唇。热度攀升,豆包摇着尾巴跑出来绕着人转时,贺堇也没办法分神去看。他们不知不觉里,搂抱着进了卧室。贺堇逐渐有些喘不过气,不得不将人推开。他没控制好力道,傅容介毫无防备地被推抵在搁置杂物纸本的书架边,后背不重地撞了一下,书架也跟着一抖。贺堇歉意地看过去,正准备说什么,忽地扫见书架一角露出两条绦带。似乎就是刚刚抖落出来的。“怎么了?”“……没什么。”他留意看着,又瞧见被几本宽大的薄书册挡住的一隅,有包装花束用的雪梨纸。他脑子里一瞬间划过“学弟好像背着他藏了东西”“但好像是礼物?”“也有可能不是”“看都看见了总不能装瞎”等诸多思绪。贺堇伸出手臂,下意识地想拨开看清楚,却蓦地被傅容介拉扯住。他收回视线,瞧见傅容介分明有些慌。像是刚意识到什么。“那个是……”贺堇疑惑地出了声。“……装饰。”“不能看吗?装饰。”贺堇笑了笑。“……本来要等晚上。”傅容介垂眸亲了亲他,耳根晕着红。贺堇不解地挑眉。晚上是能好看一点吗?他探出手去够。但大概是姿势别扭,他不小心碰掉了遮挡在外的薄书本,里侧嫣红的玫瑰花束被连带得颤了两下,跟着往下落。贺堇急忙伸手接住,歪着的花束里又掉出一样东西,眼睁睁地往地面上扑。他动作迅捷,先傅容介一步接住那样东西。被松开的花束啪嗒落地,艳丽的红散落几朵,铺了一地的圆瓣儿。贺堇怔然半晌,简直不知道该先说对不起还是先问手里这样东西。这个……戒指盒。贺堇轻缓地眨了一下眼,看向看起来慌张至极又固执至极的傅容介。环在他腰上的手还没松开。不等贺堇问,傅容介像是横了心,闭眼亲亲他的唇,“愿意么?”贺堇打开手里的小盒,目光黏着在内里的那枚漂亮的戒指上,没说话。傅容介焦灼着等着答复,手指又按紧了一些。贺堇才缓过神,慢吞吞地开口。“……我家附近的那条街,有家diy戒指的店。”他抬眼凝视着傅容介,“结婚得要对戒的吧?你和我一起去吗?”……傅容介牵起他的左手时眼尾微红,戴好后又放在唇边轻轻啄吻。滚烫的呼吸灼着手心,贺堇心里也震荡了一会儿,才回神。他俯身想把花捡起来,但没能如愿。卧室没有开灯。并不明晰的光线中,贺堇低喘出声,在密集的亲吻里撇下眸光。他看见豆包从半掩的门缝里溜了进来,圆眼黑亮。贺堇:“……”这可不是狗狗该看的。贺堇按住傅容介,示意他去锁门。等人返回床榻剥去了外套,贺堇才对上他的视线,说:“明天得回帝都,好像没时间去做对戒。”傅容介捏了捏他的指尖,低俯下身,“有婚假。”……窗外的雪越下越密,冬风张扬,洋洋洒洒蔓延了万里。天地间仿佛新生的画卷,安谧寂静。过往的浓墨重彩一时只能从回忆里瞧见一分半毫。贺堇熏着手中茶水的热气,将目光从长桌对面的人身上移开,朝外看着雪。他听到傅容介说着苏阿姨今晚得宿在朋友家里回不来的事,微微走着神。他拢起手指支着头,左手无名指指根处的戒指已经被焐得暖热。窗外弥漫的雾气般的雪景里,草木被雪堆得丰满,只能隐约想象出曾经绿意葱茏的模样。贺堇低眸喝了一口茶,昏昏欲睡的困意袭来。神思飘渺中,他想。他在这年的盛夏里开始了一场恋爱。或许正如他们第一次一起看过的电影里说的那样。爱会垂怜爱者。因此,旷大的爱意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