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凌寻怔了怔，她立马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雨眠！”雪地难行，凌寻的身形不稳，在路上被绊倒了好几次，她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她在雪地里跑了很久，气喘吁吁的，嘴里不断地呼出白色的雾气，终于在一段时间后，她看到了前方有道熟悉的人影，她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立即赶上去：“雨……”她刚脱口，声音立时顿住！

  白茫茫的雾气散开，孟雨眠的身影显露了出来，她身上的制服沾满了鲜血，额头，肩膀，手臂，腰腹，腿脚……全都被刺入了翎羽，鲜血渗透出来，将原本白色的羽毛浸染成了血红色。

  凌寻猛地僵住身躯，感觉心跳骤然停滞了。

  孟雨眠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她往这边看过来，血液从嘴里止不住地涌出来，她艰难地开口道：“寻……寻……救……救我……”

  “想要救你的同伴吗？”另一道妖娆含笑的声音传来，九雏的身影出现了，她站在孟雨眠的身旁，纤细的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刃。

  凌寻看清了她还有她手里拿着的武器后，整个人又是一震！迅速摸向自己的腰后，空的！

  九雏手里拿着她的白刃，她朝她妩媚一笑：“可惜已经迟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吧，是你亲手把她杀了的，你这位小伙伴到了阴曹地府会好好惦念你的……”说着，她抬起了手中的刀刃。

  凌寻心底霎时一寒：“住手！”她慌忙冲上前去。

  已经迟了，白刃没入了孟雨眠的胸口！

  凌寻整个人猛地一震。

  “雨眠！”

  她猛地从睡梦中睁开了双眼！

  “啊，你醒了呀。”旁边的护士看到她睁开了眼睛，她轻喊了一声。

  闻声，凌寻缓过神来，她看到旁边站着位穿着护士服的女生，对方正关切地望着她。

  “你有没有感觉哪里有不舒服的地方？”护士问她。

  凌寻从床上坐起来，她捂着自己混沌的脑袋，张唇道：“雨眠呢？”

  护士没听清她说的话，问道：“什么？”

  “孟雨眠呢？她在哪里？”凌寻重复道。

  “孟雨眠？”护士念了下这个名字，茫然道：“我们接收到的伤者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没有？凌寻愣了愣，她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周遭都是陌生的场景，“这是哪里？”

  “你现在是在我们北部分局的医疗院里，你昨天在战场上昏迷之后就被人送到这里来了。”护士沉重地叹了口气道：“这次的任务死伤的人员很多，你刚才口中说的那个人是和你一起从总局过来支援的同伴吗？我没看到有叫这个名字的伤者，要不然我帮你去打听一下？”

  凌寻心急地点头：“好，麻烦你了。”

  护士离开了，她走了以后，凌寻垂下脑袋捂住额头，回忆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隐约记得孟雨眠被妖怪重伤之后倒在了地上，之后好像是司令员的人来了，再后来发生的事情她就没印象了。

  刚才梦里的场景还残留在脑海里，凌寻捏紧了拳头，在心里祈祷道：雨眠，千万不要有事啊。

  护士没多久就回来了，她遗憾道：“抱歉，我去问了其他同事，没有人接手过叫这个名字的伤者，死亡的名单里也没看到这个名字。”

  凌寻蓦地一怔，她抬起头来：“没有吗？”

  护士摇了摇头：“没有。”

  闻声，凌寻浑身的血液像被冻住了似的，“负责指挥这场任务的司令员在哪儿？”

  “司令员？”护士想了想，“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会儿有可能在中央厅里。”她刚说完，就看到凌寻把被子掀开起身了，护士慌忙拦住她：“哎，我还没让医生来看你的情况，你还不能随意走动！”

  “中央厅在哪？”

  “你别着急，我先让医生来看看你的情况。”

  凌寻捏紧了掌心，重复道：“中央厅在哪！？”

  见她这副急切的模样，护士默了会儿，跟她说：“你从这里出去后往左走，从拐角处的楼梯下去，走到一楼后穿过一条很长的走廊，就会看到一幢很高的建筑，中央厅在那上面。”

