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金圣宫13
作者:梅若苦寒      更新:2023-05-06 14:24      字数:5050
  朱紫国国王惊讶地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他说的话开始不管用, 他下的命令被底下的人各种推脱,就连外命妇进宫的时候最先拜见的也不是他而是银圣宫。不知不觉地,银圣宫实质上的身份和地位竟然隐隐在他之上!这下朱紫国国王慌了。之前的那一场场激烈的宫斗, 他都有看在眼里,期间也不断地有人来过昭阳宫向他求救,但是他都没有理会。在他看来, 争什么?抢什么?斗什么?在后宫之中, 大家都是姐妹, 应该和睦相处,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一个巴掌拍不响,凡是陷入宫斗中的后妃, 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什么下场都是活该, 他才懒得管呢。可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深刻地意识到, “树欲静而风不止”, 如今轮到他本人身陷漩涡了。然而后宫之中已经没人帮助他, 而他,根本就不是心机深沉、惯会装模作样的银圣宫的对手!他想拿回银圣宫手上的凤印和宫权,但是权力这种东西, 给出去容易, 收回来却是如同泼出去的水, 难之又难。银圣宫找出了一万种理由来推脱,就是不交权!朱紫国国王只得向安秀求助。安秀笑道:“朕还当是什么大事,原来就这。金圣宫, 你与银圣宫不同, 朕希望你能时时陪着朕, 别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杂事儿给分了心神。如现在这般,不是很好吗?”“银圣宫替你打理宫务,你就有更多的时间与朕在一起了,不是吗?为了朕,你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吧。”类似的话安秀之前也有说过几次,每一次朱紫国国王听了都会感动不已,但是这一回他感动归感动,仍是坚持己见:“陛下,臣妾身为金圣宫,掌凤印、管理六宫是份内之事,不敢躲懒。还请陛下下旨,让银圣宫交权。”安秀神色顿时就不好看了:“金圣宫,你变了!你以前把朕放在第一位,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如今却是连区区宫权都比不上!”拂袖而去。朱紫国国王无功而返。他想了想,又去了慈安宫向太后求助。在他看来,太后与他婆媳情深,定不会拒绝帮他的。只是太后听了他的恳求,却是一脸慈爱地道:“金圣宫,你的心思没有放正,事情的缓急没有分清啊。眼下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是赶紧调养好身子,为陛下诞下小皇子。宫权什么的,那都是虚的!”“你看哀家,从来没有做过金圣宫,连银圣宫、玉圣宫之位也没得到过,先王之时最高也只做到过嫔位。可就因为哀家生了皇帝这个好儿子,皇帝一朝登基,还是是做了太后?”朱紫国国王说道:“母后是有大福气的人。”太后笑道:“哀家希望你也能赶紧有这份福气。所以听哀家的,别在宫权上跟银圣宫争,要争,也要在皇子上争!”朱紫国国王向太后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儿臣多谢母后提点。”可是,不管他怎么调养,太后赐下的补汤一顿不落,肚子仍是没有半点消息。反而时不时地腹中难受,体虚畏寒。朱紫国国王信不过宫中的医官,偷偷召了民间的神医前来给她诊治,没想到得知了一个让他简直晕过去的消息。他,长常累月服用极寒之物,身体底子已经大损,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孕了!这怎么可能?是谁在害他!朱紫国国王盘算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最大的嫌疑人——银圣宫。愤怒之极的他,再不管什么弯弯绕绕,直接强夺回了凤印和中宫笺表,然后罚跪了她半个时辰不说,还亲自上手杖责了她!若不是他还有理智在身,他恨不得直接把这个贱人打死!朱紫国国王恨恨地想道。只是,这事动静闹得实在太大,是瞒不住的。很快,安秀和太后得知了消息,匆匆赶来。安秀怒道:“成何体统!金圣宫,回你的昭阳宫思过!”太后闭了闭眼,也道:“金圣宫,你这回实在是太过了。