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后记(六)
作者:上黎      更新:2023-05-06 10:10      字数:20157
  第130章 后记(六)这几日, 王城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褚安安穿着厚兔绒的短白斗篷,怀里抱着一串大玛瑙晶的圆珠项链,彩翡的生肖小动物,几颗碎金大琉璃球, 这都是她挖出来的宝贝, 尤其那些琉璃球, 各个有鸡蛋大小, 她的小胖爪子握不住,抓一个掉俩,让别人给她拿着她还不乐意, 雍王就找了块布给她包起来、给她像个小包袱斜挎着, 她才心满意足。褚安安满足挎着胖胖的包袱, 像个成精的毛球团绕着高大的马腿跑来跑去, 直到高大盛年的男人走过来,把她抱起来。爹爹的怀抱和娘亲的怀抱不一样, 和其他的师兄伯伯师祖的怀抱都不一样, 褚安安嘴上哼哼唧唧, 小胖胳膊还是诚实地抱住爹爹的脖子。雍王轻易地一手抱着小宝贝,另只手扯住缰绳翻身上马,雪花飘扬落下,雍王给她掖了掖斗篷, 被不耐烦的小朋友扭头抗议, 才轻夹马肚,骏马踩着轻快的步子往前走,众多禁卫骑马无声跟随在后。到了半路,街边有还在冒雪张罗生意的摊店,褚小朋友要吃糖, 雍王叫人把所有糖都买来,一整支插满糖棍的大稻草扎给她挑,褚安安小朋友兴高采烈,左看右看最后挑了只狐狸造型的。小狐狸做得惟妙惟肖,褚安安嘴巴大大张开露出小虎牙,也没舍得咬下去,高高举着,好半天有糖汁化了才舔几口。褚安安今天玩得特别高兴。娘亲疼她,但管她也严格,她最怕惹娘不高兴,要更努力乖,师祖寒伯伯他们都是正经人,就李师兄聪明,愿意陪她玩,可师兄也怕娘,不敢带她随便耍。只有爹不怕娘,爹和谁都不一样,爹比她还不像个好东西,又会玩,又有本事,还很讲究,褚安安从来没这么自由快乐,感觉自己想的所有东西爹都能明白,还愿意陪她玩。褚安安心里悄悄崇拜她爹了。一道大风卷着雪花吹过来,雍王给小狐狸仔把斗篷帽子遮下来,褚安安大眼睛瞅了瞅他,犹豫一下,举着糖到他嘴边。雍王垂眼看她,眼中带出笑意,褚小朋友莫名脸红了,凶凶嚷道:“不吃就不吃。”雍王说:“叫爹。”褚小朋友大喊:“不叫。”雍王:“明天还带你出来玩。”褚小朋友胖尾巴一下支棱起来:“玩什么?”“看造反。”雍王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从容又宠爱:“先少帝的心腹内侍携他死前手写的血书逃往诸侯国,联络诸王与京中几个旧部造反,约定明日共同起兵逼宫弑君,我带你出来瞧大戏。”褚安安兴奋到尾巴摇上天。她口不对心:“娘亲不一定答应我瞧呢。”“这是我们的小秘密。”雍王温和说:“爹去和你娘亲说,必不叫她生气。”褚安安眼睛亮晶晶,一把抱住他脖子:“爹!”奶声奶气的一声,男人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柔和。雍王真的很高兴,他甚至少见地抱着小朋友颠了颠,像一个喜形于色的父亲抱着新出生的幼儿,褚安安被颠得咯咯笑几声,搂着爹爹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小手掩着嘴巴小声说:“爹,我悄悄告诉你哦,好多人想给我当爹爹呢。”“是吗。”雍王不动声色说:“都有谁啊?”“好多好多呢。”褚安安小声说:“我娘亲长得多好看,还厉害,好多人讨好我,不过我才不要他们当爹,他们都配不上我娘亲。”雍王眉眼松开,这小棉袄真贴心。“…寒伯伯倒挺好的。”然后贴心小棉袄就开始漏风:“寒伯伯是娘亲师兄,帅帅的,用重剑,本事大,脾气可好了,现在是封疆大吏,他们都说,师祖想让他将来与我娘亲互相帮助共治天下的。”雍王:“……”漏风小棉袄毕竟也没漏到底,似模似样叹口气:“唉,不过没办法,娘亲只把寒伯伯当哥哥,寒伯伯就只能当我伯伯啦。”雍王看着她狡黠的大眼睛半响,掐了掐她的胖腮帮子。雍王温和说:“什么伯伯也没用,从此以后,你只会有一个爹。”褚安安眼睛亮亮的,像小狮崽仰头看着威严而鬃毛舒展的雄狮,看着她爹。“爹。”她悄咪说:“我再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哦,你真是我爹。”像怕褚无咎没听懂,她特意强调:“亲爹哦,亲的哦。”雍王看着她,竟并未露出震惊的神色,只是唇角浮出更浓郁的笑来,摸了摸她的脑袋。褚安安美滋滋。还是她爹好,娘亲高兴,她也高兴,是世上最棒的爹爹!褚无咎抱着小宝贝女儿玩了一圈回去,中午准点回去。阿朝已经等在椒房宫,接过了小鸡仔一样唧唧喳喳喊娘的褚安安,吃了午饭,下午褚安安嚷嚷着要堆雪人,她爹朝也不上了,陪着她堆雪人。阿朝织着一半的帽子觑着抱住宝贝女儿的雍王,很努力忍住没骂他昏君狗。转世后还是一个德行,可真是完犊子。褚无咎抱着褚安安在院子里堆雪人,阿朝坐在长廊上边织帽子边看他们父女俩玩,听着褚安安清脆兴奋的笑声,眼中也带出笑意。雪人的身子堆好,褚无咎让他闺女继续堆雪人胳膊,自己往长廊这边走。阿朝手里织线不停,抬头瞧他:“怎么了。”雍王轻笑,说:“累了,劳烦夫人给我擦擦汗。”阿朝就没看见他脸上有汗水。他一个行军打仗的将军,连褚安安小怪兽说抱都能抱起来,流什么汗。阿朝心里腹诽,还是暂时把毛线放到一边,捻着帕子为他擦擦额角。褚无咎享受地眯了眯眼,伸手轻轻握住她手腕,像握着一块细润的暖玉,如何舍得放开,他低叹:“夫人待我真好。”阿朝瞥一眼他握在自己手腕开始不老实的手指,没好气地小声:“放开,安安还在呢。”褚无咎目光细密凝望着她,像有些委屈,曼声说:“孩儿不在的时候,也不见夫人许我亲近。”阿朝额角跳了一下,想把帕子糊在他脸上。阿朝压低声音啐他:“…你能不能要点脸,你脑子里只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褚无咎看她气得面颊生红,水亮的眼睛瞪着自己,他凝望着她,眼波就渐渐迷.离妩媚起来。阿朝:“……”真是够了。阿朝再忍不住,把他推开,嗔骂:“去去,陪你闺女玩去。”褚无咎笑起来,见她羞恼,不好再犯浑,低头在她手背亲了一下,才松开她的手快步往院子里走。阿朝又好气又好笑,看他的背影,轻轻呸了声,才红着脸拿起旁边的毛线继续织起来。