  凌寻朝她点头道谢，她刚起身，手就被一道输液管扯住了，她将手背上的针头摘下来，转头看到自己的白刃放在床头柜上，她将武器拿起来就往外走。

  护士急忙将床边的外套拿起来：“外面冷，你穿件外套！”

  外面是冰天雪地的世界，凌寻离开了温暖的医疗室，就被冷得身体直颤，但她的脚步没有停留，按照护士的指引，从左侧的楼梯下去后，在一楼穿过了一道长走廊，然后就看到了一幢巍峨森严的灰色建筑矗立在不远处。

  凌寻匆匆赶到这幢建筑前，入口处有护卫拦住了她，凌寻赶忙向他们出示了证件：“我是总局的除妖师凌寻，我有急事找何司令员。”

  其中一名护卫道：“抱歉，我们没有接到任何关于你的访问通知，无关人员不得擅入。”

  “拜托你们让我进去找何司令员，我有个同伴失踪了！现在生死未卜！我想找他询问情况……”

  两名护卫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说：“你在这里稍等一下，我进去通报一声。”

  凌寻忙道：“麻烦了！”

  那名护卫过了会儿就回来了，他说：“何司令员让您稍等，他们正在开展重要会议，会后他会亲自找您说明情况。”

  人命关天，凌寻哪里还有时间等到他们开完会之后！现在每分每秒对她来说都是关键，她急切道：“我的情况真的很紧急，不能通融一下吗？”

  护卫坚持道：“这是上级的指令，我们也无法违背。”

  见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自己进去，凌寻沉默了几秒：“既然这样，那只能得罪了。”她将白刃取出来，趁两名护卫反应过来之前，快速地用刀背击中了他们的后颈！趁防卫松懈，她立马冲进这幢高楼里。

  “快拦住她！”护卫们高声喊道。

  凌寻闯进大楼里，很快就遇到了其他的护卫兵，她无意伤害他们，但四周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她没有办法，只好朝他们发动攻击，等破开了一道关口，她身形一掠，就迅速往上闯。

  中央厅内，包括分局局长在内的各位高层领导正在就此次任务的详情做汇报总结，他们通过视频连线了总局的高层代表，负责这项任务指挥作战的何司令员正在汇报此次的伤亡人数，他说到一半的时候，门外就传来了一阵骚动，随后，门就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会议中断，室内的众人都往门边看过来。

  凌寻被一众护卫阻拦着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门一开，她就看见室内坐着十多名身着军装仪容整肃的高层，她立马扬声道：“报告！我是总局的初级除妖师凌寻，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要找何司令员！”

  屏幕里，包括孟东宪在内的各位总局高层听到动静也往这边看过来。

  北部分局的局长见状，他朝底下的护卫挥了下手，护卫们就散开了，他面容冷肃地看着硬闯进来的凌寻，开口问：“你有什么急事？”

  凌寻在众人的注视下，微微收紧了掌心，她迈进室内，军姿笔挺地朝在座的各位敬了个礼：“报告，我有个同伴在战场上失踪了，想询问何司令员是否知道详情？”说完这话，凌寻就透过视频屏幕看到孟东宪正端坐在办公桌前，她声音一滞。

  “放肆！就为了一个失踪的同伴公然闯入中央厅？谁给你的胆子！”有人呵斥道。

  局长朝他抬起手，那人才噤声。

  何司令员开口说：“你说的那名同伴可是和你一起战斗的女生？”

  凌寻立马点头：“是的！”

  何司令员沉默了会儿，他说：“你那名同伴在我们赶到的时候被妖怪抓走了。”

  被抓走了？凌寻浑身一震，急忙问：“那你们有派人去救她吗？”

  听言，何司令员的神情陷入了沉寂，他开口道：“很抱歉，我们跟丢了这只妖怪。”孟雨眠被妖怪抓走的时候，他立即下令让属下去追，但妖怪的行踪隐匿得太快了，他们才刚追上去，妖怪就消失不见了，任何仪器都监测不到这只妖怪的气息。