先回宫吧,唉。”银圣宫在大庭广众之下受杖责之辱,哪里肯让事情就这么轻轻放下,怒吼道:“陛下,这就是您爱重非常的金圣宫吗?却原来只是一只不能下蛋的母鸡!她不知何时中了招毁了身体的根基,却是疑上了臣妾!”众人哗然。朱紫国国王惶恐。安秀看向他的眼神极是复杂,其中失望占了很大的部分。太后则是不断地摇头:“唉,可惜啊,太可惜了。”再也不看朱紫国国王一眼,扶着大宫女的手就走远了。然后,朱紫国国王真正的苦日子来临了。安秀对他越来越冷淡。太后也不再对他笑脸相迎。后宫诸人看向他的神情也是又冷悯又不屑。朱紫国国王感觉自己虽然拿回了凤印和宫权,却失去了更多!他失去了安秀的爱,失去了太后的体贴,最重要的是,失去了希望!为什么会这样?“陛下不是说过他最爱重的是本宫吗?”朱紫国国王不理解,“为什么他一知道本宫不能生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只因为本宫不能生了,他就再也不爱本宫了吗?”嫣红抹泪:“娘娘,您别难过,陛下他会回心转意的。”朱紫国国王摇了摇头:“母后很是失望吧?她是那么盼望着本宫能早日生个小皇子,还每日派人专程送补汤来给本宫喝,结果没料到本宫的身体底子早就中了银圣宫那个贱人的暗算了!”嫣红继续抹泪:“娘娘,您别伤心,等太后娘娘缓过来了,会再待您好的。”但是不论是安秀的回心转意,还是太后的再待他如初,朱紫国国王都没有等来。反而是他心绪不宁之下,处理宫务出错了几回之后,安秀和太后都对他更失望了,也就顺理成章地把他手中还没有焐热的凤印和中宫笺表收了回去,重新放回了银圣宫手中。朱紫国国王不敢置信:“陛下,您怎么能这么对臣妾!”安秀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离去了,从此除了初一十五,极少踏足昭阳宫。时间荏苒,转眼又是一年过去。很多内外命妇,已是只知后宫有银圣宫,却不知有金圣宫了。但是还不够!终于,有一天,朝中大臣联名上书,废后!安秀没有犹豫多久,就批了,下了诏书,废了朱紫国国王的金圣宫之位。朱紫国国王接过诏书,如遭雷劈:“陛下,您怎么能这么待臣妾?臣妾除了无子,并无它错啊!”安秀挥退了众人,背对着他,淡淡地说道:“虽然你不再居金圣宫之位,但朕不是无情之人,另设了一个封号‘贵妃’,仅低于三圣宫之位。你的一应待遇,仍会十分优渥。你放心,朕会让你在这宫中荣养到老的。”朱紫国国王不断地摇头:“不,陛下,臣妾是金圣宫,臣妾不愿做贵妃!臣妾怎么能居于银圣宫之下呢?她深恨臣妾,臣妾被废之后她定然饶不了臣妾的!”安秀冷冷地道:“贵妃,你不必再说,朕心意已决。”说罢就要离开。朱紫国国王匆忙拉住她的衣袖:“陛下,您别走,臣妾不服,臣妾不服啊!”安秀顿住了脚步,面上有些意味不明的神色:“贵妃,念在朕与你多年的旧情上,有些话朕其实是不想说的。但是你总不知足,非要如此纠缠于朕,也就休得怪朕无情了。”朱紫国国王说道:“还请陛下给臣妾个明白。”安秀点了点头,问道:“贵妃,你老实回答朕,你在赛太岁妖洞里的那三年,是否真的保住了清白?”朱紫国国王楞了楞,连忙答道:“臣妾当然是清白的!孙长老救回臣妾那日,您不是就知道了吗?臣妾身陷妖洞三年期间,一直身着紫阳真人送的霞裳,浑身长有毒刺,触之即疼痛欲死。您那日也是触碰过臣妾双手,知晓缘由的啊!”安秀极其认真地看向他,轻轻一笑,说道:“你那霞裳,究竟是什么时候得到的?在那之前,赛太岁可否已经强迫过你?”朱紫国国王不是真的金圣宫,关于这些的记忆自是模糊的,但不妨碍他略作犹豫之后就笃定地道:“臣妾刚被掳进洞,紫阳真人就送来了霞裳,在那之前赛太岁并未来得及强迫臣妾。”安秀的面容极是冷淡:“是吗?那这三年期间,你从未脱下霞裳?就连睡觉时、洗浴时,都未曾更衣?”朱紫国国王哪里知晓这些细节,但仍是道:“当然不曾!为保清白,梳妆打扮、洗浴更衣算得了什么?”安秀继续道:“可朕见赛太岁的小妖言语里对你极是恭敬,完全视你为妖洞女主人的架势,你又作何解释?他甚至都没得到过你,就待你如此之后,朕怎么不信呢?好吧,就算你不曾失身于他,那别的呢?”“言语上、神情上,可有过?可有与他温柔相对,可有亲自为他做吃做穿?”朱紫国国王用力摇头:“没有,陛下,您不要不信臣妾!”“臣妾可以发誓,若那三年里臣妾有一刻对陛下有过二心,就天打雷劈,万劫不复!”安秀神情有些动容,却很快就恢复了之前那副冰冷的模样:“罢了罢了,贵妃,终究是朕与你无缘。若有来世,朕定会好好待你,与你举案齐眉,白头偕老。至于今生,朕也不会苛待你,你就以贵妃之位在这宫中终老吧。”朱紫国国王终于明白了:“原是臣妾不配!不管臣妾是不是清白的,臣妾被掳终究是您的污点!