晚上,阿朝把织好的毛帽子给褚安安戴上,取材于褚小朋友平时掉的尾巴毛,毛归原主,褚小朋友高兴坏了,戴着小帽子在大铜镜面前臭美——她现在不随身带那小铜镜了,她爹给她造了个一人高的大铜镜,摆在一进门的博古架边,她每天吃饭出门进门都得照一遍,还有个更大的两人高的超大镜,摆在她自己小屋里,被她捣腾到蒲团对面,阿朝上次去监督她修炼,眼看着她打坐都不忘照镜子看自己姿势好不好看。褚无咎和阿朝笑看着她,她爹适时体贴说:“你屋里那铜镜更大,照得更清楚。”阿朝瞥一眼他,褚无咎温柔无辜地朝着她笑一笑。褚小朋友想都不想,扭头欢呼着蹿回屋子里去。得,这没半个一个时辰,别想见她再出来。小崽子一走,外殿只剩爹娘,气氛立刻不一样了。道貌岸然的神经病咳了一声,拐弯抹角,意有所指,低道:“夫人手真巧,缝的帽子好看得很。”阿朝看人面兽心的神经病一样静静看着他,好整以暇轻声说:“可你屁股也不长毛呀。”褚无咎:“……”阿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站起来往外走。“夫人,夫人…”褚无咎像一只甩着尾巴的大狼狗跟着她,直追到外面,阿朝甩不开他,侧坐在长廊,望着廊外,夜色央央,雪还在下,雪花在月光中纷扬飘落,像天上的月亮碎落人间。褚无咎走到她身后,手缓缓扶在她肩头,还在笑:“夫人……”阿朝望着廊外飘落的雪景,突然说:“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我才十四岁。”“我那样年轻,天真,一腔热血,受着天底下最端正的道理长大,期望未来仗剑纵马、匡扶正义,有一个志同道合的道侣,像我爹娘一样同生共死、恩爱一生不负。”她说:“我怎么能想到,我会爱上这样一个人。”“他巧言令色,心肠扭曲,野心勃勃,从一开始就骗我,后来他不想喜欢我了,想和我恩断义绝,可等我真的成全他,他又恨我不够爱他,恨我敢抛弃他,他恨死我,威胁我,逼迫我,欺负我,恨不得把我圈在他身边,永远只能看着他一个人。”阿朝望着雪花:“后来,连他死了,都要报复我。”“他什么都不告诉我,故意瞒着我,最后让我眼睁睁看着他死,眼看着他用他的命换我师尊回来,就像当年我在他面前自刎一样,他报复我,要我永远记得他,要我永远愧疚、痛苦,永远思念他,忘不了他。”阿朝想笑,可是,泪珠先流出来,大颗大颗沿着脸颊滑落。“我时常在想,我是倒了多大霉,上辈子作了多少恶,这辈子才碰到他这么一个混蛋。”她终于忍不住,捂住脸哽咽:“我为什么要认识他,为什么当年第一次遇见他时,不扭头就走。”男人的身形僵硬,半响,他突然走到她对面来,缓缓俯下身,凝视她的眼睛。“可是你爱他。”他的语气忍不住显露出强势恐怖,但很快软化下来,变作妖鬼一样哀求的蛊惑:“可是你爱他。”阿朝红着眼眶,瞪他:“我不爱。”褚无咎执拗:“你爱他。”阿朝又气又想笑,可眼泪却涌出来,她呜咽痛哭道:“世上怎么有这样的爱,你以为谁会想要这样的爱,充满怨恨与痛苦,只会互相欺骗和伤害,有流不尽眼泪。”褚无咎像化作一座凝固的石像,看着她,哑口无言。“…可是我爱你。”他的眼眶渐渐红了,像个倏然被击碎了一切的孩子,安静地、绝望地凝视她:“可是我爱你。”“可是我只有这样的爱。”他的声音颤抖,慢慢跪下来,他跪在她面前,冰凉的手轻颤扶着她膝头:“我只会这样爱,我只能给你这样的爱。”他是一个从来不流泪的人,阿朝从没见过他这样地哭,眼泪大颗从他眼眶中落出来,他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哀婉,凄厉,绝望。“对不起。”他嘶哑说:“对不起,阿朝。”阿朝红着眼眶看他,哽咽说:“你知不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对不起。”褚无咎说不出话。“…对不起。”半响,他干巴低低说:“对不起。”阿朝渐渐不再哭了,吸着鼻子抽噎,褚无咎试探着想去握她的手,她把手收回去,恼恨地踢腿踢他。褚无咎被她踢了也不动,稳稳跪在那里,反而握住她的小腿,低声说:“你想怎么踢就怎么踢,就算你杀了我,也是我该受的。”阿朝踢开他的爪子,把腿收回来,叠回裙摆褚无咎小心觑着她神情。她不吭声,他也不敢说话,像一根绳子吊在他后脑,一把刀在缓慢割他的心脏,他的双手冰凉,全身凉透,感觉不到一丝活气。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感到绝望。一片雪花飘落在她眼睫,她眨了下眼,她看着他,半响,弯腰抱住他肩膀。刹那间,像大地回春,鲜花蓬然盛放。褚无咎不知为什么,突然鼻尖发酸,他好像也变回了曾经的幼年时代,那最脆弱的、无能的、只能任人摆布的卑弱褚家庶子,生死都由人,可是,这次他的软肋交给了她,他的命交到她手中。他再不想像曾经一样急切地迫不及待地摆脱。“褚无咎。”他听见她呜咽的声音:“你个混蛋,王八蛋。”“可是我爱你。”她说:“可是,我还是爱你。”我知道,褚无咎想,我知道。他冰冷,狠厉,癫狂,生来是个不容于世的怪物般的疯子,没有人会爱他,可她爱他。她用世上最包容柔软的爱,驯服了世上最可怕的怪物。褚无咎红了眼眶,他侧过脸,轻轻亲吻她泪痕斑斑的脸颊,然后吻住她仍在哭呜的唇角。雪停了。明天,必定是朝阳万里。褚无咎看她气得面颊生红,水亮的眼睛瞪着自己,他凝望着她,眼波就渐渐迷.离妩媚起来。阿朝:“……”真是够了。阿朝再忍不住,把他推开,嗔骂:“去去,陪你闺女玩去。”褚无咎笑起来,见她羞恼,不好再犯浑,低头在她手背亲了一下,才松开她的手快步往院子里走。阿朝又好气又好笑,看他的背影,轻轻呸了声,才红着脸拿起旁边的毛线继续织起来。晚上,阿朝把织好的毛帽子给褚安安戴上,取材于褚小朋友平时掉的尾巴毛,毛归原主,褚小朋友高兴坏了,戴着小帽子在大铜镜面前臭美——她现在不随身带那小铜镜了,她爹给她造了个一人高的大铜镜,摆在一进门的博古架边,她每天吃饭出门进门都得照一遍,还有个更大的两人高的超大镜,摆在她自己小屋里,被她捣腾到蒲团对面,阿朝上次去监督她修炼,眼看着她打坐都不忘照镜子看自己姿势好不好看。褚无咎和阿朝笑看着她,她爹适时体贴说:“你屋里那铜镜更大,照得更清楚。”阿朝瞥一眼他,褚无咎温柔无辜地朝着她笑一笑。褚小朋友想都不想,扭头欢呼着蹿回屋子里去。得,这没半个一个时辰,别想见她再出来。小崽子一走,外殿只剩爹娘,气氛立刻不一样了。道貌岸然的神经病咳了一声,拐弯抹角,意有所指,低道:“夫人手真巧,缝的帽子好看得很。”