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寻在情报厅里汇报完这次的任务情况后，就被人带去了医疗室做全身检查，她躺在病床上，秦明芳拿着手电筒照她的瞳孔，循例问：“最近有发现身体有什么异常吗？”

  凌寻想了想，如实将自己的情况讲述给她听，之前她也反馈过一次，就是自从在黔南爆发妖力之后，她的速度、力量和伤口愈合速度都比以往提升了，这次也是，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变化。

  秦明芳将她说的话都记录下来：“我们检测的结果显示妖血已经和你体内的器官相融了，你有这样的变化应该也是和这点有关，目前还不确定会有什么影响，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好，谢谢医生。”

  凌寻换上自己的衣服后，就离开了医务室，她去到外面的时候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心想不知道慕川他们的会议开完了没有，她稍作一想，就往议事厅的方向走去。

  议事厅在主办公楼里，凌寻在门口向护卫们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后，就走上了通往大楼的台阶，她刚走到拐角处，就听见有人愤懑道：“那家伙实在是太过于目中无人了！”

  一位老者怒气冲冲地用自己的拐杖敲着地板，越想越气愤：“我都不明白梁局为什么要请这种目无尊长，完全不服从组织纪律的人回来！”

  “李老，您也不必太过介怀了，慕川那人就是这样的性子，您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习惯习惯就好。”有人道。

  听到慕川的名字，凌寻脚步忽地一顿。

  被称呼为‘李老’的长者想到慕川在会议上对他的态度，他仍旧是气不过：“不过就是一个本事比别人高超一些的小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之前还为了一个女人把总局闹得天翻地覆的，简直就是蔑视权威！胡闹！梁局真的是瞎了眼！竟然把这样的人找回来！”

  李老正在气头上，他敲了下拐杖，沉着脸色说：“不行，我得找梁局去，决不能纵容此人在总局里目无遵纪，为所欲为！”

  旁边的人赶忙上前拦住他，有人劝道：“李老，您就算去找梁局也没用，人是梁局千方百计‘请’回来的，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算了。”

  “就是啊，李老，梁局为了请他回来啊，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你忘啦？之前我们在召开内部会议讨论是否要恢复那个叫凌寻的女生的身份和职位时，梁局还特地设了个局，逼慕川承认自己是总局的除妖师吗。”有人说：“梁局既然这么大费周章，又岂会因为我们几句话就对人进行训斥。”

  还有人说：“李老，您别动气了，慕川就算再厉害现在也不得不受到总局和上级的管控，说到底这人就是一枚棋子，等到哪天全无用处了，我看他还敢不敢如此嚣张！”

  凌寻站在拐角处的盲区，她停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僵了僵。

  前方走廊里的人没多久就散去了，凌寻在原地停了许久，直到身后传来巡逻护卫的一声大吼：“什么人在那里！”

  凌寻手指一颤。

  护卫来到跟前：“证件出示一下。”

  凌寻回过神来，配合地出示了证件。

  护卫们检查完她的证件就还回去：“没事赶紧离开，别在这里逗留！”

  护卫们走后，凌寻在原地静止了片刻，才重新迈开了脚步。

  她离开了主办公楼，回去的路上，给夏成焱打了电话。

  电话那端很快就被接通了：“喂，小美女？”

  凌寻：“焱哥，你在忙吗？”

  “不忙不忙。”夏成焱说：“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有什么事吗？”

  “焱哥，我方便问一下之前你们召开内部会议商讨恢复我职务的时候，前辈也在场吗？”

  “他在呀。”夏成焱觉得奇怪，“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了？”

  “没什么。”凌寻语气如常：“我就是……正好想起来，想问一下。”

  夏成焱以为她是介怀会议上的投票结果，他宽慰道：“小美女，你别想那么多了，虽然反对你恢复职务的人很多，但支持你的人也不在少数，像我和慕川都是鼎力支持你的！事情都过去了，眼下总局也恢复了你的职务，你就专心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别的就别多想了哈。”

  凌寻没解释，她顺着他的话应道：“好的，谢谢焱哥。”

  夏成焱说：“别客气，我准备出任务去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联系我。”

  “好，注意安全。”

  凌寻放下手机后脸上的神情一黯，原来真是如此，难怪她最近总是在总局里见到慕川，还有上次集训的时候，她原本还好奇慕川为什么会答应来当集训的导师，没想到她自己就是这个缘由。

  她虽然不清楚当年慕川是因为什么原因脱离了总局，但现在回来……竟是为了她吗。

  凌寻捏紧了掌心里的手机，绷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她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重视。

