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静了静。

  慕川说完这话后，凌寻的眼睛微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那话确实有几分邀约的意思，她一滞，脸颊顿时升起了温度。

  慕川问她：“几点？”

  “……七点。”凌寻喉咙一卡，原本想解释的话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只好顺着他的话回答。

  门边亮着一盏橘黄色的灯，凌寻就站在这道温暖的光线底下，她低头看着地板，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小巧的脸颊像洁净的白玉似的，齐肩的短发柔顺地垂在脸颊两侧，头顶有几缕发丝微翘，在灯光映照下显得毛绒柔软的，像小动物似的，有几分不自知的萌态。

  慕川目光一停，细长流畅的眼尾浅浅漾开一丝笑。

  凌寻低着视线，半晌都没听到他开口说话，氛围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她小声道：“前辈，您要是不愿意的话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脑袋就被人轻轻揉了两下：“我会去的。”

  凌寻目光一呆。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凌寻回过神来，她慌忙后退了一小步：“没没……没有了……”她抬头跟慕川对视了一眼，目光像被烫着似的，她飞快地挪开眼睛，“前辈，我先回去了，晚上见。”说完，她就从慕川身旁经过，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凌寻关上房门后，她就停在门边没动，过了几秒钟，她伸手轻轻搭在自己的头顶上，慕川掌心的触感还在，之前虽然因为他的某些举动会有些脸红心跳的时刻，但没有这两天感受到的那么强烈和不同，好像自从昨晚过后，她心底某根敏感的弦就被触发了，有什么事情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篝火晚会是七点钟开始，阿雲和她的未婚夫桑格六点过后就来客栈接他们，他们走在路上的时候，阿雲热情地向凌寻介绍他们当地的民族特色还有晚会举办的内容及由来。

  慕川和桑格走在她们后面，桑格试图跟身旁的人搭话，但慕川身上的气场让人发憷，再加上自己说完话后对方一直没有给出回应，桑格说了几句之后就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晚会在村寨前的空地举办，背靠着青山瀑布，周围是灯火连绵的吊脚楼，空地上有十几张长桌拼接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圆，中间是用木头架起来的篝火，火光焰焰，在深色的夜空底下明亮而热烈。

  凌寻他们到场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到了，大家都穿着统一的民族服饰，女生是颜色丰富艳丽的交领上衣和百褶裙，身上佩戴着繁复精致的银饰，男生穿着青色的对襟上衣和织布裤子，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笑风生的。

  凌寻和慕川作为贵客，他们一到场，就有很多人朝他们这边投来视线。

  阿雲负责跟在场的年轻男女介绍了他们两个，一听说他们来到这边只用了短短两天的时间就侦破了村寨里发生的案件，所有人都投来了惊讶和崇敬的眼神。

  除此之外，凌寻和慕川的容貌也受到了众人的议论，男生朝凌寻投来的目光大胆热烈，女生的目光在看向慕川时相对含蓄羞涩一些。

  他们两个被阿雲和桑格迎至招待贵宾的主桌，没过一会儿，阿雲的几个小姐妹就围上来跟他们搭话，慕川对谁都爱答不理的，他懒洋洋地坐在位置上，一只手把玩着面前小巧精细的银质酒杯。

  凌寻知道慕川不喜打扰，她不敢让这些人去烦他，她挡在慕川跟前，独自一人应对这些围上来的人。

  “小寻，你要不要换上我们这里的服饰？”阿雲忽然问。

  “我？我就不用……”凌寻温言婉拒。

  “你去换一套吧。”站在阿雲身旁的一个女生说：“你长得那么漂亮，穿上一定很好看。”

  还有人说：“是啊，好多游客来我们这边旅游的时候都会特意去租一套服装拍照的。”

  阿雲带着她走：“走，我带你去挑一套。”

  凌寻来不及拒绝就被她拉着走了，她走之前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慕川，慕川坐在位置上，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眼望过来，凌寻已经被阿雲和她的姐妹们拉走了。

  凌寻被带进了附近的一间木屋里，这间屋子是专门用来租赁服装的，屋内的四面墙上都挂满了当地的民族服饰，鲜艳亮丽的裙子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的，凌寻一进屋，阿雲就对她说：“小寻，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凌寻看了一圈，这些服饰大多色彩艳丽，和她的日常穿扮是两种极端，除了上次在申城执行任务的时候穿过裙子以外，她很少挑选过衣服，凌寻站在屋子中央，阿雲和她的姐妹们围着她，她在众人的围观下，感觉比她平时面对妖怪时压力还大。