阿朝看人面兽心的神经病一样静静看着他,好整以暇轻声说:“可你屁股也不长毛呀。”褚无咎:“……”阿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站起来往外走。“夫人,夫人…”褚无咎像一只甩着尾巴的大狼狗跟着她,直追到外面,阿朝甩不开他,侧坐在长廊,望着廊外,夜色央央,雪还在下,雪花在月光中纷扬飘落,像天上的月亮碎落人间。褚无咎走到她身后,手缓缓扶在她肩头,还在笑:“夫人……”阿朝望着廊外飘落的雪景,突然说:“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我才十四岁。”“我那样年轻,天真,一腔热血,受着天底下最端正的道理长大,期望未来仗剑纵马、匡扶正义,有一个志同道合的道侣,像我爹娘一样同生共死、恩爱一生不负。”她说:“我怎么能想到,我会爱上这样一个人。”“他巧言令色,心肠扭曲,野心勃勃,从一开始就骗我,后来他不想喜欢我了,想和我恩断义绝,可等我真的成全他,他又恨我不够爱他,恨我敢抛弃他,他恨死我,威胁我,逼迫我,欺负我,恨不得把我圈在他身边,永远只能看着他一个人。”阿朝望着雪花:“后来,连他死了,都要报复我。”“他什么都不告诉我,故意瞒着我,最后让我眼睁睁看着他死,眼看着他用他的命换我师尊回来,就像当年我在他面前自刎一样,他报复我,要我永远记得他,要我永远愧疚、痛苦,永远思念他,忘不了他。”阿朝想笑,可是,泪珠先流出来,大颗大颗沿着脸颊滑落。“我时常在想,我是倒了多大霉,上辈子作了多少恶,这辈子才碰到他这么一个混蛋。”她终于忍不住,捂住脸哽咽:“我为什么要认识他,为什么当年第一次遇见他时,不扭头就走。”男人的身形僵硬,半响,他突然走到她对面来,缓缓俯下身,凝视她的眼睛。“可是你爱他。”他的语气忍不住显露出强势恐怖,但很快软化下来,变作妖鬼一样哀求的蛊惑:“可是你爱他。”阿朝红着眼眶,瞪他:“我不爱。”褚无咎执拗:“你爱他。”阿朝又气又想笑,可眼泪却涌出来,她呜咽痛哭道:“世上怎么有这样的爱,你以为谁会想要这样的爱,充满怨恨与痛苦,只会互相欺骗和伤害,有流不尽眼泪。”褚无咎像化作一座凝固的石像,看着她,哑口无言。“…可是我爱你。”他的眼眶渐渐红了,像个倏然被击碎了一切的孩子,安静地、绝望地凝视她:“可是我爱你。”“可是我只有这样的爱。”他的声音颤抖,慢慢跪下来,他跪在她面前,冰凉的手轻颤扶着她膝头:“我只会这样爱,我只能给你这样的爱。”他是一个从来不流泪的人,阿朝从没见过他这样地哭,眼泪大颗从他眼眶中落出来,他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哀婉,凄厉,绝望。“对不起。”他嘶哑说:“对不起,阿朝。”阿朝红着眼眶看他,哽咽说:“你知不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对不起。”褚无咎说不出话。“…对不起。”半响,他干巴低低说:“对不起。”阿朝渐渐不再哭了,吸着鼻子抽噎,褚无咎试探着想去握她的手,她把手收回去,恼恨地踢腿踢他。褚无咎被她踢了也不动,稳稳跪在那里,反而握住她的小腿,低声说:“你想怎么踢就怎么踢,就算你杀了我,也是我该受的。”阿朝踢开他的爪子,把腿收回来,叠回裙摆褚无咎小心觑着她神情。她不吭声,他也不敢说话,像一根绳子吊在他后脑,一把刀在缓慢割他的心脏,他的双手冰凉,全身凉透,感觉不到一丝活气。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感到绝望。一片雪花飘落在她眼睫,她眨了下眼,她看着他,半响,弯腰抱住他肩膀。刹那间,像大地回春,鲜花蓬然盛放。褚无咎不知为什么,突然鼻尖发酸,他好像也变回了曾经的幼年时代,那最脆弱的、无能的、只能任人摆布的卑弱褚家庶子,生死都由人,可是,这次他的软肋交给了她,他的命交到她手中。他再不想像曾经一样急切地迫不及待地摆脱。“褚无咎。”他听见她呜咽的声音:“你个混蛋,王八蛋。”“可是我爱你。”她说:“可是,我还是爱你。”我知道,褚无咎想,我知道。他冰冷,狠厉,癫狂,生来是个不容于世的怪物般的疯子,没有人会爱他,可她爱他。她用世上最包容柔软的爱,驯服了世上最可怕的怪物。褚无咎红了眼眶,他侧过脸,轻轻亲吻她泪痕斑斑的脸颊,然后吻住她仍在哭呜的唇角。雪停了。明天,必定是朝阳万里。褚无咎看她气得面颊生红,水亮的眼睛瞪着自己,他凝望着她,眼波就渐渐迷.离妩媚起来。阿朝:“……”真是够了。阿朝再忍不住,把他推开,嗔骂:“去去,陪你闺女玩去。”褚无咎笑起来,见她羞恼,不好再犯浑,低头在她手背亲了一下,才松开她的手快步往院子里走。阿朝又好气又好笑,看他的背影,轻轻呸了声,才红着脸拿起旁边的毛线继续织起来。晚上,阿朝把织好的毛帽子给褚安安戴上,取材于褚小朋友平时掉的尾巴毛,毛归原主,褚小朋友高兴坏了,戴着小帽子在大铜镜面前臭美——她现在不随身带那小铜镜了,她爹给她造了个一人高的大铜镜,摆在一进门的博古架边,她每天吃饭出门进门都得照一遍,还有个更大的两人高的超大镜,摆在她自己小屋里,被她捣腾到蒲团对面,阿朝上次去监督她修炼,眼看着她打坐都不忘照镜子看自己姿势好不好看。褚无咎和阿朝笑看着她,她爹适时体贴说:“你屋里那铜镜更大,照得更清楚。”阿朝瞥一眼他,褚无咎温柔无辜地朝着她笑一笑。褚小朋友想都不想,扭头欢呼着蹿回屋子里去。得,这没半个一个时辰,别想见她再出来。小崽子一走,外殿只剩爹娘,气氛立刻不一样了。道貌岸然的神经病咳了一声,拐弯抹角,意有所指,低道:“夫人手真巧,缝的帽子好看得很。”阿朝看人面兽心的神经病一样静静看着他,好整以暇轻声说:“可你屁股也不长毛呀。”褚无咎:“……”阿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站起来往外走。“夫人,夫人…”褚无咎像一只甩着尾巴的大狼狗跟着她,直追到外面,阿朝甩不开他,侧坐在长廊,望着廊外,夜色央央,雪还在下,雪花在月光中纷扬飘落,像天上的月亮碎落人间。褚无咎走到她身后,手缓缓扶在她肩头,还在笑:“夫人……”阿朝望着廊外飘落的雪景,突然说:“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我才十四岁。”