  “妖怪不会无缘无故把人抓走的，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凌寻的脸色发白，她对何司令员说：“长官，拜托您派人跟我一起去营救她！”

  她话音刚落，现场沉默了一瞬，有人说：“你那位同伴在被妖怪抓走前生命体征已经很微弱了。”说话的这人是后来接到紧急通知赶到现场的高级除妖师。

  凌寻似乎没有听明白这话的意思，她呆滞了片刻，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这次任务是我失察，导致了许多人员的无辜伤亡，我在这里向你们说声抱歉。”何司令员说完，他双手紧贴身子，朝她鞠了一躬。

  凌寻顿在原地，没有明白他这一举动的意思，她愣道：“什么意思？你们不愿意派人和我一起去救她吗？”

  “够了！”分局局长沉下脸道：“此次任务折损了局里多名除妖师，损伤惨重，不是我们不救！在还没恢复元气之前，我们没有多余的兵力再去跟这只妖怪对抗！”

  分局里高等级的除妖师本就不多，大多数都被派出去执行高难度的任务了，剩下的就是初级除妖师以及实习除妖师，这次任务里死伤最多的就是这两个等级的除妖师，对北部分局而言可以说是元气大伤，再加上九雏又不是普通的妖怪，他们现阶段无法再派出多余的人手去拯救一个生死不明的人。

  “听懂了吗，听懂了就下去！”分局局长说完，他朝门外的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们冲进来拉着凌寻往外走。

  凌寻挣脱开护卫的掌控，孟雨眠冒着生命危险替她挡下了妖怪的攻击，让她如何能够见死不救，她喊道：“我可以去救她！长官，拜托你们派人跟我一起去救她……”

  说完，见这群人无动于衷，凌寻转头看向视频里一言不发的孟东宪，她道：“孟叔！雨眠是您的女儿，您说句话啊！她还在等着我们去救她，她肯定还活着的……”

  孟东宪坐在办公桌前，他看着屏幕那端歇斯底里的凌寻，脸上是一贯沉肃漠然的神情，过了会儿，他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一切听分局的指示。”

  这话让凌寻的神情僵了僵，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您……也不愿意去救雨眠吗？”

  “我说了，一切全凭分局的指示。”孟东宪还是那句话，他板正着脸看着她：“你作为总局派去增援的除妖师，一切的行为适可而止，休得在如此正式的场合胡闹！”

  这番话让凌寻的心凉了半截，“作为除妖师之前，我们首先是个人！孟雨眠是我的同伴，是我的好友，我没办法做到像你们这样冷心冷情，秉公办理！你们既然不愿意派人，那我就自己去！”

  凌寻挣脱开护卫的掌控，她转身就走。

  “站住！”

  局长呵斥道：“谁准许你擅自行动了？在颁布下一项指令前，给我原地待命！”

  凌寻握着白刃，看着这些拦着她的护卫，她沉下目光道：“你们让开！”

  局长沉下脸，提高了声音道：“你这是要公然违抗命令吗！”

  听到‘命令’两个字，凌寻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她没有退缩，冷声道：“我要去救人！”

  孟雨眠为了救她被九雏抓走了，现在生死不明，凌寻现在满脑子都想着要如何去救她，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及违反命令的后果，现在没有任何事情比她去救人更重要！

  听言，局长拍案而起：“我说了不准去！这是命令！”

  凌寻停在原地，她捏紧拳头，将自己别在外套上的象征初级除妖师的徽章一把扯下来，放到一旁的桌上：“从现在开始，我卸任除妖师的职位！这样就不算违反命令了吧。”

  她这一举动让在场的人都震惊了一下。

  见她态度坚决，局长拍了拍桌子，怒道：“胡闹！你这是去白白送死！”

  凌寻动作一顿，她握紧了手中的白刃。

  “从走上这条路开始，我就没想过在跟妖怪的战斗中会有生还的一天。”

  对她来说，时间早晚并无分别，因为从拿起刀刃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