原来从臣妾回宫的那一刻起,您就对臣妾起了嫌隙;原来这两年来,您一直都在骗臣妾,在跟臣妾做戏!”安秀说道:“怪只怪你想要的太多了,朕待你已经仁至义尽。”朱紫国国王狂笑:“仁至义尽?您待臣妾仁至义尽?臣妾何错之有?臣妾当年被赛太岁掳走,难道是臣妾的错吗?还不是因为您无能护住臣妾!”安秀怒道:“贵妃,你不必再说了!从今日起,你就好好待在昭阳宫静养,非诏不得出!”两日后。昭阳宫来了一位熟悉的客人——太后。神情憔悴的朱紫国国王见到太后,惊喜不已:“母后,您来看儿臣了!儿臣就知道这宫中待儿臣最好的是您,母后!”激动得不得了。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太后却是嫌恶地躲开了他的手:“金圣宫,离哀家远点,休弄脏了哀家的新裳!”朱紫国国王伸出的手顿时楞住了。太后坐下,嫌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说道:“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实在是令人作呕。”朱紫国国王唯唯诺诺:“陛下调走了儿臣身边用惯的所有宫人,新派来的宫女都是笨手笨脚又爱躲懒的,没能打扫干净宫室,委屈了母后,对不住。”太后淡淡地说道:“什么母后?金圣宫,不……应该是贵妃,你要拎清自己的身份!母后这个称呼,是你区区一个贵妃能叫的吗?不识礼数,粗俗难耐!”朱紫国国王只得重新请安:“是,太后娘娘。臣妾见过太后。不知您专程过来臣妾的昭阳宫,是有何贵干?”太后笑道:“是为了让你在这如同冷宫的昭阳宫的日子过个明白,而不是一直糊里糊涂蒙在鼓里啊。”朱紫国国王立马抬头:“太后娘娘,您查出暗害臣妾的真凶了吗?是谁?是不是银圣宫?是不是她害得臣妾身子尽毁,再不能有孕,最终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但凡他有个孩子,就算陛下对他心里再有疙瘩,看在孩子的面上,至少他也可以过得好一些。太后轻轻摇头,看向他的神情极是怜悯:“贵妃,你冤枉银圣宫了,不是她。”朱紫国国王问道:“那是谁?是玉圣宫吗?还是之前的丽嫔、珍嫔、李贵人?”把他怀疑过的人一一列数了个遍。太后轻笑:“都不是。”“是哀家呀。”朱紫国国王整个人都楞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太后娘娘,您是不是口误了?还是臣妾听错了?”太后仍是那副笑眯眯的、慈眉善目的嘴脸,却毫不留情地说着最伤人的话:“没错,哀家没有说错,你也没有听错。”“就是哀家。是哀家故意在你每次来慈安宫的时候,在殿内放上大量的冰盆;是哀家时不时地赐你汤药,实则是为了让你患上宫寒之症;是哀家在你被查出宫寒之症后,特意让宫女每日给你送哀家当年用过的药方,实则那不是调养身子的名方,而是毁你根基的虎狼之药!”“害得你不能有孕的,不是旁人,正是哀家!”朱紫国国王整个人都傻了,瘫软在地:“太后娘娘,您为什么要这么做?臣妾一心孝顺你、侍奉您,将您视若生身亲母,您为何要毁了臣妾的一切?臣妾不明白,臣妾到底做错了什么啊!”太后笑道:“你让哀家看你不顺眼了,你让哀家一看到你就想到当年受的苦了,就是你最大的错处!”“谁叫你一进宫就成了金圣宫!谁叫你一大婚就受尽了皇帝的专宠!谁叫你被赛太岁掳走三年之后还能平安回来!谁叫你回来之后皇帝待你还那么好?凭什么?凭什么你的日子可以过得那么顺!凭什么哀家拼了半辈子才得到的东西,你一开始就能拥有!”朱紫国国王顿时明白了:“太后娘娘,原来您是嫉妒臣妾!”太后在先王之时,最开始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位份低,恩宠薄,是运气好生下了皇子才提到嫔位,再是皇子登基再做了太后。这一路过来,走得相当艰辛。太后冷笑道:“你的福气太好了,你接不住,哀家这是在帮你放一放呢。嫉妒?呵,哀家需要嫉妒一个失宠幽禁的贵妃吗?笑话。”朱紫国国王忍不住落泪:“太后娘娘……母后,臣妾曾是那么信任您,视您为是亲的人,臣妾扪心自问,待您的一片心意无愧于天。那您呢?可曾有一丝丝真的疼过臣妾?”太后决绝地摇头:“不曾。”“哀家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骗你的。哀家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人过得不痛快!看到你过得不好,哀家心里就舒坦了!”朱紫国国王心死了:“臣妾待您的一片心,终究是错付了!”