“我那样年轻,天真,一腔热血,受着天底下最端正的道理长大,期望未来仗剑纵马、匡扶正义,有一个志同道合的道侣,像我爹娘一样同生共死、恩爱一生不负。”她说:“我怎么能想到,我会爱上这样一个人。”“他巧言令色,心肠扭曲,野心勃勃,从一开始就骗我,后来他不想喜欢我了,想和我恩断义绝,可等我真的成全他,他又恨我不够爱他,恨我敢抛弃他,他恨死我,威胁我,逼迫我,欺负我,恨不得把我圈在他身边,永远只能看着他一个人。”阿朝望着雪花:“后来,连他死了,都要报复我。”“他什么都不告诉我,故意瞒着我,最后让我眼睁睁看着他死,眼看着他用他的命换我师尊回来,就像当年我在他面前自刎一样,他报复我,要我永远记得他,要我永远愧疚、痛苦,永远思念他,忘不了他。”阿朝想笑,可是,泪珠先流出来,大颗大颗沿着脸颊滑落。“我时常在想,我是倒了多大霉,上辈子作了多少恶,这辈子才碰到他这么一个混蛋。”她终于忍不住,捂住脸哽咽:“我为什么要认识他,为什么当年第一次遇见他时,不扭头就走。”男人的身形僵硬,半响,他突然走到她对面来,缓缓俯下身,凝视她的眼睛。“可是你爱他。”他的语气忍不住显露出强势恐怖,但很快软化下来,变作妖鬼一样哀求的蛊惑:“可是你爱他。”阿朝红着眼眶,瞪他:“我不爱。”褚无咎执拗:“你爱他。”阿朝又气又想笑,可眼泪却涌出来,她呜咽痛哭道:“世上怎么有这样的爱,你以为谁会想要这样的爱,充满怨恨与痛苦,只会互相欺骗和伤害,有流不尽眼泪。”褚无咎像化作一座凝固的石像,看着她,哑口无言。“…可是我爱你。”他的眼眶渐渐红了,像个倏然被击碎了一切的孩子,安静地、绝望地凝视她:“可是我爱你。”“可是我只有这样的爱。”他的声音颤抖,慢慢跪下来,他跪在她面前,冰凉的手轻颤扶着她膝头:“我只会这样爱,我只能给你这样的爱。”他是一个从来不流泪的人,阿朝从没见过他这样地哭,眼泪大颗从他眼眶中落出来,他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哀婉,凄厉,绝望。“对不起。”他嘶哑说:“对不起,阿朝。”阿朝红着眼眶看他,哽咽说:“你知不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对不起。”褚无咎说不出话。“…对不起。”半响,他干巴低低说:“对不起。”阿朝渐渐不再哭了,吸着鼻子抽噎,褚无咎试探着想去握她的手,她把手收回去,恼恨地踢腿踢他。褚无咎被她踢了也不动,稳稳跪在那里,反而握住她的小腿,低声说:“你想怎么踢就怎么踢,就算你杀了我,也是我该受的。”阿朝踢开他的爪子,把腿收回来,叠回裙摆褚无咎小心觑着她神情。她不吭声,他也不敢说话,像一根绳子吊在他后脑,一把刀在缓慢割他的心脏,他的双手冰凉,全身凉透,感觉不到一丝活气。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感到绝望。一片雪花飘落在她眼睫,她眨了下眼,她看着他,半响,弯腰抱住他肩膀。刹那间,像大地回春,鲜花蓬然盛放。褚无咎不知为什么,突然鼻尖发酸,他好像也变回了曾经的幼年时代,那最脆弱的、无能的、只能任人摆布的卑弱褚家庶子,生死都由人,可是,这次他的软肋交给了她,他的命交到她手中。他再不想像曾经一样急切地迫不及待地摆脱。“褚无咎。”他听见她呜咽的声音:“你个混蛋,王八蛋。”“可是我爱你。”她说:“可是,我还是爱你。”我知道,褚无咎想,我知道。他冰冷,狠厉,癫狂,生来是个不容于世的怪物般的疯子,没有人会爱他,可她爱他。她用世上最包容柔软的爱,驯服了世上最可怕的怪物。褚无咎红了眼眶,他侧过脸,轻轻亲吻她泪痕斑斑的脸颊,然后吻住她仍在哭呜的唇角。雪停了。明天,必定是朝阳万里。褚无咎看她气得面颊生红,水亮的眼睛瞪着自己,他凝望着她,眼波就渐渐迷.离妩媚起来。阿朝:“……”真是够了。阿朝再忍不住,把他推开,嗔骂:“去去,陪你闺女玩去。”褚无咎笑起来,见她羞恼,不好再犯浑,低头在她手背亲了一下,才松开她的手快步往院子里走。阿朝又好气又好笑,看他的背影,轻轻呸了声,才红着脸拿起旁边的毛线继续织起来。晚上,阿朝把织好的毛帽子给褚安安戴上,取材于褚小朋友平时掉的尾巴毛,毛归原主,褚小朋友高兴坏了,戴着小帽子在大铜镜面前臭美——她现在不随身带那小铜镜了,她爹给她造了个一人高的大铜镜,摆在一进门的博古架边,她每天吃饭出门进门都得照一遍,还有个更大的两人高的超大镜,摆在她自己小屋里,被她捣腾到蒲团对面,阿朝上次去监督她修炼,眼看着她打坐都不忘照镜子看自己姿势好不好看。褚无咎和阿朝笑看着她,她爹适时体贴说:“你屋里那铜镜更大,照得更清楚。”阿朝瞥一眼他,褚无咎温柔无辜地朝着她笑一笑。褚小朋友想都不想,扭头欢呼着蹿回屋子里去。得,这没半个一个时辰,别想见她再出来。小崽子一走,外殿只剩爹娘,气氛立刻不一样了。道貌岸然的神经病咳了一声,拐弯抹角,意有所指,低道:“夫人手真巧,缝的帽子好看得很。”阿朝看人面兽心的神经病一样静静看着他,好整以暇轻声说:“可你屁股也不长毛呀。”褚无咎:“……”阿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站起来往外走。“夫人,夫人…”褚无咎像一只甩着尾巴的大狼狗跟着她,直追到外面,阿朝甩不开他,侧坐在长廊,望着廊外,夜色央央,雪还在下,雪花在月光中纷扬飘落,像天上的月亮碎落人间。褚无咎走到她身后,手缓缓扶在她肩头,还在笑:“夫人……”阿朝望着廊外飘落的雪景,突然说:“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我才十四岁。”“我那样年轻,天真,一腔热血,受着天底下最端正的道理长大,期望未来仗剑纵马、匡扶正义,有一个志同道合的道侣,像我爹娘一样同生共死、恩爱一生不负。”她说:“我怎么能想到,我会爱上这样一个人。”“他巧言令色,心肠扭曲,野心勃勃,从一开始就骗我,后来他不想喜欢我了,想和我恩断义绝,可等我真的成全他,他又恨我不够爱他,恨我敢抛弃他,他恨死我,威胁我,逼迫我,欺负我,恨不得把我圈在他身边,永远只能看着他一个人。”阿朝望着雪花:“后来,连他死了,都要报复我。”“他什么都不告诉我,故意瞒着我,最后让我眼睁睁看着他死,眼看着他用他的命换我师尊回来,就像当年我在他面前自刎一样,他报复我,要我永远记得他,要我永远愧疚、痛苦,永远思念他,忘不了他。”阿朝想笑,可是,泪珠先流出来,大颗大颗沿着脸颊滑落。