  ……

  慕川在基地里居住的房屋还是之前内训会期间住的地方，在训练场附近没多远，是一幢独立的房子，总局让人重新翻修了一下，他在基地期间可以歇在这里。

  入夜，慕川洗完澡刚从楼上下来，就听到外面有人在摁门铃。

  他走过去将门打开，一开门，就看见凌寻身姿笔挺地站在门外，见到他以后，门外的女生弯起了秀气的眉目朝他一笑，她抬起手中的东西：“前辈，我来给你送晚餐了。”

  见到这小丫头以后，慕川垂眸一笑，伸手将她牵了进来：“一个下午都去哪了。”

  凌寻被他牵进来后，身后的门就被关上了，她抬眼看着面前的人，慕川刚洗完澡，头发微微耸搭下来，面容柔软温和，有丝与往常不同的少年气。

  “我去汇报任务了。”凌寻微微错开眼说，她反手牵着慕川走进屋子里，“前辈，你饿了吧，我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

  凌寻找到了屋子里的厨房，她打开橱柜找到几个干净的碗碟，然后将自己带来的食物倒进碟子里，加热后再端到外面去。

  凌寻出去后就看见慕川倚坐在餐桌边沿，他手里拿着一瓶她带来的红酒，见她从厨房出来了，他抬眼看过来，随手晃了晃手中的红酒瓶，笑问：“哪儿来的？”

  凌寻把东西放在餐桌上，见他唇边扬起一抹调侃笑意，她有些窘然地摸了摸鼻子，如实道：“我去餐厅买来的。”基地里开设了几家餐厅，但这些餐厅里的酒类从不向普通的除妖师和士兵售卖，她说：“我说是帮领导买的，他们就卖给我了。”

  听言，慕川缓慢地掠开唇角，挑眉问：“你的领导是谁。”

  凌寻就站在他身旁，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轻咳了一声：“我说是前辈你……”

  慕川将手里的酒瓶放在桌子上，他微侧身子，一只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扣住她的下巴，他掠开眉眼笑了，语气散漫道：“胆子挺大嘛，竟然假借我的名义，领导什么时候让你去买酒了。”

  凌寻的脑袋被他抬起来，她看着眼前笑容斯文俊秀但丝毫掩饰不住妖孽气息的人，她脑子一热，脱口道：“我……想讨领导的欢心。”

  “想讨我欢心啊。”慕川笑，手指沿着她下颌线缓慢往唇边抚摸：“不是有更直接的方式么。”

  凌寻‘噌’的一下脸就红了，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她很快就败下阵来：“前辈，我……我去拿杯子！”说完，她就跑了。

  慕川的手边一空，他看着‘落荒而逃’的人，将手收回来，唇边的笑意悠悠。

  凌寻给慕川带的晚餐都是按照他的喜好口味来的，两人在桌旁坐下，凌寻将红酒的瓶盖打开了，给慕川倒了一些，然后往自己的杯子里也倒了一点。

  慕川见她的举动，他微微扬了下眉：“不怕喝醉了？”

  凌寻摇头：“我就喝一点，没事。”

  她暂时还没接到下一项任务的通知，所以现在喝点酒应该没关系，她是这么想的。

  饭桌上，凌寻拿了双干净的筷子时不时给慕川夹菜：“前辈，你尝尝这个。”过了会儿，又给他夹了块裹着甜酱的牛肉，“还有这个。”半晌后，筷子又伸过去给他夹了块甜芋……

  慕川抬眼看过来，凌寻给他夹菜的动作一顿：“前辈，怎么了？”

  慕川收回视线，浅笑：“没什么。”

  一顿饭下来，凌寻光顾着逮着空隙给慕川夹菜了，自己没吃几口，只将杯中的红酒喝了。

  慕川吃完后，让她搬着椅子坐过来点，凌寻照做，她挪着椅子靠近了他，慕川夹了块肉递到她唇边：“张嘴。”

  凌寻微愣了下，她看了眼慕川，他笑吟吟地望着她，她脸颊一热，乖巧地张开嘴把肉吃下去了。

  慕川又继续夹了几道菜递到她唇边，凌寻有些脸红，原本想自己把筷子接过来，但慕川不让。

  接连喂她吃了好几样东西，慕川才放下手中的筷子：“吃饱了么。”

  凌寻赶忙点头，红着脸说：“饱、饱了……”

  饭后，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这里靠近训练场，从大厅的阳台望出去正好能看见不远处正在训练的实习生，凌寻看着外面的场景，跟慕川说着她当时训练时候发生的事情，她买的那瓶红酒度数偏高，她没喝多少，可后劲还是上来了。