  见她踌躇不定的模样，阿雲上前替她挑了一套红黑刺绣的蜡染裙：“要不要试试这套？”

  其余女生也在旁边附和：“这套好看，你肤色白，穿出来肯定很漂亮。”

  她们几个热情相邀，凌寻不太好推拒：“那……我试试看？”

  “试衣间在最里面。”阿雲把裙装递到凌寻手里，她接过裙子后，按照她们的指示稀里糊涂地进了里面的试衣间，门刚关上，凌寻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这套裙子不太好穿，你要是需要帮忙的话就喊我们哈。”

  凌寻应了一声，然后将手里这套服装换上了。

  她换好衣服后就从试衣间里出来，阿雲和她的姐妹们都在外面等着，凌寻穿上裙子后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自在，她站在试衣间门口，对上众人投来的视线，空气沉寂了几秒钟，凌寻有些不自然地捏着衣角，刚想说自己要不然还是换回来吧，她刚准备开口，大家就围了上来。

  “好好看呀！”有人惊艳道。

  “小寻，这套服饰好适合你。”阿雲笑言。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凌寻被她们说得脸颊红红的，阿雲笑着道：“小寻，你来这边，我帮你编个发吧。”说着，她拉着她走到梳妆台前，让她在椅子上坐下。

  黔南当地的少数民族盛行银饰，女性的头饰也是银质的，篝火晚会上有不少年轻女生挽高髻于顶，然后再佩戴上由银花、鸟、蝶、动物等组成的繁复精致的银帽，银帽上还有一对高耸的银角。阿雲担心凌寻不太习惯佩戴这样的头饰，可能行动上会有些不便，所以她就只用了几根银线帮她编织了头发，再结合一些精致细小的发饰。

  凌寻坐在梳妆台前，阿雲替她编完发以后，还替她上了简单的妆容，阿雲边给她上妆的时候边说：“小寻，我方便问一下你今年多大了吗？”

  “我今年二十。”凌寻说。

  “难怪看着那么年轻。”阿雲有些讶异：“你好厉害啊，那么年轻就成为了侦查局的一员。”

  凌寻笑了笑，没有接话。

  过了会儿，阿雲就替她上好妆了，她看着镜子里脸型小巧，黛眉朱唇的女孩子，温和一笑：“小寻，你现在这样走出去肯定会迷倒我们寨子里一大片阿哥的。”

  ……

  外面，篝火晚会正在进行，陆续有人端着菜放到长桌上，大家围着篝火欢声笑语的，热闹成一片，只有其中一张主桌稍显冷清寂静。

  慕川坐在桌前，坐姿随意散漫，他一只手托着脸庞，另一只手端着桌面上的酒杯自斟自酌，他身上那种疏离冷淡的气场让人不敢随意上前搭话，导致很多人都只敢远观，甚至连走近半步都不敢。

  慕川拿着酒壶往杯子里倒酒，他拿起酒杯，无聊地晃了晃杯中澄澈的酒液，直到听见了远处的人群骚动，他才掀起了眼睛。

  不远处有四五名女生往主桌这边的方向走了过来，凌寻穿着一身民族服饰被众人簇拥在中间。

  慕川看在眼里，目光缓缓停住。

  身材纤细的年轻女孩子穿着一身红黑相间的交领上衣和同色的刺绣百褶裙，红艳的颜色，衬得她的肤色如霜雪一般，裙身束腰，衬出盈盈一握的窈窕身型，她的发型和妆容都被人精心装扮了一番，清澈漂亮的五官，结合这身少数民族的穿扮，有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异域风情。

  凌寻走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慕川，走近了就见他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身上，她不知怎的有些紧张地捏紧了衣角，走到他面前，轻声问：“前辈，会……很奇怪吗？”

  面前的女孩子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脸上有丝羞赧的颜色，慕川放下手中的酒杯：“不奇怪。”

  听了他这话，凌寻的心情奇异地一松，然后就听见他慢悠悠地笑了：“很漂亮。”

  听言，凌寻的脸颊立马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