“我时常在想,我是倒了多大霉,上辈子作了多少恶,这辈子才碰到他这么一个混蛋。”她终于忍不住,捂住脸哽咽:“我为什么要认识他,为什么当年第一次遇见他时,不扭头就走。”男人的身形僵硬,半响,他突然走到她对面来,缓缓俯下身,凝视她的眼睛。“可是你爱他。”他的语气忍不住显露出强势恐怖,但很快软化下来,变作妖鬼一样哀求的蛊惑:“可是你爱他。”阿朝红着眼眶,瞪他:“我不爱。”褚无咎执拗:“你爱他。”阿朝又气又想笑,可眼泪却涌出来,她呜咽痛哭道:“世上怎么有这样的爱,你以为谁会想要这样的爱,充满怨恨与痛苦,只会互相欺骗和伤害,有流不尽眼泪。”褚无咎像化作一座凝固的石像,看着她,哑口无言。“…可是我爱你。”他的眼眶渐渐红了,像个倏然被击碎了一切的孩子,安静地、绝望地凝视她:“可是我爱你。”“可是我只有这样的爱。”他的声音颤抖,慢慢跪下来,他跪在她面前,冰凉的手轻颤扶着她膝头:“我只会这样爱,我只能给你这样的爱。”他是一个从来不流泪的人,阿朝从没见过他这样地哭,眼泪大颗从他眼眶中落出来,他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哀婉,凄厉,绝望。“对不起。”他嘶哑说:“对不起,阿朝。”阿朝红着眼眶看他,哽咽说:“你知不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对不起。”褚无咎说不出话。“…对不起。”半响,他干巴低低说:“对不起。”阿朝渐渐不再哭了,吸着鼻子抽噎,褚无咎试探着想去握她的手,她把手收回去,恼恨地踢腿踢他。褚无咎被她踢了也不动,稳稳跪在那里,反而握住她的小腿,低声说:“你想怎么踢就怎么踢,就算你杀了我,也是我该受的。”阿朝踢开他的爪子,把腿收回来,叠回裙摆褚无咎小心觑着她神情。她不吭声,他也不敢说话,像一根绳子吊在他后脑,一把刀在缓慢割他的心脏,他的双手冰凉,全身凉透,感觉不到一丝活气。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感到绝望。一片雪花飘落在她眼睫,她眨了下眼,她看着他,半响,弯腰抱住他肩膀。刹那间,像大地回春,鲜花蓬然盛放。褚无咎不知为什么,突然鼻尖发酸,他好像也变回了曾经的幼年时代,那最脆弱的、无能的、只能任人摆布的卑弱褚家庶子,生死都由人,可是,这次他的软肋交给了她,他的命交到她手中。他再不想像曾经一样急切地迫不及待地摆脱。“褚无咎。”他听见她呜咽的声音:“你个混蛋,王八蛋。”“可是我爱你。”她说:“可是,我还是爱你。”我知道,褚无咎想,我知道。他冰冷,狠厉,癫狂,生来是个不容于世的怪物般的疯子,没有人会爱他,可她爱他。她用世上最包容柔软的爱,驯服了世上最可怕的怪物。褚无咎红了眼眶,他侧过脸,轻轻亲吻她泪痕斑斑的脸颊,然后吻住她仍在哭呜的唇角。雪停了。明天,必定是朝阳万里。褚无咎看她气得面颊生红,水亮的眼睛瞪着自己,他凝望着她,眼波就渐渐迷.离妩媚起来。阿朝:“……”真是够了。阿朝再忍不住,把他推开,嗔骂:“去去,陪你闺女玩去。”褚无咎笑起来,见她羞恼,不好再犯浑,低头在她手背亲了一下,才松开她的手快步往院子里走。阿朝又好气又好笑,看他的背影,轻轻呸了声,才红着脸拿起旁边的毛线继续织起来。晚上,阿朝把织好的毛帽子给褚安安戴上,取材于褚小朋友平时掉的尾巴毛,毛归原主,褚小朋友高兴坏了,戴着小帽子在大铜镜面前臭美——她现在不随身带那小铜镜了,她爹给她造了个一人高的大铜镜,摆在一进门的博古架边,她每天吃饭出门进门都得照一遍,还有个更大的两人高的超大镜,摆在她自己小屋里,被她捣腾到蒲团对面,阿朝上次去监督她修炼,眼看着她打坐都不忘照镜子看自己姿势好不好看。褚无咎和阿朝笑看着她,她爹适时体贴说:“你屋里那铜镜更大,照得更清楚。”阿朝瞥一眼他,褚无咎温柔无辜地朝着她笑一笑。褚小朋友想都不想,扭头欢呼着蹿回屋子里去。得,这没半个一个时辰,别想见她再出来。小崽子一走,外殿只剩爹娘,气氛立刻不一样了。道貌岸然的神经病咳了一声,拐弯抹角,意有所指,低道:“夫人手真巧,缝的帽子好看得很。”阿朝看人面兽心的神经病一样静静看着他,好整以暇轻声说:“可你屁股也不长毛呀。”褚无咎:“……”阿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站起来往外走。“夫人,夫人…”褚无咎像一只甩着尾巴的大狼狗跟着她,直追到外面,阿朝甩不开他,侧坐在长廊,望着廊外,夜色央央,雪还在下,雪花在月光中纷扬飘落,像天上的月亮碎落人间。褚无咎走到她身后,手缓缓扶在她肩头,还在笑:“夫人……”阿朝望着廊外飘落的雪景,突然说:“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我才十四岁。”“我那样年轻,天真,一腔热血,受着天底下最端正的道理长大,期望未来仗剑纵马、匡扶正义,有一个志同道合的道侣,像我爹娘一样同生共死、恩爱一生不负。”她说:“我怎么能想到,我会爱上这样一个人。”“他巧言令色,心肠扭曲,野心勃勃,从一开始就骗我,后来他不想喜欢我了,想和我恩断义绝,可等我真的成全他,他又恨我不够爱他,恨我敢抛弃他,他恨死我,威胁我,逼迫我,欺负我,恨不得把我圈在他身边,永远只能看着他一个人。”阿朝望着雪花:“后来,连他死了,都要报复我。”“他什么都不告诉我,故意瞒着我,最后让我眼睁睁看着他死,眼看着他用他的命换我师尊回来,就像当年我在他面前自刎一样,他报复我,要我永远记得他,要我永远愧疚、痛苦,永远思念他,忘不了他。”阿朝想笑,可是,泪珠先流出来,大颗大颗沿着脸颊滑落。“我时常在想,我是倒了多大霉,上辈子作了多少恶,这辈子才碰到他这么一个混蛋。”她终于忍不住,捂住脸哽咽:“我为什么要认识他,为什么当年第一次遇见他时,不扭头就走。”男人的身形僵硬,半响,他突然走到她对面来,缓缓俯下身,凝视她的眼睛。“可是你爱他。”他的语气忍不住显露出强势恐怖,但很快软化下来,变作妖鬼一样哀求的蛊惑:“可是你爱他。”阿朝红着眼眶,瞪他:“我不爱。”褚无咎执拗:“你爱他。”阿朝又气又想笑,可眼泪却涌出来,她呜咽痛哭道:“世上怎么有这样的爱,你以为谁会想要这样的爱,充满怨恨与痛苦,只会互相欺骗和伤害,有流不尽眼泪。”褚无咎像化作一座凝固的石像,看着她,哑口无言。“…可是我爱你。”