  “前辈，我当年射击训练的时候是第一名哦。”凌寻竖起了一根手指头，朝他眯起眼睛笑。

  她得意洋洋的模样俏皮极了，慕川也笑：“那后来为什么不选择枪作为你的武器。”

  闻言，凌寻静默了会儿，她将自己挂在腰间的白刃拿出来，她垂下眼眸，将刀从刀鞘中取了出来，银白的刀刃在她的手指间漂亮地翻转了几下，她看着，脸上浅浅漾开一丝缅怀的笑：“因为这把刀是我父亲送给我的礼物。”

  想到自己的父亲，凌寻就沉默了下来，过了会儿，她将神情收敛，盘腿坐着，她抬起手中的白刃，将其中一面银白的刀面向着自己：“我父亲跟我说，刀分两面，一面向着自己，要时刻提醒自己做个正直善良的人，一面向着敌人，要明辨是非，惩奸除恶。”

  她的五官容貌长得清秀柔软，但笔挺的身姿却像个训练有素的军人，眉眼间透着一丝不符合她这个年龄段的沉着神色，如她手中的刀刃一般，坚毅刚强，不会轻易弯折。

  她身上这两种极端的气质非常奇特地融合在一起，不会让人觉得矛盾，反而让人感受到了只有她才有的独特。

  凌寻放下手中的白刃，她拿起了面前的酒杯，酒杯在凑到唇边之前，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搭住了杯口，拦住了她的动作。

  酒杯被人拦住了，凌寻顿了一下，她有些茫然地看过来。

  慕川看着她，眉眼有一丝浅淡的笑：“再喝就醉了。”

  凌寻其实刚才在说话的时候就带着些醉意了，但她认为自己没醉：“前辈，我没醉……”

  慕川一笑，将她手中的酒杯接过来放到一旁，然后将她抱了过来，他抬起手，温凉的指尖抚上她温热小巧的脸颊，眉眼浅浅含笑，应和她：“嗯，你没醉。”

  他的指尖温度有些凉，凌寻微微瑟缩了一下，她掀起眼睫就看到慕川一截皓白的手腕，她头脑一动，将自己从出生以来就戴在脖子上的红绳取下来，她在手中缠绕了几圈，缩短了红绳的长度后，就戴在了慕川的手腕上。

  慕川看着她把红绳系到自己的手上，他挑了下眉：“这是什么。”

  凌寻系好以后才说：“这是我很小的时候家里人给我求的护身符，我把它送给你。”她轻轻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腕上，认真道：“前辈，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慕川看着靠在自己手上的小丫头，他抬手轻轻顺着她脑后的发丝，唇角含笑：“你把它给我了，那你怎么办。”

  慕川长着一张好看的俊容，黑发朗目，眉眼笑意温和，凌寻看着，忽然抬起手来抱住了他。

  她的身体软绵绵的，慕川动作微顿。

  刚才身板还格外笔直的人此时像只柔软无骨的小猫咪一样贴上来，慕川动了下眉，笑了。

  “前辈，我现在有你了。”认识他的时间也不短了，凌寻现在想起来，才发现自己在很多时候都是依靠他才能够化险为夷，凌寻趴在他的肩膀上，她闭了闭眼睛，不知不觉，慕川已经为她付出许多了。

  过了许久，凌寻仿佛自言自语似的开口，声音非常微小：“前辈，我想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你……”

  察觉到怀里的人情绪有些波动，慕川敛眸一笑，故意逗她：“包括你么。”

  凌寻趴在他身上摇了摇头：“我不好的……”

  慕川垂下眼睛，笑问：“你这是在否定我的眼光么。”

  “嗯？”凌寻从他身上稍微直起身来。

  慕川盯着她有些迷蒙的双眼，唇边挑起笑意，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纤薄的后背，慢条斯理道：“我喜欢的人，怎么会不好呢。”

  两人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凌寻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喜欢，她心尖一颤，心弦仿佛被人轻轻拨动了一下，心跳渐渐加快了，她心随意动，低头靠过去吻了他。

  慕川微顿，随即敛眸浅笑起来，他抬起手抚上她温热的脸颊。

  放在一旁的手机忽而震动起来。

  没人理会。

  过了会儿，手机安静下来，屏幕暗下之后又亮起了光。

  ……

  外面的风声渐渐停了。

  酒液安静地沉淀在杯中。

  空气沉寂，许久没有人说话。

  慕川转头看着趴在自己肩膀上的人，凌寻闭着眼睛，呼吸绵长均匀，温热的脸颊有一丝红润。

  他抱着她起身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慕川将她放到自己的床上，他俯身浅浅吻了下她温热的脸颊，在床边看了她片刻，然后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