他的眼眶渐渐红了,像个倏然被击碎了一切的孩子,安静地、绝望地凝视她:“可是我爱你。”“可是我只有这样的爱。”他的声音颤抖,慢慢跪下来,他跪在她面前,冰凉的手轻颤扶着她膝头:“我只会这样爱,我只能给你这样的爱。”他是一个从来不流泪的人,阿朝从没见过他这样地哭,眼泪大颗从他眼眶中落出来,他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哀婉,凄厉,绝望。“对不起。”他嘶哑说:“对不起,阿朝。”阿朝红着眼眶看他,哽咽说:“你知不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对不起。”褚无咎说不出话。“…对不起。”半响,他干巴低低说:“对不起。”阿朝渐渐不再哭了,吸着鼻子抽噎,褚无咎试探着想去握她的手,她把手收回去,恼恨地踢腿踢他。褚无咎被她踢了也不动,稳稳跪在那里,反而握住她的小腿,低声说:“你想怎么踢就怎么踢,就算你杀了我,也是我该受的。”阿朝踢开他的爪子,把腿收回来,叠回裙摆褚无咎小心觑着她神情。她不吭声,他也不敢说话,像一根绳子吊在他后脑,一把刀在缓慢割他的心脏,他的双手冰凉,全身凉透,感觉不到一丝活气。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感到绝望。一片雪花飘落在她眼睫,她眨了下眼,她看着他,半响,弯腰抱住他肩膀。刹那间,像大地回春,鲜花蓬然盛放。褚无咎不知为什么,突然鼻尖发酸,他好像也变回了曾经的幼年时代,那最脆弱的、无能的、只能任人摆布的卑弱褚家庶子,生死都由人,可是,这次他的软肋交给了她,他的命交到她手中。他再不想像曾经一样急切地迫不及待地摆脱。“褚无咎。”他听见她呜咽的声音:“你个混蛋,王八蛋。”“可是我爱你。”她说:“可是,我还是爱你。”我知道,褚无咎想,我知道。他冰冷,狠厉,癫狂,生来是个不容于世的怪物般的疯子,没有人会爱他,可她爱他。她用世上最包容柔软的爱,驯服了世上最可怕的怪物。褚无咎红了眼眶,他侧过脸,轻轻亲吻她泪痕斑斑的脸颊,然后吻住她仍在哭呜的唇角。雪停了。明天,必定是朝阳万里。褚无咎看她气得面颊生红,水亮的眼睛瞪着自己,他凝望着她,眼波就渐渐迷.离妩媚起来。阿朝:“……”真是够了。阿朝再忍不住,把他推开,嗔骂:“去去,陪你闺女玩去。”褚无咎笑起来,见她羞恼,不好再犯浑,低头在她手背亲了一下,才松开她的手快步往院子里走。阿朝又好气又好笑,看他的背影,轻轻呸了声,才红着脸拿起旁边的毛线继续织起来。晚上,阿朝把织好的毛帽子给褚安安戴上,取材于褚小朋友平时掉的尾巴毛,毛归原主,褚小朋友高兴坏了,戴着小帽子在大铜镜面前臭美——她现在不随身带那小铜镜了,她爹给她造了个一人高的大铜镜,摆在一进门的博古架边,她每天吃饭出门进门都得照一遍,还有个更大的两人高的超大镜,摆在她自己小屋里,被她捣腾到蒲团对面,阿朝上次去监督她修炼,眼看着她打坐都不忘照镜子看自己姿势好不好看。褚无咎和阿朝笑看着她,她爹适时体贴说:“你屋里那铜镜更大,照得更清楚。”阿朝瞥一眼他,褚无咎温柔无辜地朝着她笑一笑。褚小朋友想都不想,扭头欢呼着蹿回屋子里去。得,这没半个一个时辰,别想见她再出来。小崽子一走,外殿只剩爹娘,气氛立刻不一样了。道貌岸然的神经病咳了一声,拐弯抹角,意有所指,低道:“夫人手真巧,缝的帽子好看得很。”阿朝看人面兽心的神经病一样静静看着他,好整以暇轻声说:“可你屁股也不长毛呀。”褚无咎:“……”阿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站起来往外走。“夫人,夫人…”褚无咎像一只甩着尾巴的大狼狗跟着她,直追到外面,阿朝甩不开他,侧坐在长廊,望着廊外,夜色央央,雪还在下,雪花在月光中纷扬飘落,像天上的月亮碎落人间。褚无咎走到她身后,手缓缓扶在她肩头,还在笑:“夫人……”阿朝望着廊外飘落的雪景,突然说:“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我才十四岁。”“我那样年轻,天真,一腔热血,受着天底下最端正的道理长大,期望未来仗剑纵马、匡扶正义,有一个志同道合的道侣,像我爹娘一样同生共死、恩爱一生不负。”她说:“我怎么能想到,我会爱上这样一个人。”“他巧言令色,心肠扭曲,野心勃勃,从一开始就骗我,后来他不想喜欢我了,想和我恩断义绝,可等我真的成全他,他又恨我不够爱他,恨我敢抛弃他,他恨死我,威胁我,逼迫我,欺负我,恨不得把我圈在他身边,永远只能看着他一个人。”阿朝望着雪花:“后来,连他死了,都要报复我。”“他什么都不告诉我,故意瞒着我,最后让我眼睁睁看着他死,眼看着他用他的命换我师尊回来,就像当年我在他面前自刎一样,他报复我,要我永远记得他,要我永远愧疚、痛苦,永远思念他,忘不了他。”阿朝想笑,可是,泪珠先流出来,大颗大颗沿着脸颊滑落。“我时常在想,我是倒了多大霉,上辈子作了多少恶,这辈子才碰到他这么一个混蛋。”她终于忍不住,捂住脸哽咽:“我为什么要认识他,为什么当年第一次遇见他时,不扭头就走。”男人的身形僵硬,半响,他突然走到她对面来,缓缓俯下身,凝视她的眼睛。“可是你爱他。”他的语气忍不住显露出强势恐怖,但很快软化下来,变作妖鬼一样哀求的蛊惑:“可是你爱他。”阿朝红着眼眶,瞪他:“我不爱。”褚无咎执拗:“你爱他。”阿朝又气又想笑,可眼泪却涌出来,她呜咽痛哭道:“世上怎么有这样的爱,你以为谁会想要这样的爱,充满怨恨与痛苦,只会互相欺骗和伤害,有流不尽眼泪。”褚无咎像化作一座凝固的石像,看着她,哑口无言。“…可是我爱你。”他的眼眶渐渐红了,像个倏然被击碎了一切的孩子,安静地、绝望地凝视她:“可是我爱你。”“可是我只有这样的爱。”他的声音颤抖,慢慢跪下来,他跪在她面前,冰凉的手轻颤扶着她膝头:“我只会这样爱,我只能给你这样的爱。”他是一个从来不流泪的人,阿朝从没见过他这样地哭,眼泪大颗从他眼眶中落出来,他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哀婉,凄厉,绝望。“对不起。”他嘶哑说:“对不起,阿朝。”阿朝红着眼眶看他,哽咽说:“你知不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对不起。”褚无咎说不出话。“…对不起。”半响,他干巴低低说:“对不起。”阿朝渐渐不再哭了,吸着鼻子抽噎,褚无咎试探着想去握她的手,她把手收回去,恼恨地踢腿踢他。褚无咎被她踢了也不动,稳稳跪在那里,反而握住她的小腿,低声说:“你想怎么踢就怎么踢,就算你杀了我,也是我该受的。”阿朝踢开他的爪子,把腿收回来,叠回裙摆褚无咎小心觑着她神情。她不吭声,他也不敢说话,像一根绳子吊在他后脑,一把刀在缓慢割他的心脏,他的双手冰凉,全身凉透,感觉不到一丝活气。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感到绝望。一片雪花飘落在她眼睫,她眨了下眼,她看着他,半响,弯腰抱住他肩膀。刹那间,像大地回春,鲜花蓬然盛放。褚无咎不知为什么,突然鼻尖发酸,他好像也变回了曾经的幼年时代,那最脆弱的、无能的、只能任人摆布的卑弱褚家庶子,生死都由人,可是,这次他的软肋交给了她,他的命交到她手中。他再不想像曾经一样急切地迫不及待地摆脱。“褚无咎。”他听见她呜咽的声音:“你个混蛋,王八蛋。”“可是我爱你。”她说:“可是,我还是爱你。”我知道,褚无咎想,我知道。他冰冷,狠厉,癫狂,生来是个不容于世的怪物般的疯子,没有人会爱他,可她爱他。她用世上最包容柔软的爱,驯服了世上最可怕的怪物。褚无咎红了眼眶,他侧过脸,轻轻亲吻她泪痕斑斑的脸颊,然后吻住她仍在哭呜的唇角。雪停了。明天,必定是朝阳万里。褚无咎看她气得面颊生红,水亮的眼睛瞪着自己,他凝望着她,眼波就渐渐迷.离妩媚起来。阿朝:“……”真是够了。阿朝再忍不住,把他推开,嗔骂:“去去,陪你闺女玩去。”褚无咎笑起来,见她羞恼,不好再犯浑,低头在她手背亲了一下,才松开她的手快步往院子里走。阿朝又好气又好笑,看他的背影,轻轻呸了声,才红着脸拿起旁边的毛线继续织起来。晚上,阿朝把织好的毛帽子给褚安安戴上,取材于褚小朋友平时掉的尾巴毛,毛归原主,褚小朋友高兴坏了,戴着小帽子在大铜镜面前臭美——她现在不随身带那小铜镜了,她爹给她造了个一人高的大铜镜,摆在一进门的博古架边,她每天吃饭出门进门都得照一遍,还有个更大的两人高的超大镜,摆在她自己小屋里,被她捣腾到蒲团对面,阿朝上次去监督她修炼,眼看着她打坐都不忘照镜子看自己姿势好不好看。褚无咎和阿朝笑看着她,她爹适时体贴说:“你屋里那铜镜更大,照得更清楚。”阿朝瞥一眼他,褚无咎温柔无辜地朝着她笑一笑。褚小朋友想都不想,扭头欢呼着蹿回屋子里去。得,这没半个一个时辰,别想见她再出来。小崽子一走,外殿只剩爹娘,气氛立刻不一样了。道貌岸然的神经病咳了一声,拐弯抹角,意有所指,低道:“夫人手真巧,缝的帽子好看得很。”阿朝看人面兽心的神经病一样静静看着他,好整以暇轻声说:“可你屁股也不长毛呀。”褚无咎:“……”阿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站起来往外走。“夫人,夫人…”褚无咎像一只甩着尾巴的大狼狗跟着她,直追到外面,阿朝甩不开他,侧坐在长廊,望着廊外,夜色央央,雪还在下,雪花在月光中纷扬飘落,像天上的月亮碎落人间。褚无咎走到她身后,手缓缓扶在她肩头,还在笑:“夫人……”阿朝望着廊外飘落的雪景,突然说:“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我才十四岁。”“我那样年轻,天真,一腔热血,受着天底下最端正的道理长大,期望未来仗剑纵马、匡扶正义,有一个志同道合的道侣,像我爹娘一样同生共死、恩爱一生不负。”她说:“我怎么能想到,我会爱上这样一个人。”“他巧言令色,心肠扭曲,野心勃勃,从一开始就骗我,后来他不想喜欢我了,想和我恩断义绝,可等我真的成全他,他又恨我不够爱他,恨我敢抛弃他,他恨死我,威胁我,逼迫我,欺负我,恨不得把我圈在他身边,永远只能看着他一个人。”阿朝望着雪花:“后来,连他死了,都要报复我。”“他什么都不告诉我,故意瞒着我,最后让我眼睁睁看着他死,眼看着他用他的命换我师尊回来,就像当年我在他面前自刎一样,他报复我,要我永远记得他,要我永远愧疚、痛苦,永远思念他,忘不了他。”阿朝想笑,可是,泪珠先流出来,大颗大颗沿着脸颊滑落。“我时常在想,我是倒了多大霉,上辈子作了多少恶,这辈子才碰到他这么一个混蛋。”她终于忍不住,捂住脸哽咽:“我为什么要认识他,为什么当年第一次遇见他时,不扭头就走。”男人的身形僵硬,半响,他突然走到她对面来,缓缓俯下身,凝视她的眼睛。“可是你爱他。”他的语气忍不住显露出强势恐怖,但很快软化下来,变作妖鬼一样哀求的蛊惑:“可是你爱他。”阿朝红着眼眶,瞪他:“我不爱。”褚无咎执拗:“你爱他。”阿朝又气又想笑,可眼泪却涌出来,她呜咽痛哭道:“世上怎么有这样的爱,你以为谁会想要这样的爱,充满怨恨与痛苦,只会互相欺骗和伤害,有流不尽眼泪。”褚无咎像化作一座凝固的石像,看着她,哑口无言。“…可是我爱你。”他的眼眶渐渐红了,像个倏然被击碎了一切的孩子,安静地、绝望地凝视她:“可是我爱你。”“可是我只有这样的爱。”他的声音颤抖,慢慢跪下来,他跪在她面前,冰凉的手轻颤扶着她膝头:“我只会这样爱,我只能给你这样的爱。”他是一个从来不流泪的人,阿朝从没见过他这样地哭,眼泪大颗从他眼眶中落出来,他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哀婉,凄厉,绝望。“对不起。”他嘶哑说:“对不起,阿朝。”阿朝红着眼眶看他,哽咽说:“你知不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对不起。”褚无咎说不出话。“…对不起。”半响,他干巴低低说:“对不起。”阿朝渐渐不再哭了,吸着鼻子抽噎,褚无咎试探着想去握她的手,她把手收回去,恼恨地踢腿踢他。褚无咎被她踢了也不动,稳稳跪在那里,反而握住她的小腿,低声说:“你想怎么踢就怎么踢,就算你杀了我,也是我该受的。”阿朝踢开他的爪子,把腿收回来,叠回裙摆褚无咎小心觑着她神情。她不吭声,他也不敢说话,像一根绳子吊在他后脑,一把刀在缓慢割他的心脏,他的双手冰凉,全身凉透,感觉不到一丝活气。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感到绝望。一片雪花飘落在她眼睫,她眨了下眼,她看着他,半响,弯腰抱住他肩膀。刹那间,像大地回春,鲜花蓬然盛放。褚无咎不知为什么,突然鼻尖发酸,他好像也变回了曾经的幼年时代,那最脆弱的、无能的、只能任人摆布的卑弱褚家庶子,生死都由人,可是,这次他的软肋交给了她,他的命交到她手中。他再不想像曾经一样急切地迫不及待地摆脱。“褚无咎。”他听见她呜咽的声音:“你个混蛋,王八蛋。”“可是我爱你。”她说:“可是,我还是爱你。”我知道,褚无咎想,我知道。他冰冷,狠厉,癫狂,生来是个不容于世的怪物般的疯子,没有人会爱他,可她爱他。她用世上最包容柔软的爱,驯服了世上最可怕的怪物。褚无咎红了眼眶,他侧过脸,轻轻亲吻她泪痕斑斑的脸颊,然后吻住她仍在哭呜的唇角。雪停了。明天,必定是朝阳万里。褚无咎看她气得面颊生红,水亮的眼睛瞪着自己,他凝望着她,眼波就渐渐迷.离妩媚起来。阿朝:“……”真是够了。阿朝再忍不住,把他推开,嗔骂:“去去,陪你闺女玩去。”褚无咎笑起来,见她羞恼,不好再犯浑,低头在她手背亲了一下,才松开她的手快步往院子里走。阿朝又好气又好笑,看他的背影,轻轻呸了声,才红着脸拿起旁边的毛线继续织起来。晚上,阿朝把织好的毛帽子给褚安安戴上,取材于褚小朋友平时掉的尾巴毛,毛归原主,褚小朋友高兴坏了,戴着小帽子在大铜镜面前臭美——她现在不随身带那小铜镜了,她爹给她造了个一人高的大铜镜,摆在一进门的博古架边,她每天吃饭出门进门都得照一遍,还有个更大的两人高的超大镜,摆在她自己小屋里,被她捣腾到蒲团对面,阿朝上次去监督她修炼,眼看着她打坐都不忘照镜子看自己姿势好不好看。褚无咎和阿朝笑看着她,她爹适时体贴说:“你屋里那铜镜更大,照得更清楚。”阿朝瞥一眼他,褚无咎温柔无辜地朝着她笑一笑。褚小朋友想都不想,扭头欢呼着蹿回屋子里去。得,这没半个一个时辰,别想见她再出来。小崽子一走,外殿只剩爹娘,气氛立刻不一样了。道貌岸然的神经病咳了一声,拐弯抹角,意有所指,低道:“夫人手真巧,缝的帽子好看得很。”阿朝看人面兽心的神经病一样静静看着他,好整以暇轻声说:“可你屁股也不长毛呀。”褚无咎:“……”阿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站起来往外走。“夫人,夫人…”褚无咎像一只甩着尾巴的大狼狗跟着她,直追到外面,阿朝甩不开他,侧坐在长廊,望着廊外,夜色央央,雪还在下,雪花在月光中纷扬飘落,像天上的月亮碎落人间。褚无咎走到她身后,手缓缓扶在她肩头,还在笑:“夫人……”阿朝望着廊外飘落的雪景,突然说:“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我才十四岁。”“我那样年轻,天真,一腔热血,受着天底下最端正的道理长大,期望未来仗剑纵马、匡扶正义,有一个志同道合的道侣,像我爹娘一样同生共死、恩爱一生不负。”她说:“我怎么能想到,我会爱上这样一个人。”“他巧言令色,心肠扭曲,野心勃勃,从一开始就骗我,后来他不想喜欢我了,想和我恩断义绝,可等我真的成全他,他又恨我不够爱他,恨我敢抛弃他,他恨死我,威胁我,逼迫我,欺负我,恨不得把我圈在他身边,永远只能看着他一个人。”阿朝望着雪花:“后来,连他死了,都要报复我。”“他什么都不告诉我,故意瞒着我,最后让我眼睁睁看着他死,眼看着他用他的命换我师尊回来,就像当年我在他面前自刎一样,他报复我,要我永远记得他,要我永远愧疚、痛苦,永远思念他,忘不了他。”阿朝想笑,可是,泪珠先流出来,大颗大颗沿着脸颊滑落。“我时常在想,我是倒了多大霉,上辈子作了多少恶,这辈子才碰到他这么一个混蛋。”她终于忍不住,捂住脸哽咽:“我为什么要认识他,为什么当年第一次遇见他时,不扭头就走。”男人的身形僵硬,半响,他突然走到她对面来,缓缓俯下身,凝视她的眼睛。“可是你爱他。”他的语气忍不住显露出强势恐怖,但很快软化下来,变作妖鬼一样哀求的蛊惑:“可是你爱他。”阿朝红着眼眶,瞪他:“我不爱。”褚无咎执拗:“你爱他。”阿朝又气又想笑,可眼泪却涌出来,她呜咽痛哭道:“世上怎么有这样的爱,你以为谁会想要这样的爱,充满怨恨与痛苦,只会互相欺骗和伤害,有流不尽眼泪。”褚无咎像化作一座凝固的石像,看着她,哑口无言。“…可是我爱你。”他的眼眶渐渐红了,像个倏然被击碎了一切的孩子,安静地、绝望地凝视她:“可是我爱你。”“可是我只有这样的爱。”他的声音颤抖,慢慢跪下来,他跪在她面前,冰凉的手轻颤扶着她膝头:“我只会这样爱,我只能给你这样的爱。”他是一个从来不流泪的人,阿朝从没见过他这样地哭,眼泪大颗从他眼眶中落出来,他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哀婉,凄厉,绝望。“对不起。”他嘶哑说:“对不起,阿朝。”阿朝红着眼眶看他,哽咽说:“你知不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对不起。”褚无咎说不出话。“…对不起。”半响,他干巴低低说:“对不起。”阿朝渐渐不再哭了,吸着鼻子抽噎,褚无咎试探着想去握她的手,她把手收回去,恼恨地踢腿踢他。褚无咎被她踢了也不动,稳稳跪在那里,反而握住她的小腿,低声说:“你想怎么踢就怎么踢,就算你杀了我,也是我该受的。”阿朝踢开他的爪子,把腿收回来,叠回裙摆褚无咎小心觑着她神情。她不吭声,他也不敢说话,像一根绳子吊在他后脑,一把刀在缓慢割他的心脏,他的双手冰凉,全身凉透,感觉不到一丝活气。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感到绝望。一片雪花飘落在她眼睫,她眨了下眼,她看着他,半响,弯腰抱住他肩膀。刹那间,像大地回春,鲜花蓬然盛放。褚无咎不知为什么,突然鼻尖发酸,他好像也变回了曾经的幼年时代,那最脆弱的、无能的、只能任人摆布的卑弱褚家庶子,生死都由人,可是,这次他的软肋交给了她,他的命交到她手中。他再不想像曾经一样急切地迫不及待地摆脱。“褚无咎。”他听见她呜咽的声音:“你个混蛋,王八蛋。”“可是我爱你。”她说:“可是,我还是爱你。”我知道,褚无咎想,我知道。他冰冷,狠厉,癫狂,生来是个不容于世的怪物般的疯子,没有人会爱他,可她爱他。她用世上最包容柔软的爱,驯服了世上最可怕的怪物。褚无咎红了眼眶,他侧过脸,轻轻亲吻她泪痕斑斑的脸颊,然后吻住她仍在哭呜的唇角。雪停了。明天,必定是朝阳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